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检证战争责任》到《我所体验的靖国论》
——论渡边恒雄检证战争责任的不彻底性
2018-01-30于海鹏鲁燕青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于海鹏, 鲁燕青(浙江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浙江 金华 321004)
2005年6月4日,《读卖新闻》发表社论,对小泉纯一郎参拜“合祀A级战犯的靖国神社”提出批评。同时,在报社总裁兼主笔渡边恒雄的支持下,成立“战争责任检证委员会”,调查从“九一八”事变到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期间的战争责任。委员会作出的报告自2005年8月13日起在《读卖新闻》上以《检证战争责任》为标题进行连载,并于2006年集结成册由日本中央公论新社公开发行(中文版由新华书店2007年12月编译发行)。继《检证战争责任》(以下简称《检证》)出版之后,渡边恒雄又在2014年第9期的《文艺春秋》上撰写标题为《我所体验的靖国论》(完整标题为《想要向安倍首相传达的我所体验的靖国论:面对反复参拜靖国神社的政治家们所想到的》*此处原文为日文,中文为笔者翻译。)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渡边恒雄再次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行为表示反对,认为只要没有将甲级战犯分别祭祀,代表着国家政治的掌权者就不应该参拜靖国神社。
众所周知,《读卖新闻》一直被公认具有右翼倾向,小泉纯一郎2001年第一次以首相身份参拜靖国神社时,《读卖新闻》就曾表示支持,且一直鼓吹“修改和平宪法”。但在《检证》一书发行之后,包括《新民晚报》和新浪网在内的国内媒体纷纷报道并作出高度评价,一致认为《读卖新闻》和渡边恒雄的右翼立场发生了重大转变:“将日本当政者最不愿承认的‘家丑’拿到国际舆论界说理……显示了转变后的渡边作为新闻人的勇气,也标志着长期为保守势力代言的《读卖新闻》在历史认识上的重大转向。”[1]同时,渡边恒雄也被评价为“在真理面前折腰”“顶歪风而立”的“智者和勇者”,是“日本的良心”和“新闻的良心”。同样,渡边恒雄2014年的《我所体验的靖国论》经日本《中文导报》报道后被国内媒体纷纷转载,并一致认为这是对《检证》观点的继承和加深,是在现代的政治形势和国际关系下对安倍政权的批评和对战争责任的进一步反思。然而,事实并非完全如此,正如之前就曾有学者指出的那样:“渡边恒雄和《检证》一书在2006年的转向实际上“虚实”有诈,重在对外宣传”[2]575。“渡边恒雄们所‘检证’和‘反省’的‘战争责任’并不是侵略战争受害国的人们所能接受的,甚至构成了新的侮辱。”[3]12分析《检证》和《我所体验的靖国论》,可以清晰地看到:渡边恒雄所谓的批判战争、检证战争责任,存在着明显的不彻底性。在《我所体验的靖国论》中,渡边恒雄甚至赤裸裸地表露出挑拨中韩关系,重提“中国威胁论”,以及加剧中日领土纷争的企图。
一、 《检证》中检讨战争不彻底的体现
关于组成“战争责任检证委员会”并将检证结果公开发表的原因,渡边恒雄曾在《检证》中说到:“占日本人口大部分的青少年已经不知晓战争。《读卖新闻》作为日本最大的报社,有责任告诉包括他们在内的大多数国民那场残暴的战争是何人、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发动的,以及为何直到多数城市变成焦土仍然不能停止的原因。……我已经81岁了,余日无几,趁着还担任报社的主笔,我意识到日本人自身应该把那场战争的经过和责任研究清楚,这就是策划这次检证战争责任的动机。”[4]1从这段话中可以清晰地看出:“检证委员会”的初衷显然只是着眼于日本的青年和未来,至于战争给其他国家带来的伤害,日本对此应做的反省,日军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以及天皇的战争责任则全然不是检证的主题。同时,《检证》中明确列举出来5个主题:①为何“九一八事变”会扩大为中日全面战争?②为何与根本没有取胜把握的美国开战?③“玉碎”“特攻”是如何产生的?④美国投下原子弹是否不可避免?⑤东京审判遗留的问题是什么?[4]337这也印证了笔者的观点。
从内容来看,《检证》由“背景分析”“检证事实”“责任追究”三部分构成,抛却纷繁的历史事件和众多的出场人物,大致可以将其分为以下3个层面。
