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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小说译介对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启示
——以译者模式和翻译策略为研究个案

2018-01-30宋庆伟

山东社会科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葛浩文归化走出去

宋庆伟

(上海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济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莫言小说的成功外译和传播,汉学家葛浩文功不可没,中国学界对他最熟悉的身份就是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作品的英文首席译者,正是由于他翻译的莫言作品在海外引起广泛的影响,才使得莫言的获奖水到渠成。葛浩文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翻译领域长期浸淫、成就卓著,是目前英语世界地位最高的中国文学翻译家。然而,由于各种条件所限,葛浩文译本也存在翻译失当和误译等问题,但即便如此,葛氏英译本仍然在英语世界拥有较为广泛的读者群,备受悦纳,这一值得反思的案例对中国文学对外翻译和传播具有积极的镜鉴意义。在国家大力推进中国文学和文化“走出去”,力争“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宣传好中国形象,增强在国际上的话语权”的大背景下,对莫言小说及其英译本进行个案研究,并据此提出和谐达致的译者模式和循序渐进的翻译策略,可以更全面、更具针对性地着眼该领域不同的研究视点,进一步推进莫言小说译介研究乃至中国文学译介事业的长足发展。

一、 葛浩文翻译之白璧微瑕

综观葛浩文的翻译案例,其笃定的翻译观一直贯穿于自己的翻译实践中,特色鲜明、清晰可见, “以忠实于原作和作者为最大准则,将翻译视为跨文化交流活动,以归化翻译策略为主,面向目标语读者的阅读需求,市场意识浓厚,同时辅以多种灵活变通的翻译策略,力争做到忠实、准确、传神地把原作的文化意象和信息传达给读者,取得了良好的接受和传播效果”*宋庆伟:《葛译莫言小说中方言误译探析》,《中国翻译》2015年第3期。。但囿于其母语非汉语等客观条件限制,译本中也存在白璧微瑕。研究发现,以方言土语为代表的文化局限词的翻译存在诸如不恰当的略译、望文生义、翻译失当乃至误译等较多问题。例如《生死疲劳》中的方言“立马”有“立即,马上”之意,译者略而不译;再如《生死疲劳》中的“孝子端着父亲的骨灰盒”的“孝子”意为“守孝的儿子”(a son in mourning),而非“孝顺的儿子”(a filial son);又如《丰乳肥臀》中“您这个女婿,也真是邪虎”中的“邪虎”意思是“超出寻常;厉害”,译文直译为strange tiger等等。通读译文,此类译例不在少数,虽然误译是翻译中无法彻底避免的现象,但是译者还是要尽可能做到细心谨慎,竭尽所能地降低乃至避免这些瑕疵的出现,笔者曾另文对葛浩文译本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 值得我国文学文化外译决策层和学界反思的是,缘何存在数量不菲问题的葛译本能获得西方英语读者群体的青睐,并取得较为理想的翻译和传播效果,而中国译者本着原汁原味的信条和原则译介的作品反倒备受冷落?研究认为,虽然葛浩文的译文存在部分问题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但是他准确定位了中国翻译文学在世界文学多元系统中的地位,并确立了当前阶段中国文学外译的重点和目标,又加之采取了切实可行、极具可操作性的翻译传播理论指导自身的翻译实践,真正抓住了中国文学外译的“七寸”,所以取得了较为不错的传播效果。这一反差鲜明的文学译介案例带给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启示也是深刻而多维的。

二、莫言作品外译对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启示

(一)顺应多元系统活动的规律,为中国文学迈向西方中心系统打通渠道,寻找中国文学“走出去”之最理想可行的模式

多元系统理论是由伊塔马·埃文-佐哈尔提出的。该理论认为,当自身文化处于强势或中心地位时, 一般采取归化策略来翻译异域文化;而当自身文化处于边缘或弱势时, 异化往往是率先被选择的策略。其核心内容就是把“各种由符号支配的人类交际形式,如语言、文学、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等,看作一个有机系统。然而,它们并非单一的系统,而是由若干个不同的子系统组成的系统;它们之间互相依存”*[以色列]伊塔马·埃文-佐哈尔:《多元系统论》,张南峰译,《中国翻译》2002年第4期。。文学作为一个多元系统,可划分为 “中心”文学与“边缘”文学、“经典”与“非经典”文学等。作为文学多元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翻译文学在这一整体系统中的地位也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并不总是处于中心或者边缘的固定地位。因此,中国文学的成功“走出去”乃至“经典化”在于精确地把握译出时机,根据所处语境采取相应的翻译策略和方法以及合理的译者模式,寻找中国文学“走出去”最理想可行的途径。

