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90分钟的梦

李航

从击败卡塔尔开始，到击败卡塔尔结束，中国球迷因国足做了又一个与世界杯有关的梦。15年后重回世预赛亚洲区最终阶段，10场比赛拿到12分，将晋级希望保留到最后一轮……

这369天，是中国足球发展道路上一段值得思考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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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1日

韩国·首尔·世界杯体育场

韩国3比2中国

进球：郑智21′（乌龙），李青龙63′，具滋哲66′/于海74′，蒿俊闵77′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2-任航，4-李学鹏，5-张琳芄（70′13-赵明剑），6-冯潇霆（C），10-郑智/14-孙可（79′18-郜林），15-吴曦（46′17-蒿俊闵），16-黄博文，21-于海/7-武磊

等待了15年后，中国国家队终于回到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决赛阶段，_上来就是做客挑战劲敌韩国——在首尔世界杯球场，中国国字号球队和俱乐部的过往战绩是5平9负。虽然曾在东亚杯上破天荒地3比0大胜对手，虽然本场比赛有上万名中国球迷来到韩国首都助威，但高洪波依然谨慎地排出5后卫首发阵容。事实证明，没有足够默契，缺乏针对性战术，防线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任航在下半场接连被李青龙和具滋哲欺辱。“太极虎”轻松取得3比0领先优势。

此役离洪波难得地起用了一回郑智，但却将恒大队长放在他许久未曾踢过的中后卫位置上，结果，郑智在防守定位球时不慎自摆乌龙……

从0比3到2比3，很多人会强调于海和蒿俊闵的进球证明了中国队还是具备和亚洲顶尖球队抗争的实力，同时也让中国球迷看到了希望。其实，这种希望只局限于本场比赛，对于未来没有太多暗示。此役国足若是输个0比5，或许更能让大家对12强赛有清醒认识。

不可否认，韩国队的实力比以往下滑了许多，但虽败犹荣的过程让包括高洪波在内的中国足球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国足主帅赛后自信满满地强调“我们和韩国队的差距并不大”，这种心态，显然是一个无形的“大坑”。

2

2016年9月6日

中国·沈阳·奥体中心体育场

中国0比0伊朗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12′12-顾超）/2-任航，4-李学鹏，5-张琳芃，6-冯潇霆（C）/11-蒿俊闵，13-赵明剑，16-黄博文（55′20-张稀哲），21-于海/7武磊，9-张玉宁（79′14-孙可）

沈阳有中国足球最美好的记忆，而伊朗队过去给国足留下过太多痛苦回忆。

“波斯铁骑”是当之无愧的亚洲最强，留洋军团比韩国还多一人，“伊朗梅西”阿兹蒙的实力完全绝不在孙兴慜之下。国际足联官网对本场比赛的前瞻是“阿兹蒙与武磊两大天才的对决”，结果两人在比赛中均发挥不佳，阿兹蒙几近消失，武磊虽有一次疑似点球未判，但也错失了国足全场比赛最好的破门机会。

此役在现场观战的笔者，对伊朗队第51分钟错失的破门良机深有感触。当时贾汉巴科什在点球点附近获得了绝佳的推射机会，结果一脚放了高射炮。如果不是沈阳奥体中心草皮质量不佳，此球恐怕会给国足造成致命伤害。

主力门将曾诚的受伤让顾超临危受命。不过这位高洪波执教江苏队时的爱将出场后表现得非常慌亂，这也为其接下来一役犯下致命失误埋下了伏笔。

比赛之外，沈阳主办方的组织工作备受批评，地铁和公交都没有相应推迟结束时间，“黑车”坐地起价，近万名球迷赛后只能步行走过浑河大桥。在经济大衰退的辽沈大地，国足没有输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全场3.7万球迷的上座率，也是整个12强赛中国队5个主场中最差的。更为讽刺的是，沈阳，是5个主场城市中唯一拥有中超球队的……

3

2016年10月6日

中国·西安·陕西省体育场

中国0比1叙利亚

进球：马瓦什54′

中国队出场阵容：12-顾超/2-任航，5-张琳芃，6-冯潇霆（C），13-赵明剑/10-张稀哲，11-蒿俊闵，16-黄博文（46′4-姜至鹏），21-于海（63′9-杨旭）/18-郜林，22-张玉宁（57′7-武磊）

只要没在这里输过，都可称之为“福地”。离开了一个“福地”沈阳，国足又来到另一个“福地”西安，这里有中国最痴情的球迷，但那一晚，高洪波和他的球队让看台上的红色跌入了无底深渊。

