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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中国能否领导全球治理

2018-01-29约翰·柯顿王馨荷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17年14期
关键词:全球治理领导力

约翰·柯顿+王馨荷

【摘要】当今世界高度互联、彼此依赖、复杂不定,面临着核战争、气候变化等一系列重大问造成的现实威胁和严峻挑战。到2030年,中国将在应对这些问题的全球集体行动中扮演领导者和积极参与者的角色。凭借不断增强、扩展的能力,中国可以和其他几个强国并肩而列,真正成为顶尖国家。无论在传统还是新兴领域,脆弱性的迅速增加、广泛扩展、国际互联,将促使中国朝着合作性强国的方向变化,根深蒂固的反帝国主义、不干涉主义价值观,后文革时代的儒家思想,缓慢开放的国内经济与社会,以及领导人对民众需求的敏感性,都是有利于这一变化的因素。中国的外交政策会因此更具合作趋向和全球视野,聚焦于国际机制、主导理念的适应和创新。由此,崛起中的中国将为2030年全球治理的共同领导创造一种多边合作关系。

【关键词】全球治理 多边合作机制 G20 领导力

【中图分类号】D82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三种力量将塑造2030年的世界。首先是防止核战争、核事故、核扩散和核恐怖主义对各国乃至整个人类造成潜在的实际威胁。第二是控制气候变化,这是一种分散的、慢性的威胁,但同样具有现实性。第三是中国的全球治理,当这个高度互联、彼此依赖、复杂不定的世界面临上述及其他威胁时,中国将在世界各国的集体努力中担当参与者和领导者的角色。

稳步的崛起进程和强大的相对能力已经使中国全面、坚定地步入大国行列,在经济、可持续发展和安全领域尤为如此。同样重要的还有不断增长的脆弱性,这迫使中国增加同外部世界之间的联系。中国与周边强国俄罗斯、日本、美国、遥远的加拿大,以及通过新丝绸之路与其相连的欧洲,存在着脆弱性和能力方面的相互交织。在同这些国家相处时,中国将采取何种方式?是竞争性的、单边的,还是合作性的、多边的?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2030年的全球治理以及中国自身的命运。

中国自身的价值观、变迁的社会以及政府的国内政策将对结局产生重要影响。正如权力悖论的第一条所强调的那样,在那些拥有较强能力的国家,往往是国内而非国际力量决定了对外政策(Kirton,2007)。关键在于,反干涉主义,后文革时代的儒家思想,以及日益增加的经济、社会和(局部的)政治开放这三个因素,能否推动中国在本国之外的治理活动中变得更加合作、更具国际视野。

很多人怀疑中国将在上述领域遭遇挑战。麦克-奥斯林(Michael Auslin)认为中国即将遭遇重大变化,丧失上升势头而变得虚弱且危险,最终和曾经的日本一样无法成为全球领导者。其他人则预测中国仍将位于美国之后(Nye,2011)。还有人相信中国的崛起将是对抗性的而非和平的,将试图在亚洲建立主导地位并排挤美国的势力,这可能导致中美之间爆发战争(Mearsheimer,2004)。然而,旨在解释变迁世界中大国崛起的分析性框架却指向了不同的发展路径与结局(Dewitt and Kirton,1983)。

本文认为,到2030年,在这个高度互联、彼此依赖、复杂不定的世界为了应对核战争、气候变化以及其他重大问题而做出的集体努力中,中国将担当起参与者和领导者的角色。不断增强、扩展的能力,使中国得以与其他强国并列,真正成为顶尖国家。无论在传统还是新兴领域,脆弱性的迅速增加、广泛扩展和国际互联,将促使中国朝着合作性强国的方向变化。根深蒂固的反帝国主义、不干涉主义价值观,后文革时代的儒家思想,缓慢开放的国内经济与社会,以及领导人对民众需求的敏感性,都是有利于这一变化的因素。中国的外交政策会因此更具合作趋向和全球视野,聚焦于国际机制、主导理念的适应和创新。由此,崛起中的中国将为2030年全球治理的共同领导创造一种多边合作关系。