(1) 以纵向的发生时间为顺序,将从1928年的“皇姑屯事件”到1945年日本战败为止的战争时期分为8个阶段进行分析,在相应的时间段中明确相关人物应该承担的战争责任。这8个阶段包括九一八事变、侵华战争(《检证》中称为“中日战争”)、日美开战,以及日本“本土决战”等。经过分析可以发现,这些战争责任的承担者均为具体事件发生阶段的首相、外务大臣及军部长官等,比如《检证》认为:侵华战争的主要责任应该由首相近卫文麿、广田弘毅及时任奉天特务机关长的土肥原贤二承担;而日美开战的主要责任者是首相兼陆相东条英机、参谋总长杉山元、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田中新一,以及内务大臣木户幸一等。
(2) 以横向的社会角色为顺序,对战争时期不同层面的责任者进行检证。这其中包括裕仁天皇、高层官员,以及军部官僚等。涉及的高层官员主要包括曾任首相、陆军大将等职务的东条英机,曾任首相、外务大臣等职务的近卫文麿,曾任首相、外务大臣等职务的广田弘毅,曾任外交官、外务大臣等职务的松冈洋右及曾任陆军大将等职务的杉山元等。《检证》对上述人等在战争时期的责任进行了确认,比如,认为外务大臣松冈洋右进行的外交活动“只有构想却无力实行”,“为了与英美对抗,松冈所想到的联手对象是希特勒和斯大林。但两个月后,德苏进入战争状态,松冈独到的势力圈外交随即瓦解。”[4]302然而,关于天皇的责任,《检证》却认为“天皇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皇没有战争责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没有对天皇提起诉讼也间接证明了天皇的无罪。不仅如此,天皇还曾在推举首相时提出“绝对不能选择与法西斯接近的人”,在九一八事变和卢沟桥事变发生时也曾提出通过外交方式解决的建议,表明天皇不仅无罪,甚至是向往和平的。
(3) 从日本的社会制度和思想层面等角度检证导致战争产生的责任。《检证》认为:对战争责任检证的目的,不仅在于发掘战争的真相,更为重要的是对战争进行反思,总结战争失败的教训和认识到战争中的失误。为此,《检证》对军部和政府错误判断国际形势的责任,相关人员玩忽职守的责任,议会盲从于军队和政府的责任,以及媒体放弃使命、操控舆论的责任一一进行了总结。但是,对于在战争中被日本军队侵略和奴役的亚洲国家及其人民来说,日本最应该承担的“加害者”责任却丝毫没有提及,只是一味地站在日本也是战争“受害者”的立场上追究给本国国民带来伤害的日本政府、军部,以及怂恿国民参战的媒体机构等方面的责任。
通过以上对《检证》基本内容的描述可以看出:
(1) 当以纵向的发生时间为顺序,将相应时间段中的具体事件列举出来检证战争责任时,《检证》充斥着浓厚的“无构造史观”。所谓“无构造历史观”是指“在研究历史问题的过程中,以进行微观的实证研究为理由,强调各事件之间的非连续性、偶然性、外因性,而回避诸事件之间的必然的联系与事件的必然性。”[5]238《检证》有意地把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战争解释为偶然性、外因性和非连续性的事件。比如,书中认为“‘卢沟桥事变’是偶发性极高的事件,如果冷静地加以处理,全面战争的危机是有可能得到避免的。”[4]17并且不止一次地提到“正是因为木户幸一的错误选择,推荐东条英机出任首相才导致日、美之间战争的爆发。”[6]17忽略了这场战争其实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一系列有预谋、主观性和连续性极强的事件。同时,《检证》完全放弃了对战争性质和责任的判断,专注于强调战争失败的原因,单纯从技术性的战术角度对战争进行检证,这种片面的“检证”不能称为“反思”。
(2) 当以横向的社会角色为顺序,检证战争时期不同层面的责任者时,《检证》仅是对具体事件的实际参与者,比如首相、军部高层和政府官员的战争责任进行了检证,而被《大日本帝国宪法》(1889年颁布,又称《明治宪法》)确定为陆海军统帅的裕仁天皇的责任则以“天皇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为理由予以免责,并把天皇描绘成一个热爱和平的人物。但事实是:从“九一八事变”开始到日本战败为止,多次下诏鼓励“皇军圣战”的是天皇;1941年发布对英美宣战诏书的也是天皇;为了维护统治不惜赌上数百万士兵和日本国民的性命,企图进行“一亿玉碎”的还是天皇。原陆军省军务局长佐藤贤了写到:“在中国事变中,有关出兵、作战的事宜,无一不是依照圣命进行的。”[6]129-130日本历史学家井上清也曾明确指出:“裕仁是战犯,是法西斯,是杀害了5 000万亚洲人的最大、最高元凶。”[7]3那么,选择忽视这些铁一般的事实而为天皇进行辩护的《检证》又怎能让人信服呢?