惜败韩国、憾平伊朗后，对叙利亚是不是就应该赢了？90%以上的中国球迷和媒体都会这么想。外界这么想很正常，但若是教练和球员们把事情想简单了，必然就要遭受惩罚。谈及叙利亚，“国将不国”是经常看到的形容词，国家长期处于战乱之中，足球和12强赛成为了叙利亚人的精神寄托。叙利亚国脚们的收入仅为中国国脚的几百分之一，但走上球场，他们比中国球员更具战斗精神。

高洪波终于不再打5后卫阵型，并派上郜林和小将张玉宁搭档锋线冲击对手，中场是偏重进攻的张稀哲、蒿俊阂、于海，加上攻守平衡的黄博文。上半场国足连续进攻却无甚收获，张玉宁的表现令人非常失望；易边再战不久，顾超出击时出现严重失误。送给了对手打空门的机会。先丢球的国足完全乱了章法，最终丢掉了“本该属于自己”的3分。

雨水中夹杂着泪水，残酷的现实摧残着球迷们的心灵。主场输给“本组最弱”对手，眼前一片漆黑。

4

2016年10月11日

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缔造者体育场

乌兹别克斯坦2比0中国

进球：比克马耶夫50′，舒库罗夫85′

中国队出场阵容：23-杨智/2-任航，5-杜威，6-冯潇霆（C），13-赵明剑/8-蔡惠康，11-蒿俊闵，14-孙可（18′4-姜至鹏/53′22-张玉宁），17-张呈栋，19-姜宁（68′16-黄博文）/7-武磊endprint

将竞技状态出色的老队长郑智摒弃在大名单外，召入与其年龄相仿但状态差得多的杜威，高洪波此举令其备受争议。本场比赛前，已有媒体曝出“一旦国足输给乌兹别克，高洪波将下课走人”的消息，如此气氛对于国足备战显然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琳芃累计黄牌停赛的情况下，高洪波让杜威搭档冯潇霆首发，国足主帅另一爱将姜宁也进入了首发名单。然而，这些“旧人”完全无力帮助信赖他们的那个人转危为安。

没有什么比“煎熬”一词更适合形容本场比赛的过程。“中亚狼”原本可以早早咬死国足，但他们却像调戏宠物一样玩弄着高洪波的球队，三番五次将皮球射在门框上。0比2，国足输的毫无脾气，高洪波则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完成了一次“惊艳”的辞职。

“昨天晚上我和足协领导有过很深入的交流，领导认为，中国男足存在的问题应该由主教练来承担，我明白这个意思。所以，比赛结束了'我现在也提出离开口”高洪波这段话，让中国足协和蔡振华成为了中国球迷的出气筒；但平心而论，4场比赛下来，高教练在选人、排兵布阵、临场应变等方面都暴露出了严重问题。他的离开，无人留恋。

5

2016年11月15日

中国·昆明·拓东体育场

中国0比0卡塔尔

中国队出场阵容：1-颜骏凌/2梅方，3-姜至鹏，5-张琳芃，6-冯潇霆/10-郑智（C），15-吴曦，16-黄博文（82′18-郜林），19-张稀哲/7-武磊（64′17-曹萱定），9-张玉宁（74′22-于大宝）

2000万欧元，世界教练第一年薪，曾带领广州恒大创造辉煌的里皮成为了国足新主帅。“银狐”上任不久就重新召回郑智，并放弃了之前表现不佳的一些球员。

四季如春的昆明一直因所谓的“高原优势”成为中国队主场热门候选，然而高原优势从来不是单向的，那些体能不佳的中国球员其实也不喜欢在这里踢比赛。卡塔尔队因航班延误姗姗来迟，对手阵中几名重要球员伤停，让中国足球上上下下都期待着意大利名帅带队赢得开门红。

铁腕治军的里皮确实给国足带来了气质上的提升，全场比赛，红色身影一直勇敢地冲击着卡塔尔的禁区——12强赛打到第5场，国足终于首次成为完全占据主动的一方。不过运气这种东西是无法掌握的，上半场张玉宁在越位位置射门打中门柱，郑智和吴曦下半时又分别射中立柱和橫梁，拓东体育场不断爆发出叹息的声立。