持续增强与扩展的国家能力

到2030年,中国持续增强、扩展的相对能力将使其得以同其他强国并列,无论在传统还是新兴领域都真正、全面地成为全球顶尖国家。

从相对能力(以当前关元汇率为标准计算的国内生产总值是其最佳评估方式)的整体情况来看,即便遭遇强国通常会面临的短暂挫折,步伐有所放缓,中国的崛起进程也仍将持续。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谈到的那样,中国会用略有放缓但质量更高的经济增长去适应“新常态”。中国的GDP增长仍然比美国和七国集团成员快得多,只有印度和其他几个新兴大国能够与之媲美。中国经济将具备更强的弹性和可持续性,更加依赖国内消费的增加。人民币也将因国际化程度的提高变得更加强大、穩健,足以承受短期的国内金融危机导致的突然、剧烈的动荡。新常态意味着经济结构从要素驱动和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的转变。

中国卓越的能力还将从经济领域溢出至社会、安全和软权力领域,并从周边地区向全世界扩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标志着中国的经济和财政能力得到了承认。中国已经是世界贸易的领导者,并且正在成为主要的对外投资国家。

在可持续发展方面,中国也迅速地承担起领导角色,为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贫困国家的传统发展项目、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和债务负担提供资金支持。中国生产的太阳能电池、节能灯泡和太阳能热水器也使其在环境可持续领域处于世界领先位置。

在安全方面,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拥有第二次核打击能力,能够有效威慑美国、俄国以及其他任何国家可能发动的攻击。然而更重要的是,中国已经开始努力建设起核威慑能力,以实现核打击的全球覆盖。在太空新边疆的竞争中,中国位居第二,仅次于美国但领先于俄国。2017年中国将破纪录地进行30次火箭发射,并发射本国的第一艘货运飞船。按照计划,中国探测器将紧随美国的脚步,于2020年在火星着陆。中国在互联网空间拥有的权力也在迅速增长。不过,虽然中国海军已经在索马里海岸展开巡逻并装备了国产航空母舰,但中国的常规军事力量远未达到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水平。到2030年,中国的常规海空力量和陆军(其规模最近甚至有所缩减)在能力、效率和全球到达方面将仍然难以匹敌美军。endprint

中国的软权力也在缓慢扩张。首先,华人遍布全球,中文及其互联网络已经取代了以美国为中心的英文竞争对手(Nye 2011,85-90)。孔子学院在世界各地被建立起来,在非洲特别受欢迎。这些学院开设了大量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关的课程,如中餐、兵法、中药和汉语言文学。中国传统医药极大地推动了全球卫生领域的进步。中国医学家屠呦呦因发现对抗疟疾的新疗法而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她使用的就是从传统中草药中提取的物质,数百万患者因此得救。在流行文化领域,近年来,中国亿万富翁王健林旗下的万达集团以猛烈的势头进军美国电影工业的大本营好莱坞。2030年的中国电影很可能成為全球消费品,推出很多轰动性的大片。

增长的脆弱性

无论是以传统的、既定的、国家间形式,还是以新型的、意料之外的跨社会形式,中国的脆弱性都将在内部和外部快速增长。这会限制中国单方面运用其强大的能力,使其与其他世界大国建立合作性的关系。

在诸多脆弱性中,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个传统问题,即中国周边不稳定的、具有威胁性的周边国家和地区。极端贫困、难以预测的朝鲜正在扩大核武库,提升导弹攻击能力,平壤政权存在随时崩溃的可能,一旦崩溃意味着大量难民将涌入中国,美军也可能因此陈兵中朝边境。实力较强的日本和其他亚洲国家也和中国在东海、南海存在领土争端。印度则经常派兵进入两国争议领土。贫困落后的俄罗斯远东地区成了颇具吸引力的真空地带。最后是尚未回归的台湾和高度自治的香港。中国和美国的周边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美国和加拿大之间有着全世界最长的不设防边境,后者不但是美国在北美大陆的盟友,也是规模更大的北约集团的成员。虽然自2017年1月特朗普总统上台以来,美国和墨西哥的关系因边境安全管控问题有所紧张,但并未对美国造成严重威胁。中国则持续面临着一系列严重的周边安全事态,这种状况很可能延续至2030年以后,并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中国不断增长的能力。

脆弱性的第二个源头是西藏和新疆的分离主义和恐怖主义势力。中国新疆的恐怖活动主要由本土恐怖分子发动,这和俄罗斯的情况比较相似,而美国遭受的袭击则主要是在国外策划准备的。但是在日本,这两种类型的恐怖活动都比较少见。最近几年,中国发生恐怖袭击的次数越来越多,地理范围越来越广,残忍程度也越来越高。在国境之外,维吾尔族恐怖分子还在中亚地区加入了塔利班,将海外的中国人作为袭击目标,导致了2016年8月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的中国大使馆遇袭事件。维族恐怖分子还加入了所谓的“伊斯兰国”运动。虽然在中国还没有哪次恐怖袭击能够和美国的911事件相比,但外国侵略、殖民主义和内战的痛苦历史对于中国人而言仍然是记忆犹新的。

