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2018-01-29
在足球的世界里穿行,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乞丐。企盼能看到一个精彩的进球,祈求着踢球者能给我展示一个美妙的过人,渴盼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经典大战,呈现在我面前
每次直播比赛之前,我都会静心洗澡,潜意识中仿如古人的沐浴更衣。这样的举动,我想应该有着很深的心理暗示。我希望能洗去污垢,冲刷掉各种主观意识,让我能有更清朗的智识、更清晰的眼神,去阅读审视足球的本真。
我们都会给自己寻找到皈依的理由,也就是你我彼此的主队。有了主队,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你的足球灵魂将不再孤独。哪怕主队带给你的,是沮丧挫败失落,至少你会觉得自己能与人同悲共喜。人行走在这茫然世界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要向何处去,孤独是亘古原罪。向各自主队的皈依,解决了一个似乎无法解决的根本矛盾。
所以加利亚诺在《足球往事》里记述的那个博卡球迷,临终还要为自己披上一面河床队旗。他想蒙混上帝,让上帝以为又一个河床球迷逝去了。
然而这仍然不够。
因为足球的存在,越发是我们无序生活中的一种秩序,平庸浮沉里的一条水平线。我们都會围绕一周自己要踢的这场比赛、要看的这场比赛来有意无意规划生活。我们贪婪,仅仅有了主队不够,我们还需要主队有更多胜利,有更辉煌的荣耀。我们还需爱主队能踢出美妙壮丽的足球。
我们卑微而傲慢、软弱又贪婪,看似可冷却穷凶极恶。我们永远无法满足,哪怕那一声声胜利后的呐喊,很快就可能转化成抱怨和咒骂。
但这又有什么出奇呢?挑剔和刻薄,存在于每一个球场。最挑剔的,不正是最成功的伯纳乌?这样乞丐般的矛盾,是人性的挣扎。
我想我就是一个贪婪的乞丐,哪怕劝诫自己要知足才能常乐,可永难知足。我希望我的主队能够不断胜利,但我仍然期待在每场比赛中,能看到那些不平凡的东西。几乎每次看到斯旺西的赛况或新闻,我都想去查看一下蒙特罗的消息。每次转播斯旺西的比赛,不论这个南美边锋是否上场,我都会喋喋不休地说起那次打败阿森纳的比赛,蒙特罗如何在一场比赛中过了10次钱伯斯……
我们的记忆都是选择性的,凡夫俗子如我等,不可能记住一场比赛的全貌,那些闪耀的零星片段,恰恰是构成我们喜好以及贪婪口味的凭据。那些片段,也会是我们向未来不断乞讨的东西。
每次直播利物浦的主场,我都会留点时间出来。让安菲尔德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的歌声,能够飘荡一会儿。这是最壮美的足球礼赞,这是球迷在卑微懦弱贪婪之外,流露出悲歌慷慨的另一面。我脑中总会闪现出伊斯坦布尔奇迹,只是我再也没有回看过2005年的那场比赛,因为我记住的更是惊天动地的情绪和感觉。
谁又能说,我们这些足球的乞丐无足重轻?安菲尔德如果没有kop看台上引吭高歌者,只会是一片了无生趣的钢筋水泥。梅西在西甲的第350球和第351球,必须伴随着万千乞讨者的欢呼和掌声,哪怕当天现场的足球乞讨者,更多是巴斯克人。
我继续静心沐浴,等待夜晚比赛来临。我会去转播安菲尔德的一场比赛,利物浦和阿森纳。我知道蒙特罗这种另类的表演者,在最顶级的足球较量中,几乎无法生存了。我知道惊天动地的比赛,只会越来越少,因为大癫大肺实在不合商业成本。可是平庸的我,早已是走上不归路的乞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