(二)“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的争鸣对于翻译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但在中国文学和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翻译实践和理论研究更应该关注的是中国文化的传播效度

从译介学的视角来看,汉译外的翻译实践不应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翻译研究,只停留在两种语言文字转换的具体问题。现如今,“翻译学研究,特别是汉译外的翻译实践研究已经具有了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的性质,译介学把翻译研究引上了文化研究的道路,开拓了一个相当广阔的研究领域”*谢天振:《译介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4页。。“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的争鸣可以推动翻译理论和实践的不断前进和完善,但不应该是当前汉译外的主要内容,二者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关系,而是可以友好调和、和谐共现的。我国当前文化外译事业首当其冲的要务应是文学和文化的有效传播和接受的效度问题。透过葛浩文翻译作品在西方的成功接受和传播案例,可以发现,在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恢宏背景下,翻译和传播实践要以让满载中国文化的巨轮成功抵达文化的彼岸传播中国文学和文化为旨归。在以文化交流为目的的翻译实践中,可以通过暂时搁置“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的纷争,转而关注目标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接收度、翻译的文化差异大环境等要素。

(三)要加强汉译外的理论体系构建,以功能主义目的论等理论为主要准则指导中国文学“走出去”的翻译实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简单概括化。

20世纪70 年代产生于德国的功能学派翻译理论是历经几代人的传承发展起来的,对翻译行为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且极具可操作性,其核心理论是翻译的“目的论”(Skopos theorie)。翻译目的论认为翻译是一种“目的性行为”,这里的“目的”主要是指译文的交际目的,也就是说翻译是一种有目的的跨文化交际活动。 “目的论”不再仅仅把翻译看作单纯的文字转换过程,它更重视翻译活动的人文性和社会性。“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之争一直都是文学翻译中无法调停的悖论,翻译的不确定性和情境性决定了这种争论还会持续下去。依笔者之见,对于什么是更好的翻译方法和策略,到底是该直译还是意译等等问题,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一分高下。务实可行的做法是在翻译行为开始之前,首先确定翻译目的,以翻译目的决定所采用的翻译策略和方法。而功能主义目的论正是借助“翻译目的决定翻译方法”的操作原则来指导译者在一定规范的约束下,自由地选择翻译方法和策略来达成自己的翻译目的。

当前汉译外的主要目的在于传播我国文化,“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采用的不同的表达方法和策略,二者相辅相成、殊途同归,因此,在翻译中不宜将他们对立起来。宽泛来讲,直译和意译多在语言层面讨论翻译, 属于具体的翻译方法范畴;而归化和异化将翻译的理解和操作上升到文化、诗学和意识形态领域,属于较为宏观的翻译策略层面,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直译和意译的延伸。笔者认为直译还是意译方法的选择要基于具体语境和需要,如果源语和目标语的结构相似、意义大致相当,一般可以采用直译法。如《生死疲劳》中的俗语化表达“家里有病人,不怕不信神”和“天机不可泄露”直译为with someone sick at home, it’s easy to become a believer和the mysteries of heaven must not be divulged。 而《红高粱》中“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直译为sour grapes,“腾云驾雾”则为riding the clouds or sailing through a mist。如果源语和目标语结构和意义相去甚远,甚至大相径庭,意译法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例如《酒国》中的成语“前不挨村后不靠店” 如果采取直译,读者会不知所云,译者变通地意译为in the middle of nowhere,意义比较契合源语。另外,语言的通约性和不可译性的矛盾统一决定了源语和目标语的大部分处于二者中间状态,即二者结构和意义既有相同之处,也有相异部分,这就需要全面统筹直译和意译等翻译方法,就翻译转换中的具体问题进行具体分析,不能做简单的规定性概括。如《酒国》中“庖丁解牛”译为Taoist tale of the marvelous skills of the ox-butcher Chef Ding即是二者灵活运用的鲜明一例。