此役为国足守门的是颜骏凌，上海上港门将成了国足5场12强赛使用的第4位门将，此前一直不为高洪波看重的上海申花骁将曹赞定，也获得征召并完成了国脚首秀。里皮希望通过这样的尝试尽早确立一套主力阵容，完成高洪波时代很多没有做、或者没做好的工作。5场仅积2分，连续4场不进球，球迷们却在里皮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6

2017年3月23日

中国·长沙·贺龙体育场

中国1比0韩国

进球：于大宝35′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3-梅方，4-姜至鹏，5-张琳芃，6-冯潇霆/10-郑智（C），11-蒿俊闵，14-王永珀（59′17-尹鸿博），20-张稀哲/7-武磊（46′15-吴曦），22-于大宝（76′9-张玉宁）

这场焦点战距离里皮上任后的首场比赛已经过了近半年时间，其间国足参加了热身性质的中国杯，与冰岛和克罗地亚有过交手，里皮从中选出了自己比较看好的几名球员，比如邓涵文和尹鸿博。迎战韩国，国足大名单的另一个变化是王永珀时隔16个月重披国家队战袍，里皮和他有过单独沟通，意大利老帅认为昔日的“鲁能小胖”完全有能力为国足提供帮助。

从国内舆论到主帅施蒂利克，再到队长奇诚庸，无一不认为韩国队理应在客场击败中国、拿到3分。本届12强赛“太极虎”的整体表现非常平庸，施蒂利克和韩国球员们承受了极大压力。不过面对正式比赛从未输过的对手，韩国人赛前表现出来的自信，与赛后流露出的沮丧形成了鲜明反差。

国足全场比赛没有让对手占到任何便宜，于大宝一剑封喉，下半时多次制造威胁反击。1比0，12强赛首个3分进账，不是冷门，而是一场完胜。里皮出色的排兵布阵以及将士们的浴血奋战，让中国球迷彻底扬眉吐气了一把。长沙城当晚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不是球迷、没看这场比赛的普通民众也被这种胜利气氛所感染。

人们不禁感慨：中国足球，原来也能激发正能量！

7

2017年3月28日

伊朗·德黑兰·阿扎迪体育场

伊朗1比0中国

进球：塔雷米46。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3-梅方，4-姜至鹏，5-张琳芃，6-冯潇霆/10-郑智（C），15-吴曦（49′17-尹鸿博），20-张稀哲（46′16-黄博文）/9-张玉宁（46′7-武磊），18-郜林，22-于大宝

击败韩国后，如果再能从德黑兰拼个1分回来，对于里皮的球队来说将是非常美好的结局。虽然伊朗是本组最强对手，阿扎迪是一座场场坐满10万球迷的“魔鬼球场”，但这一次乐观的，换成了中国足球人。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是明显的。之前在主场打得韩国队魂飞魄散的“波斯铁骑”面对中国队也露出了凶悍本相，若非曾诚高接抵挡，国足很难在半场结束时守住清白之身。里皮对球队上半场的表现并不满意，下半场一开始就用掉两个换人名额，但随后发生的局面超出了意大利老帅的预料。伊朗队抢断后连续冲击中国队禁区，姜至鹏解围失误，对手趁乱取得进球。

更糟糕的是，中场大将吴曦后来又在一次拼抢中面部严重受伤难以支撑，国足失去了与对手斗狠的资本。

比分落后，用完换人名额，里皮和他的弟子们只能默默承受0比1输球的结果。从整场比赛表现来看，伊朗人理应获得胜利，但某些中国媒体和球迷却将输球责任丢给了某一个体，而这名球员的“前家属”，还趁势在赛后发起微博攻势。输球后，永远是一地鸡毛……endprint

8

2017年6月13日

马来西亚·马六甲·汉惹拔体育场

叙利亚2比2中国

进球：马瓦什12′（点球），萨利赫90+3′/郜林68′（点球），75′吴曦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3-王燊超，5-张琳芃，6-冯潇霆（C），21-邓涵文（65′4-姜至鹏）/10-张稀哲（56′22-肖智），15-吴曦，16-黄博文（82′11-蒿俊闵），20-于汉超/7-武磊，18-郜林

12强赛打过7轮，已经没人认为叙利亚是本组最弱，迎战中国之前他们还击败了乌兹别克斯坦，晋级或参加附加赛的希望比里皮的球队大很多。

几百名中国记者来到只有谈及地理才会说到的马六甲，作为叙利亚队的“临时主场”，此地见证了“主队的勇猛顽强，强如伊朗，也无法在这里拿走3分。

郑智因伤缺阵给本场比赛留下了隐患，老队长不仅是球队的精神领袖，在攻防两端也有很强的存在感。好在作为郑智替身首发的吴曦状态出色，不仅全场奋力奔跑，还打进了反超比分的一球。0比1，1比1，2比1，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国足逆转比分之后突然变得不会踢球了，这让场边的里皮眉头紧皱。