(3) 在《检证》中虽然可以看到渡边所谓的检证战争责任的目的在于面向“青少年和未来”,但同样也可以清晰地体察到这种“检证”是因为日本在战争中遭受失败,所以才要检证那些在战争期间作出过错误判断的领导者对于日本这个国家所应承担的责任。这种检证的本质是一种“关于帝国主义政治学的技术性历史梳理和“检证”,而不是对大日本帝国反人类、反和平罪恶的自责。”[3]14因为渡边恒雄放弃了检证天皇的战争责任,仅把重点放在因为“无能”而导致战争失败的近卫文麿和由于对“局势错误判断”而招致原子弹轰炸和苏军参战的东乡茂德等人。不去直面南京大屠杀、人体试验、细菌战及慰安妇问题,而去讨论美国和苏联在战争中的“非人道”。他还无视铁一样的事实而去引用北冈伸一的评论:“如果不是怕招致误解,可以放心大胆地来讲的话,那么在当时的日本,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军国主义”[4]61
二、 《我所体验的靖国论》检讨战争不彻底的体现
《我所体验的靖国论》由包括《巴黎和平协定的意义》《靖国神社的起源》在内的10部分构成。内容和观点与《检证》一书基本相同,只是渡边恒雄在文章的开始部分提出:“只要没有将甲级战犯分别祭祀,代表着国家政治的掌权者就不应该参拜靖国神社”,“在承认昭和战争错误的基础上,应该对‘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区别从概念上进行确定,把关于历史认识的道德标准写进义务教育课程的教科书中,从国际政治的立场上给这个问题打上休止符。”[8]254-265。渡边恒雄的这种认识和态度是对之前反对参拜靖国神社言论的继续,有利于加强中日之间的互信和沟通,也是渡边赢得媒体赞誉的主要原因。但是,渡边恒雄在文章的结尾处提出的4个问题却将之前的基调完全颠覆,具体表现如下:
问题1。渡边恒雄提出:在日本已经确定战败的情况下,美国以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为借口向手无寸铁的日本国民投掷燃烧弹和原子弹,造成日本国民的大量死伤。这种行为是极不人道的,美国应该在道德的立场上受到谴责。
问题2。渡边恒雄说:中国确实有问责日本侵略的权利,但在中国内部,军阀混战、国共对立、“十年文革”同样导致了数千万国民遇害,历史对此同样需要作出评价。中国近年增强军事力量的政策,与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下简称“二战”)期间的军备扩张极其相似。《人民日报》《环球时报》等媒体利用钓鱼岛争端挑起“冲绳独立论”,此行为与日本陆军曾经的帝国主义领土干涉也极为相同。
问题3。渡边恒雄认为:日本对韩国长达36年的占领统治,通过“日韩邦交正常化”的基本协定已经得到解决,因此韩国和日本左翼势力联合要求日本政府就“慰安妇问题”进行谢罪实属无理。同样,之前的数届首相均对“慰安妇问题”表示了道歉,并为其中一部分受害者支付了人均500万日元的赔偿,首相安倍也在积极履行着《河野会谈》的协议。但是,对于韩国宣称的多达20万人的“慰安妇”被日军强征的事实,渡边恒雄表示无法认同。此外,渡边恒雄还指出:韩国前总统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上台之后,正是凭借着从日本获得的大量借款和类似于最大限度的赔款才实现了韩国经济的腾飞;而当时朴正熙政权的2号人物金钟泌曾表示,“如果日本在邦交正常化中展示出诚意的话,我们愿意把36年的仇恨付诸流水。”但日韩两国此后却反复进行着友好与对立的交替。渡边恒雄还对2014年日、韩关系处于历史最低谷表示遗憾。
问题4。渡边恒雄提出:朝鲜战争(1950—1953)美、韩、朝、中4国军队把整个朝鲜半岛变成一片焦土,韩国和朝鲜蒙受了巨大损失,然而韩国近期却与中国非常亲密,努力构筑友好关系。对此,渡边恒雄认为韩国应该正视历史,在与中国交流并建立友好关系之前,应该就朝鲜战争的历史认识进行会谈并取得一致意见。