谈及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的选择,中国文学英译的现状给翻译实践提出了一个较为明确的策略方向,即坚持异化策略为主、归化策略为辅。因为“文学翻译的终极或者理想目的主要是进行不同文化之间原汁原味的信息传递,这就要求译文要表现出源文独有的文化特色”*刘浩:《文学翻译中的翻译方法与翻译目的》,《外国语文》2013年第1期。。异化翻译策略可以发挥读者参与文本意义理解和建构的积极性和主体性,进而其文化自觉也得以提升。上文提及的葛浩文坚持的“翻译即跨文化交流”的价值取向是当下翻译即文化平等交流和对话思想的体现,即有学者提出的,“翻译行为实际上是作者、译者和读者相互之间以文化传播为媒介进行的一种交际过程和平等对话,新的作者—译者—读者关系应该走出‘独白’的时代。 因而, 一个合格的译者应该从读者的角度出发, 不仅要在帮助读者正确理解词汇语义内容方面下工夫, 更要在读者的阅读需要方面体现人文关怀。”*辛红娟:《从对话理论看双语词典编纂者与读者的互动》,《外语与外语教学》2005年第2期。异化翻译立足于对读者的关怀, 在合作、信任的基础上与读者对话,葛浩文在进行中国特色文化意象的翻译传递过程中,并不总是以“救世主”和“文化传播者”的姿态进行详细的阐释,而是留下读者参与的合理空间。例如《天堂蒜薹之歌》中译者并没有采取加注或者其他方式对“武大郎”这个文化意象进行解释,而是采取直译的方式,将这个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形象的理解权交付读者,这有助于生成读者的文化辨别能力并能提高目标读者的文学素养。

女人说,“年轻时你也是狗脸猪头,武大郎转世!”

《天堂蒜薹之歌》

(莫言)

You looked more animal than human. As bad as the hideous Wu Dalang, maybe worse!

TheGarlicBallads

(Goldblatt)

“异化翻译的‘邀请’功能,传递了丰满的源语文化意象,将充足的空间和未定点留于读者参透,促成了读者的积极参与,读者在此过程中积极吸收他者文化,其主体性意识必将会不断增强,文化自觉得以生成。这样,中国文化意象的传播也起到良好的效果”*宋庆伟:《双语词典词源信息标注的认知语义学理据研究》,《学术探索》2012年第8期。。同时,异域读者还可以通过这种“有意识”的文化吸收,对他者文化的语言和超语言层面的意义理解得更为合理、透彻。

当然,也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异化翻译策略一统天下,否则,就会因为译文过于具有“异域风情”而使读者不知所云,或者造成读者的理解偏颇。众所周知,赵景深在半个多世纪前将the Milky Way译为“牛奶路”而成为国内译界的一大笑柄,现在我们姑且不去讨论其恰当与否,这种异化翻译首先就造成了读者的理解困境。除了传播文化意象的需要,我们从读者友善的角度出发,可以采用“归化”策略作为补充,增益翻译为“银河”,这样,就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存在的语言和文化障碍,更易于读者理解和接受。

三、中国文学“走出去”之译者模式和翻译策略的再思考

中国文化外译是举全国之力的百年大计,需要决策者、翻译理论研究者和实践者具有系统意识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眼光,即要根据中国文学外译的不同历史阶段和目的采取最为合理的模式和方法,其中译者模式和翻译策略又是重中之重。据此,研究提出了和谐达致的译者模式和循序渐进的翻译策略,具体如下。

(一)文化突围阶段(或曰争取承认阶段):以汉学家和华裔翻译家译者模式和归化翻译策略为主

不可否认,当前中国文化软实力和政治经济实力相比还处于需要提高的阶段,所以我们目前文学和文化“走出去”的主要任务是让我们的文学作品和文化获得国际社会,特别是欧美等强势文化群体的认同。在一定程度上讲,中华文化正处于突破各种国际偏见、压制和争取获得认可的初级阶段,也就是“文化突围阶段”。文化突围阶段文学和文化外译的理想译者模式应该以汉学家和华裔翻译家译者模式为主,但是要有所甄别,其中汉学家译者模式的选择可以参照葛浩文的成功经验,应该是对中国和中国文化具有强烈的感情和热情、自身汉语水平积淀深厚以及可以有效沟通我国翻译文学旅行目的国的出版界、学术界和研究界等相关领域的汉学家。

