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的挑战

张甲英

(湘潭大学，湖南　湘潭　411105)

一、问题提出

“一带一路”倡议致力于实现亚非欧大陆与海洋的连接与互通，建立和加强沿线国家的伙伴关系，是中国谋求与沿线国家深化经济与安全合作的重要举措，其开放性、包容性符合我国新时期对外开放的需要。[1]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并实施以来，在贸易、设施建设等多个领域已取得重大进展，但推进“一带一路”过程中存在的挑战也不容忽视。南亚地区是“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重点区域。“一带一路”在南亚地区的推进已获得了南亚多国的响应和支持。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提出了与两国共同发展“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并获得了积极响应。马尔代夫总统亚明认为“海上丝绸之路”倡议是有远见的，并表示马方非常赞同与支持，愿意紧抓机遇积极与中国开展相关合作。[2]斯里兰卡支持中方提出的构建“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斯里兰卡总统拉贾帕克萨表示，斯里兰卡会积极参与该倡议并与中国开展相关合作。[3]然而，据《“一带一路”大数据报告》显示，南亚国家合作度水平差距明显。[4]其中，与印度的合作尤为不理想。

印度是南亚地区性大国，是南亚地区一个不可忽视的行为体，对“一带一路”的态度尤其值得关注。中国重视印度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重要地位，并一直试图与印度进行合作，然而印度方面却一直“置身事外”，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回应始终有所保留[5]。2014年2月，中国在印中第17届边界谈判中提出欢迎印度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2014年9月，习近平在与印度总理莫迪会谈时，提议中印两国开展在“一带一路”、亚投行等框架内的合作，共同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促进互联互通。[6]然而，这些关于欢迎印度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提议都没有获得印度的全面回应。2017年5月“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并不见印度官方人员身影，仅有部分学者出席。

作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影响力最大且综合实力最强的地区性大国[7]，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举措和影响是极其重要的。[8]印度“回避而不应”的态度对在南亚地区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所造成的困难凸显出来。马加力认为，印度对中国所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建设，采取消极的态度，显然这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有很大的阻力作用。[9]此外，恐怖主义在南亚多国的蔓延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造成了挑战。

分析“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所面临的挑战，对促进“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有重要意义。

二、“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面临的挑战

五通是“一带一路”倡议的精髓，设施互联互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优先领域，围绕“设施联通”进行的工程建设与合作是五通的重要部分。[10]“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面临的挑战主要分为如下两个方面：一是印度对中国在南亚地区推进“一带一路”倡议采取了公开反对、暗中牵制的策略，对中国在南亚地区开展的工程建设形成了严重阻碍，并且干扰了中国与其他南亚国家的相关合作；二是“一带一路”在南亚推进面临安全问题，主要是非传统安全问题。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的推进带来巨大挑战。

(一)“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面临阻碍和干扰

“一带一路”工程建设面临阻碍。印度公开宣称可能公开支持巴基斯坦俾路支省叛乱分子，阻碍中国的工程建设相关项目。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先行试点区，“中巴经济走廊”是“一带一路”倡议里程碑式的项目。位于巴基斯坦南的瓜达尔港既是“中巴经济走廊”起始点，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连接点。中国在2015年11月11日正式接手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及其周围土地进行相关建设。至2016年11月14日，瓜达尔港正式启用，首批中国货船出海。[11]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感到抵触，认为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在南亚地区的相关工程建设将会促进巴基斯坦的强大，尤其在经济领域，而这将会对印造成更大程度的威胁；另外，在军事方面，印度推测中国的军事存在可能进入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地区。[12]这引发印度政府采取行动，寻求各种手段对中巴经济走廊工程建设进行破坏。2016年8月，印度总理莫迪对外宣称印度可能会公开支持俾路支地区的分离主义叛乱分子。[13]俾路支省的叛乱分子对推进工程建设带来困难，导致中国工程建设人员的人身安全面临极大风险，假若印度公开支持俾路支叛乱，无疑将会对中国推进“一带一路”相关建设造成坚如磐石般的阻碍。

中国与南亚其他国家合作面临干扰。印度密切关注中国与印度洋及周边地区国家的经济投资及合作情况，“对‘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进行拉拢，实施暗中破坏和牵制战略”[14]，对中国与南亚小国合作造成干扰。印度对斯里兰卡施压导致中资港口建设被搁置一事尤为典型。中国在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对南亚及周边很多国家来说是珍贵的，将给南亚地区带来经济增长活力，并极有可能成为南亚各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斯里兰卡认为自己是印度洋潜在的经济‘枢纽’，将欢迎中国投资。”[15]然而，印度通过加强政治与经济联系，对斯里兰卡国内政局走向进行影响，牵制中国与斯里兰卡的合作。[16]斯里兰卡总统西里塞纳在2015年上台后，因上届政府被指在此项交易中违反当地法律、规避环保要求，中国交建承建的、总投资为15亿美元的科伦坡港口城项目被暂停。[17]2016年8月2日，斯里兰卡有报道称，其政府发言人塞纳拉特内就科伦坡港问题向媒体表态，称关于重新修订中国投资的科伦坡港口城项目建设协议一事，是斯里兰卡政府在印度方面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做出的行为。斯里兰卡在新的协议将之前承诺给予中方的二十公顷土地永久使用权撤回，以99年租赁代替。[18]塞纳拉特内还表示，尽管斯里兰卡国内存在部分反对声音，但斯里兰卡被印度政府警告，一旦科伦坡项目完成，斯里兰卡的主权被质疑。[19]显然，印度对斯里兰卡与中国的工程合作进行了施压和强硬干涉，印度对中国与南亚小国的合作造成了干扰。科伦坡港口城暂停施工，导致中国投资者合法权益受到侵犯，中国驻斯大使易先良表示，挫伤了对斯投资的信心。[20]