针对渡边恒雄提出的以上4个问题,笔者观点如下:
(1) 在问题1中渡边恒雄认为:在日本已经确定战败的情况下,美国对手无寸铁的日本平民使用燃烧弹和原子弹,造成了大量伤亡,这是极不人道的。但是,作为一个经历了“二战”的老兵,渡边难道已经忘却了日本在太平洋战争全面失败之后仍然企图进行的“本土决战”“一亿玉碎”的口号,以及阿南惟几发出的“如果敌人想结束战争,就让他们投降吧!想要日本向他们投降,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的宣言了吗?如果战争无法结束,当时处于军部胁迫下的日本国民又会有多少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呢?此时的渡边以人道主义者自居,回避史实,难道不觉得不彻底和做作吗?并且,发动了惨无人道的“南京大屠杀”“细菌战”“毒气战”的日本根本不具有提出这种质问的资格。
(2) 在问题2中渡边恒雄认为:虽然中国拥有向日本问责的权利,但是中国也因为自身的问题给本国国民带来过伤害;中国军事力量在逐步增强;中国的“国营”媒体挑起“冲绳独立论”等。既然渡边清晰地认识到并且承认中国具有向日本问侵略责任的权利,那么就应该敦促日本政府转变态度、正视历史,而不是用中国自身的历史问题转移话题并企图减轻日本的罪责。在渡边对“中国军事力量增强”的发问中有意无意地存在着诱导周边国家警惕中国的嫌疑,是一种变相的“中国威胁论”。众所周知,新中国成立后一直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从未主动对其他国家发起过军事活动。与之相反,日本则是于2014年7月1日宣布解禁集体自卫权,对“二战”结束后制定的“和平宪法”作出巨大修改,为日本可以开展海外军事活动提供了政策支持。对于这一点,渡边则选择了主动忽略。
渡边所谓的“冲绳独立论”其实在“二战”后的冲绳一直广泛存在,是日本本土的民主主义和民族主义思想逼迫下的产物。虽然之前这种思潮没有被广泛关注,但随着日本右翼势力的逐渐发展,修改“和平宪法”第九条变成现实,冲绳在东亚的战略地位日益突出。由于担心日本政府不顾“二战”时期“冲绳战役”的历史教训,要求冲绳人民为保护日本本土作出牺牲的历史重演,冲绳人民才被迫提出了“冲绳独立论”。但这绝非是中国媒体挑唆的结果,与中日两国关于“钓鱼岛”的争论也并非同一性质。渡边此时抛出这个话题无非是要混淆视听,把冲绳和钓鱼岛混为一谈,把“冲绳独立论”的责任推到中国身上,为在以后的“钓鱼岛争端”中占据有利态势制造舆论。
(3) 在问题3中渡边恒雄表达了两层意思:①他认为日本对韩国长达36年殖民统治的矛盾,已经通过日韩邦交正常化得到解决,韩国和日本左翼就“慰安妇问题”要求日本政府进行谢罪是不合理的。并且,日本政府之前已经支付了所谓的“赔偿金”。韩国政府所宣称的20万慰安妇的事实因为无法得到证明,所以不能承认。②他认为正是因为朴正熙执政期间从日本获得了大量的资金援助才实现了韩国经济的腾飞,并且当时朴正熙也表示愿意放弃仇恨,而现在韩国却与日本关系紧张,令人寒心。事实上,日本从1910年的《日韩合并条约》开始,对朝鲜半岛长达36年的殖民统治或许随着邦交正常化而得到冰释,但日本政府在关东大地震后屠杀的5 000名朝鲜劳工和“二战”期间从朝鲜强征的几十万名士兵、劳工的仇恨却并非是一句“付诸流水”能够抵消的。日本政府一直拒绝对20万名“慰安妇”公开道歉,拒绝彻底清算“慰安妇问题”,而这一问题绝对不会因为渡边所说的“无法证明”而被韩国人民遗忘。或许来自日本的资金确实在韩国的经济发展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这是两码事,而且一个国家的腾飞绝对不完全是依靠外力的支持。渡边恒雄之所以提出以上的观点,除了夸大日本借款的作用之外,无非是希望韩国遗忘历史,缓和日韩之间的矛盾。但是,如果日本政府不能正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渡边恒雄的遗憾恐怕还要继续下去。