按照多元系统理论,当翻译文学和文化在和强势文学和文化的接触、碰撞中处于边缘地位时,首先要考虑译入语文化对翻译作品的“可接受性”,这时翻译策略的选择要尽可能以目标语读者为指向,以归化为主。当下中国翻译文学和西方文学相比仍处于边缘地位,不能一厢情愿地希望西方文化在当前就原汁原味地接受我们的文化,让我们的文学和文化成功“走出去”并被接纳应该是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也就是说,要想让中国文学成功进入西方强势文化的阅读视野,首先要根据其阅读和接受习惯进行必要的顺应性调适和改变。按照有些学者如胡安江的观点,“当前我国文学和文化‘走出去’的翻译策略和方法的选择应该采取如下做法:先以归化式的翻译策略让中国翻译文学以适应性的方式竭力走近西方目标读者,再逐步渐进地进入西方主流文学和文化系统。即首先让西方目标读者熟悉了解我们的文学和文化,然后再考虑影响西方文学和文化,以期我们的文学和文化能被接受”*胡安江: 《中国文学“走出去”之译者模式及翻译策略研究——以美国汉学家葛浩文为例》,《中国翻译》2010年第6期。。纵观莫言小说的葛浩文英译本,删减、增译、节译等翻译方法综合交叉运用,译者翻译方法的选用可谓不拘一格,根据具体语境需要灵活地选用直译或者意译或者二者兼有等方式,目的在于促进中国文学和文化的接受和传播。正是因为葛浩文准确地把握了当前中国文学翻译作品的地位和传播目的,所以,他的翻译取得了较为理想的传播和接受效果。

(二)文化角力阶段(或曰平等交流阶段):以中国本土译者+汉学家或者华裔翻译家译者模式为主,为本国文化的经典化打下基础

在文化角力阶段,译者模式的选择也应作出相应的调整,理想的搭配模式应该是熟悉中国文学的历史与现状的中国本土译者+汉学家或者华裔翻译家模式。文化突围阶段主要的文化传播目的是中国文化的“西进”,对源语精确理解的要求不像文化角力阶段那样高,可以依照汉学家或者华裔翻译家的理解和翻译进行处理;而进入了文化角力阶段,对外传播中国的文化形象和文化意象变成了主要目的,所以,对原作的精确理解就变得十分重要了,特别是涉及方言、谚语等习俗性表达时,这一表现变得更为明显。原作的理解需要既熟悉中国文学的历史与现状,又懂翻译的土生土长的中国本土译者,因为葛浩文曾指出,“只有中国人才能完全理解中国文学——不管译者多么技巧纯熟,外国人依然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中国作品,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文化大革命、抗日战争,也没有经历过近年来的改革开放政策。”*Goldblatt, H, Border Crossings: Chinese Writing, in Their World and Ours (ed.). Chinese Aesthetics and Literature, New York: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2004, p.219.目前中国汉英翻译领域的一个主要瓶颈就是合格翻译人才的匮乏,更遑论中英文造诣深厚、学贯中西的本土译者了。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在谈到自己作品外译的接受效度时,甚至开诚布公地讲:“中国人不适合为西方人译书,最好是西方人自己来翻译。”*康慨: 《90年过去了, 中国文学始终未能走向世界》,《中华读书报》2009年4月29日第1版。汉学家金介甫指出,“中国文学在英译过程中,采取各种形式的‘中外合作’包括译者的‘中外合作’,有利于催生适应西方读者和市场的质量上乘的译品。”*金介甫:《中国文学(一九四九——一九九九) 的英译本出版情况述评》,《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3期。在这个背景下,由中国译者独立承担中国文学的英译工作显然是不现实的,中外译者的合作是中国文学英译最理想的模式,确切地说,就是本土译者理解、初译,外方译者表达、润色。

