新语境和经验道别
——结合《胜利街12号》谈纪实摄影
2018-01-31刘高峰
○ 刘高峰
摄影经历百年的更迭变化,已经发生了诸多改变,从单一的依赖快门,到如今观念跨媒介的整体呈现表达,摄影创作发生了质的改变,新型技术的发展和艺术理论的不断推动,也催生了图像的诸多呈现方式和涉及领域。摄影的改变,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的进步,更是一次生态系统的消解和重构。对此,我们是毋庸置疑的,那么以往的创作经验是否还适用于如今这般境地?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本文结合具体的创作案例《胜利街12号》(如图1),开展对经验问题的讨论。
图1 胜利街12号
《胜利街12号》是笔者在今年毕业创作中指导的学生作品,作品将焦点放在对残障儿童边缘心理的记录,由11个32乘22厘米的小框子组成,一共五组,每组两部分,一部分是被处理模糊的静态图像,另一部分为动态影像和文字,静态图像是对于被拍摄者肖像的拍摄,动态部分是对于他们发生特殊情绪变化的事件记录。作品规模很小,但是却值得思考。
首先,抛开该学生的作品,谈谈涉及这种边缘文化的纪实摄影创作。
中国从1980年代初期,出现了纪实摄影的概念,在之后的三十年间涌现了大批的纪实摄影作品,以吕楠老师的三部曲(《被人遗忘的人——中国精神病人生存状况》、《在路上——中国天主教》和《四季——西藏农民的日常生活》)和袁冬平老师的《精神病院》为代表的摄影作品的成功,以及国内对国外摄影师作品及理论的引进和介绍,众多摄影人开始创作诸如福利院、监狱等边缘化题材的作品。
这些群体因为其特殊的社会和文化属性开始引发越来越多的关注,这类创作也因为带有强烈的社会意识和人文关怀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在这种题材不断出现的同时,也出现了诸多严重的问题,在一些作品之中,创作者刻意模仿某种创作风格,某位大师,只求表现的相似,创作流于范式,急于为自己的创作寻求理论的支持,体现自己作品所谓的“合法性”从而只进行表面的观看和再现,缺乏对于问题的真正介入。使得这类作品强烈的社会意识的人文关怀被削弱,甚至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边缘文化的无节制消费,在这个角度而言,艺术创作也成为了一种谋生的手段。
著名的影像理论家、批评家鲍昆先生在其所写的《纪实摄影的本质是人文关怀精神》一文中明确地提到“纪实摄影这个媒介当作了一种社会话语力量,而且是直接和社会进行良性互动,且有具体的指标。这个指标首先是揭露和批判现实的,更重要的是还能够能动地改变社会现实。”这段话明确地阐述了纪实摄影的概念和本质,体现了纪实摄影社会性和批判性的特征,这是很关键的,那我们反观上文提到的一些创作现象,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回归到《胜利街12号》这件学生作品,同样是将边缘文化作为其观念表达的出口,但是,该学生没有刻板按照前人的创作模式,或者是找出某种语言风格生搬硬套,而是对于问题的真正介入和思考。
《胜利街12号》起初的拍摄想法是采用环境肖像的直接拍摄,在前期田野调查的部分,该生拍摄了大量的环境肖像,但是在之后的交流中,他也逐渐透露出对本次创作所暴露出的问题的担忧,图像不能承载他所表达的,但是又无法进行拓展。导致作品存在指向不明确、语言不到位、思路不清晰。
在后续调查过程中,他发现相对于边缘化的环境而言,边缘心理更需要得到正视,这也是我们讨论其作品的重要结点,作者开始寻找能够表现边缘心理的重要线索,着手后续的创作。
在我们不断地交谈中,该同学开始思考就此问题的如何介入,从而引申到创作者、作品、受众的关系上来,他放弃了原来直接拍摄的表现形式,选择了能更好表现现有主题的跨媒介表现形式,选取了五个分别有不同机能缺陷、不同生长环境的案例作为了纪录对象,通过将近两个月的跟踪拍摄,选取特殊事件下案例发生情绪波动的状况作为纪录对象,纪录动作本身之外,也明确标明了时间和事件。
最终我们看到的,不是像某位大师的摄影作品,也不是一个花枝招展的“精致”摆件,而是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完整的创作过程,最后的展现,是作者对该问题深刻介入后的结果,不管如何,这次创作过程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在不断地尝试之中,他选择了更适合其主题阐释的跨媒介表现,相较于以往传统的纪实摄影,在语言形式上作出了突破。最终的影像实践,他将文字、静态影像、动态视频杂糅于一个整体之中,通过这种有机的并置,模糊了三种语言原有的属性和边界,文字、图像不再是一种独立存在的语言形式,而是成为相辅相成、构成观念意识表达的重要因素。在作品中,图像、文字没有明确的观看顺序,而是整体地再现被纪录人群状态。
上文提到,在纪实摄影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一些出现了创作流于范式、表现停留于表面,消费“边缘文化”等弊端,出现如此状态,题材和语言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在于艺术个体并未真正介入事件展开认真思考创作,通过《胜利街12号》这次实践行为,作者开始作为个体对于该群体进行正面而深入的观看,从传统意义上客观记录群体生活状态缩小到寻找环境和心理的变化关系,实现了观念上的突破口。
艺术作品判断一直凭借符号的重构和解译,创作者、作品、观者三者的关系成为了重要的问题指向,观念和语言手法是否有机结合成为艺术个体表达的重要出口,通过跨越媒介的表现,试图打通创作者、作品、观者之间的一条通路,降低作品的观看成本,将观念更好地传输给受众引发思考。
摄影作品在艺术创作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充当了极其重要的语言媒介,艺术理论也因为摄影的出现而加快了蜕变的步伐,结合当时的社会和艺术背景,摄影是作为一种新事物存在的。但是,伴随时代的巨大变革,科技、文化的大幅度进步催生了诸如新媒体等新语言的出现,摄影作为语言媒介之一也出现了诸多局限性,这种局限性直接影响了创作者和观者之间的关系,造成信息的传达不顺畅。
选择媒介是艺术个体表达观念的需要,并非是抛开本质谈语言的片面理解,更不是为了包装作品,使得作品“高大上”起来的套路和技俩。
究其本质,无论摄影还是新媒体,都是语言媒介的一种,固执于某种语言不免落入了“语言为本体”的陷阱之中,从而与以“观念为先”的当代艺术本质背道而驰,进入一种表面再现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