最后时刻，武磊在反击中没有合理利用规则拖延时间，用一脚不负责任的浪射把球权快速还给对方；随后叙利亚发动搏命进攻，替补出场的蒿俊闵在禁区前完成了一次愚蠢的犯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用赘述了'每个关心中国足球的人都会长久记住那一刻：在中超河南建业效力的萨利赫用一脚精彩的任意球扳平比分'曾诚表情呆滞，人墙中的其他球员一脸困惑。

这场比赛，最终裁决了国足的命运。最后两轮里皮的球队不仅要争取全胜，还得希望其他球队犯错……又是一次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的套路。

9

2017年8月31日

中国·武汉·体育中心体育场

中国1比0乌兹别克斯坦

进球嘟林84′（点球）

中國队出场阵容：1-曾诚/5-张琳芃（69分2-任航），6-冯潇霆，17-李学鹏，21-邓涵文/10-郑智（c），11-蒿俊闵，19-张稀哲（46′16-赵旭日），20-于汉超（46′9-肖智）/7-武磊，18-郜林

国足命悬一线的情况下依然有5万多名球迷涌入武汉体育中心。12强赛最后一个主场，组委会也表现得格外用心，工作人员在每个看台座位上都放置了一件红色助威T恤，另有海报折扇，以制造声浪。而这场比赛的国足首发11人中，蒿俊闵、张稀哲和曾诚都出自武汉。

因为退无可退，国足开场后便大举进攻，武磊、李学鹏、于汉超连连发炮，可惜都没能取得进球。上半场最好的机会出现在第37分钟，张稀哲接蒿俊闵传球形成单刀，但他竟然在家乡父老面前痛失良机。

下半场开始后国足连续出现危机，邓涵文的失误几乎让乌兹别克斯坦先取得进球，好在谢尔盖射门迟缓，皮球最终被破坏出底线。除此之外，老将杰帕罗夫也浪费了一次近距离推射机会。

终场前6分钟，冯潇霆助攻上前制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点球，郜林顶住压力将球打进，国足幸运地拿到“期待中的3分”。整个12强赛只有两个点球进账的郜林赛后对媒体透露，自己站到12码主罚点时，想的是“我一定要罚进点球，让那些骂国足的人闭嘴”。

9场比赛过后，早早被一些人宣判了“死刑”的国足，依然活着。

10

2017年9月5日

卡塔尔·多哈·哈里发国际体育场

卡塔尔1比2中国

进球：阿菲夫47′/肖智74′，武磊84′

中国队出场阵容：1-曾诚/2-任航（46′4-姜至鹏），5-张琳芃，6-冯潇霆，17-李学鹏（65′11-蒿俊闵），10-郑智（C），16-赵旭日，19-张稀哲（56′7-武磊），20-于汉超/9-肖智，18-郜林

卡塔尔人曾给国足带来好运，第一阶段小组赛最后一场“疑似放”，让高洪波完成了率队晋级12强赛的奇迹。此番提前失去晋级希望的2022世界杯东道主再次派上年轻阵容，外界一致看好国足可以拿下胜利。

然而，即便是里皮这样的世界级名帅。也无法改变国足控制力平庸的问题。若非卡塔尔的年轻球员们经验不足、后劲不够，国足很可能要以一场失利结束12强赛。第一次在12强赛进球的武磊替补出场后打出高水平。姜至鹏传中、中路包抄的套路再次发挥效果。不过运动战中国足创造机会和把握机会的能力，依然令人蹙眉。

比赛赢了，但遗憾的气氛一直笼罩在哈里发球场上空：第一个遗憾是中国队没能创造奇迹入围附加赛，第二个遗憾是37岁的老队长郑智吃到了12强赛上国足第一场红牌，彻底宣告与世界杯无缘。作为最近10年最出色的中国球员，郑智的遗憾，堪称一个时代的悲剧缩影。

如果我们主场没有输给叙利亚，如果我们客场没有被叙利亚逼平，如果里皮早点来……确定无缘世界杯那一刻，任何假设都是合理的，却也是无力的。里皮以11比1的分数完爆了高洪波，但这个意大利老人不可能解决中国足球的所有问题。路在前方，但正确的领路人依然没有出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