中外译者的有机合作是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过程中的一个必经阶段,其中的积极意义不言自明。吴自选就译者模式的选择研究指出:“中外译者的有机结合具有多种优势,比如可以让中外译者做到扬长避短,即充分发挥各自方面的母语优势,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翻译的理解、表达和润色等各个环节的质量,是比较理想的译者模式选择。”*吴自选:《翻译与翻译之外:从〈中国文学〉杂志谈中国文学“走出去”》,《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当前学界认为,在当前中国文学“走出去”的过程中,要采取多种形式来实现与目标国文化与文学的良性互动和互学互鉴。宋庆伟也曾指出:“通过文化间平等的交流和学习,相互间的了解也会逐步加深,翻译的障碍也会逐步消弭,传播的效度也会大有可期。”*宋庆伟:《葛译莫言小说中方言误译探析》,《中国翻译》2015年第3期。刘军平曾研究指出了文学和文化发展的变动性和发展性,即“文学和文化的革新和守旧总是处在一种不断的流变(flux)状态之中,翻译文学并不总是处于文学系统的边缘地位,在特定的条件下,其地位也会由边缘到中心发生位移和转变”*刘军平:《西方翻译理论通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38页。。文化突围成功之后就进入文化角力阶段,这一阶段的翻译策略要以异化为主,兼顾归化。究其原因,在文化角力阶段,中外文化处于平等交流的阶段,国外对中国文化有了一定的理解和接受,中国文学和文化对外传播的重点转为传播我国的文化形象。所以,需要以异化策略为主,辅以归化策略,逐步渐进地向外输出中国的特色文化意象。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葛浩文在翻译其小说《檀香刑》时已经改变了获奖前归化为主的翻译策略,转而不断提高异化程度。比如爹(dieh)、娘(niang)等一些称谓词都采取相对异化的拼音形式,其原汁原味可见一斑,其翻译策略的改变也可谓恰逢其时。因为,翻译的“异化”策略常被称作“文化传真”,可以原汁原味地传递源文化形象,但是存有陌生化和异质化的特质,不太容易为目标语者快速接受。然而,“归化”翻译策略具有熟悉化功能,能更好地帮助目标语读者理解原作,二者有机结合可以达到更好的传播效果。虽然异质化的文化传播和接受过程可能会相对缓慢,但是,如果不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中国文化的传播和经典化将永远是曲折而艰辛的。

(三)中国文学经典化阶段:以本土译者为主、国外汉学家或翻译家为辅的“中外结合、以中为主”的译者模式和异化为主的翻译策略

佐哈尔认为,在如下三种情形下,翻译作品才可以占据一国文学之中心位置:“首先,当一国文学处于草创阶段;其次,当文学处于‘边缘’或‘弱小’状态,或二者兼而有之之际; 第三,当文学正经历某种危机或者转折点,或者出现文学真空时。”*Zohar,E, "The Position of Translated Literature within the Literary polysystem", in Poetics Today,Vol.1 (Spring 1990), pp.45-51.也就是说,要想让中国文学成功进入西方强势文化的阅读视野,首先要根据其阅读和接受习惯进行必要的顺应性调适和改变。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西方掀起了中国文学热,在国内,政府和民间机构文化外传支持力度史无前例,传播形势也空前高涨,这是一个绝佳的译介和传播时机。把握住机会,可以由边缘地位挺进中心位置,实现中国翻译文学作品的成功“西进”乃至 “经典化” 。

笔者力挺中国本土译者充当中国文学外译的主力军主要是基于以下两点考虑:首先,不能总是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如果只是想到“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总抱着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的外译与我们本土翻译者无甚关联的思想,那中国文学的外译之路将永远只能仰人鼻息、亦步亦趋,我们的文化传播之路将是艰辛而漫长的。因为,没有自立,畏惧尝试,就永远没有机会走出拾人牙慧的尴尬境地。其次,我们在推崇国外汉学家或者翻译家的翻译功底如何精到高深的同时,不要忘了,所谓的翻译多面手是少之又少的!即便是汉语首席翻译家葛浩文先生也是专工小说翻译。所以,中国文学的外译之途应是以本土译者为主、国外汉学家或翻译家为辅的“中外结合、以中为主”的模式。

当中国文学真正走进西方读者的视野后,中国文学翻译作品就占据了文学多元系统的中心地位,异化为主、变通灵活的翻译策略就应该成为文学翻译中的主要方法,因为它能达到传播中国文学的民族文化特色的最终目的。但是,诚如有研究指出的,中国文学真正要想“走出去”,“我们还要保持一个更为开阔的胸怀和视野,做到摆脱‘国粹’心态的束缚,少去争辩计较某些细节上的得失,应该更多地从宏观层面上考虑中国文学美学价值的再现”*余东、张艳:《变通意识与国粹心态——葛浩文的文学翻译观解读》,《外国语文》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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