(二)“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面临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问题

“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地区推进所面临的非传统安全问题，以恐怖主义、极端主义为主。由于复杂的民族结构以及宗教背景，南亚是恐怖主义活动的重灾区，恐怖主义对南亚地区和国家安全造成威胁。[21]本土的恐怖网络与国际恐怖势力相互利用，在此过程中相互渗透，对南亚的和平与安全造成严重威胁，导致社会发展迟缓及外来投资环境的恶化。[22]南亚恐怖主义活动具有跨界性特征，恐怖组织集中在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印度等国。恐怖主义在南亚多国的蔓延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造成了困难，给中国的海外资产、投资与市场及公民的财产与人身安全带来风险。

一方面，给中国的海外资产、投资与市场带来风险，严重阻碍了中国“一带一路”工程的实施。印度的恐怖主义和分离主义盛行，因宗教差异引发的教派冲突时有发生，某些极端的印度教原教旨主义组织活跃在各种暴力冲突和恐怖活动中。数十年来，从印度东北部到印控克什米尔地区一直充斥着各种极端暴力活动，对外国投资造成巨大风险。2017年9月，印度“间谍”贾达夫为恐怖组织输送人员、武器、资金，制造动乱分裂巴基斯坦，被巴基斯坦逮捕。巴基斯坦国防部长库拉姆·达斯特吉尔·汗对印度提出指控，斥责印度沉溺于实施恐怖活动，破坏中巴两国斥资500亿美元打造的经济走廊。中巴经济走廊作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样板工程和旗舰项目，其建设进程被严重影响，造成了中国海外利益损失，严重阻碍了“一带一路”在南亚的进展。

另一方面，对公民在南亚地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造成风险。据《印度时报》报道，美国指控巴基斯坦为恐怖组织提供安全避难所。“哈卡尼网络”武装组织将巴基斯坦西北部与阿富汗接壤的联邦直辖部落地区(FATA)作为其安全避难所，并利用其向阿富汗发动进攻[23]。该事件为南亚地区的安全带来极大隐患，造成民众人身、财产及各种合法权益受损。孟加拉国被称为“恐怖主义的温床”，其恐怖主义分子在孟加拉国内进行的恐怖活动猖獗，其恐怖组织更是散布至世界各地。2016年7月1日，孟加拉国首都达卡一家咖啡馆，20名外国人质被伊斯兰极端分子劫持随后被杀。[24]亚太观察研究院地区安全与合作中心副主任戴磊表示“在孟加拉国的中国人数量很多，有5万到10万人左右。但很多华人从事私人投资，这意味着一旦出现恐怖袭击或暴力冲突，华人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是一个很大的隐患。”[25]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公民在南亚地区面临的安全形势复杂而严峻。

三、“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面临挑战的原因

“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进展所面临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印度方面的阻碍，二是南亚地区安全问题带来的风险。印度给“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带来巨大挑战，历史原因与现实原因并存。历史上，中印两国由于领土争端、西藏等问题的存在导致“信任赤字”；现实中，一方面，中方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的宣传和表达存在某些不当情况，另一方面，印度面对与中国的竞争有极强的不安全感及巨大压力，导致对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行为的误读。南亚地区存在以恐怖主义为代表的非传统安全问题，既与南亚地区内部的因素相关，也与跨地区、国际范围的问题密不可分。

(一)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造成挑战的原因

1.历史原因

第一，中印边界问题是造成中印互信缺乏的重要原因。“中印边界问题是目前中印之间最棘手的矛盾”[26]，该问题极其敏感而又棘手，对中印互信关系的发展造成阻碍。由于中印双方在争议地区的领土归属问题上并未达成一致，因此通过谈判解决中印边界问题十分困难。与此同时，中印两国在军事上冲突和争端不断，中印两国军事交流困难，军事冲突凸显。例如，2017年6月18日，印度边防部队在中印边界锡金段越界进入中国领土，阻挠中国边防部队在洞朗地区的正常活动[27]。