(4) 如果说上述3个问题渡边恒雄还只是主要针对历史问题进行发问的话,那么第四个问题则彻底暴露了渡边的右翼本质和反思战争责任的不彻底性。渡边恒雄刻意地夸大“朝鲜战争”给朝鲜半岛带来的伤害,影射韩国放弃对中国的仇恨,讽刺中韩两国努力构建的和平友好关系。渡边恒雄抛出这个问题的直接目的就是想要促使韩国对中国,甚至对朝鲜产生敌意,挑起中韩两国之间的矛盾,破坏中韩两国的友好关系,打破中韩两国对日态度的一致性,为日本赢得斡旋余地进而各个击破。
三、 结 论
无论是《检证》还是《我所体验的靖国论》,渡边恒雄真正想要表达的并不是检讨战争责任,而是在技术层面上分析日本战败的原因。《检证》的编撰者在渡边的授意下划定了“非常清晰”的检证范围,把天皇排除在检证范围之外,仅是对秉承了天皇的绝对意志而实施了战争活动的具体人物进行了检证,并且片面强调美苏两国在战争后期为了加速战争结束而带来的连带伤害,至于日本帝国主义对亚洲其他国家犯下的非人道主义暴行则明显地选择忽略。也许对于渡边来说,“二战”并未结束,“检证”战争中无能的政府和军队指挥者犯下的错误,只是为了在下一次战争中避免失败而进行的准备罢了。同样,在《我所体验的靖国论》中渡边不仅更加彻底地表现出反思战争责任的不彻底,并且结合当前东亚的国际局势罗织罪名,试图把“冲绳独立论”兴起的罪责指向中国,包藏着挑起中韩矛盾、拉拢韩国共同对抗中国的祸心。
那么,面对检证战争责任如此不彻底甚至还包藏祸心的渡边,诸多的国内媒体为何会接受渡边恒雄的上述观点,并把渡边包装为“勇者和智者”呢?原因大致有三:①国内民众长期关注和抵制靖国神社和日本右翼,对具有欺骗性的“反对参拜靖国神社”“反思战争责任”的观点很易接受,因此,当类似的信息出现时,媒体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开始了大肆报道;②由于《检证》和《我所体验的靖国论》均是用日语写作并印刷发行的,《检证》虽然有中文版,但是在编者刻意的遮掩之下,书中所隐含的内容并未被清晰地表达出来,而《我所体验的靖国论》并未在国内发行,媒体所依据的原始信息也来自境外,因此造成错误判断;③国内媒体社会责任感某种程度上的缺失也是造成此种现象的重要原因。
由此看来,无论人们多么希望日本政府能够转变观念、反思战争,向由于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而受到伤害的亚洲人民表示道歉,也必须对诸如渡边恒雄和《读卖新闻》这种貌似对于战争进行反思实质上却趁机排除天皇的战争责任,试图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以人道主义为武器对在战争后期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而投放原子弹的美国和出兵东北的苏联进行批判的行为作出准确判断。国内媒体在对类似事件和观点进行报道时也必须做到谨慎,无论多么需要日本对战争作出反思的观点,也要摆脱“后殖民文化”的影响,坚守媒体报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避免给大众带来误导,避免让真正在日本坚持和平正义的理念,并与右翼势力作斗争的社会良知感到寒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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