第二，西藏问题造成中印“信任赤字”。出于战略的需要，印度统治集团内部始终利用西藏问题牵制中国。印度独立后就英国对周边国家的特权进行了全面继承，还保留着英国在西藏的特权，为了防范中国，将西藏作为中印之间的缓冲。印度在新中国成立后，通过阻止解放军进藏、“驱汉事件”等行为，对外展现想保留甚至进一步扩展在西藏的利益的意图。[28]一方面，在外交中，印度注重同中国保持正常关系，并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却暗中或公开支持西藏民族分裂势力。中国对印度的种种行为感到备受欺骗与失望。[29]西藏问题对中印两国造成了严重的“信任赤字”。

2.现实因素

一方面，中方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的宣传和表达存在某些不当情况，导致印方无从接收中方传达的合作的积极信号。由于印度有被殖民的历史，对“战略”等词汇较敏感，中国的部分不当表达易造成印度误解。比如在表达时出现“战略”“桥头堡”“主力军”“先锋队”等军事色彩浓厚的词语，容易给印度留下中国战略扩张的印象，不具有开放性、包容性[30]。印度担忧中国会借机进军印度洋[31]，有关“一带一路”倡议的不当表达进一步加剧了印度的隐忧。解决“产能过剩”等不恰当语汇，加重了印方对“一带一路”倡议目的的相关疑虑。由于中国对“一带一路”在印度的宣传和表达存在的某些不当，使印度认为中国对其抱持不友好态度，加剧印度的安全感缺乏，从而严重影响“一带一路”的正面传播效果与印度的接受度，即使中方抱着积极合作的友好态度，印方却无从接收其积极信号。

另一方面，印度在面对与中国的相互竞争时有极强的不安全感和巨大的压力。印度方面惧怕中国崛起会对其带来威胁，此种恐惧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印度对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相关行为的误读。关于“海上丝绸之路”计划，印度的解读是消极且带有偏见的，印度大多学者以“竞争”为出发点，或从“零和游戏”思维出发，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计划视为中国在海上层面的地缘战略，服务于“珍珠链战略”，致力于争夺地区领导权。[32]如印度军方智库国防研究与分析所研究员阿维纳什·高德波尔认为，中国在巴基斯坦、缅甸、斯里兰卡等国的印度洋沿岸港口修建战略基地的举动，表明中国正通过外交、经济等手段逐渐把“珍珠链”战略变为现实。如果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顺利推进，中国在南亚的政治军事影响力将急剧上升，将对印度的战略安全造成威胁，印度洋的战略平衡极有可能被中国打破，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将被消解掉。[33]2014年9月中国一艘柴电混合动力潜艇停靠斯里兰卡的科伦坡，印度怀疑中国已有完整的印度洋战略。[34]2015年7月斯里兰卡政府被迫向印度洋地区的大国做出保证：不再让中国潜艇停靠。[35]据推测斯里兰卡极可能是迫于压力排除了中国潜艇未来再次到访的可能性。印方在不安全感下的误读，对“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推进带来巨大挑战。

(二)“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面临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原因

恐怖主义在南亚地区的崛起绝非偶然，南亚恐怖主义问题是极其复杂的，既包括南亚地区严重的民族问题，又包含国家治理的欠缺。

首先，南亚国家的民族问题十分严重。少数民族之间发生矛盾冲突极易导致武装叛乱，恐怖组织将利用叛乱来制造恐怖事件。例如，印度东北部与孟加拉国接壤的地区是两国少数民族或部族反叛武装的冲突之地。印度西北部的锡克教徒和克什米尔地区的民族分离运动为恐怖组织所利用，不断制造恐怖事件。[36]

其次，国家治理不到位是导致南亚恐怖主义不断发展的重要原因。南亚部分国家治理能力低下，极端势力极易利用民众对社会的不满制造暴力冲突事件。如在巴基斯坦所实行的军人政治体制下，政坛被精英垄断，人民对其低下的行政效率有很大意见。在此情况下，激进宗教势力极易将人民情绪煽动起来，使民众将对社会的不满转化为宗教狂热，引发恐怖主义暴力冲突。[37]

四、结语

当前“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地区推进的挑战，中国应加强重视，采取应对措施化解挑战和难题。面对印度对“一带一路”阻碍和干扰，首先，在国际上对“一带一路”倡议进行恰当的表述，有效推进“一带一路”在印度的宣传。使印方真正了解“一带一路”倡议，认识到参与合作对印方的利益，感受到中国愿与印方合作的诚意。其次，面对印方的排斥与误解，将宣传与文化外交统筹进行，逐渐融化印方对“一带一路”倡议抵触的坚冰。此外，还可创新合作方式，加强公共外交，从民意层面化解难题。加强中印丝路文化交流，就中印文化交流资源进行深度挖掘，加深两国民众对古代双方文化交流的全面了解。[38]面对南亚地区蔓延的恐怖主义，需更充分预估沿线国的风险，强化防范风险措施，企业应通过有效的风险管控措施来避免巨大损失；公民应该增强自我保护意识，提高面对突发事件时的紧急避险和自救能力。将挑战化为机遇，促进中国同印度等南亚国家关系友好发展，有效规避恐怖主义风险，使“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进一步顺利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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