第三个脆弱性源头是人口。中国面临的人口问题不仅包括者龄化和性别比例失衡,还有人口流动性增强和限制性移民政策背景下的国内出生率下降。中国的人口总数预计将在2030年之前达到最高水平,这意味着未富先老。中国的人口脆弱性低于日本,但远高于美国,尤其是在后特朗普时代美国将再次吸收大量移民的情况下。

第四个脆弱性来自气候变迁、气温升高、海平面升高、台风、洪水、干旱、森林火灾等问题。中国的主要经济中心,如上海和广州,都位于已经遭到不断上升的海平面侵蚀的东部沿海地带。雾霾给差不多所有的城市居民造成了工作和健康方面的麻烦。2016年,超过70座中国城市曾发布过污染危险警报。世界卫生组织的空气质量安全标准是每立方米pm2.5悬浮颗粒含量10~25毫克。然而由于对煤炭这种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能源存在严重依赖,2016年底的北京空气污染水平已经高达每立方米400毫克。因为廉价、易获得的特点,煤炭仍然是农村地区的主要能源形式,燃煤问题在寒冷的冬天事关农民的生死。

第五是国民健康问题。首先是高度危险的致死性传染疾病,如2003年肆虐的非典和各种各样的禽流感。更严峻的挑战来自慢性非传染疾病造成的沉重负担,如心脏病、中风、癌症、糖尿病、慢性呼吸疾病等。中国每年有高达50万人因心血管和心肺疾病而过早离世。

第六是自然灾害。如经常发生的地震,而这也揭露了豆腐渣工程和建设招标过程中存在的腐败现象。

第七个问题是金融危机(Lombardi and Wang,2015)。可以肯定的是,中国已经基本摆脱了1997年造成了全球性影响的亚洲金融危机,甚至也摆脱了2008年源自美国的更大规模金融危机。然而,由于金融系统未能有效控制经济增长导致的投机活动,大多数处于快速发展中的国家都会经历内部增长危机。当前影子银行系统、房地产市场、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发行的法人债券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将会比较棘手。然而,即便是一次严重的金融危机也不太可能造成持久影响,也不会阻止中国金融系统日益完善和2030年国家的全面发展。

第八是政治脆弱性,它源自中国共产党内部的腐败。随着中国社会的日益多元化,以及规模和实力愈发壮大的城市中产阶级向执政党提出更多要求,政治脆弱性将愈发突出。在环境脆弱性问题的刺激下,环境意识不断增强的民众实现了社会的动员,试图寻找一条环境友好、公平合理的创新型经济增长道路。很多人批评政府缺少力度,认为执法机制过于虚弱、形同虚设,对能源行业国企的垄断经营表示不满。

面对不断扩散的内部脆弱性,中国必须将其积累的综合国力尽快转换为足够的实际应对能力,同时还要具备足够的动力,以便在塑造全球治理活动的过程中担当领导角色。问题在于,中国是否具备这种强大的适应弹性?

深入人心的反干涉主义儒家思想

中国的内部因素提供了上述问题的答案,其中尤为重要的是以反帝、不干涉和儒家和平主义为核心的,独特的、坚定的中国国家价值观。

位于这套价值体系中心位置的是毛泽东遗产的矛盾,而造成这种矛盾的则是改革开放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的分裂。主导前一个三十年的是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时就为之奋斗的反帝和反干涉使命,主导后一个的则是毛时代中国和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冲击,以及由此导致的儒家复兴。endprint

在前一个时期中,在近代史上先后经历了英国和日本的帝国主义侵略之后,中国共产党在成功打败外部帝国主义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在第一届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开幕式上,毛泽东发表了著名的讲话:“……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中国……只是在近代是落伍了。这种落伍,完全是被外国帝国主义和本国反动政府所压迫和剥削的结果。我们的民族将从此列入爱好和平自由的世界各民族的大家庭,以勇敢而勤劳的姿态工作着,创造自己的文明和幸福,同时也促进世界的和平和自由。我们的民族将再也不是一个被人侮辱的民族了,我们已经站起来了。”

中国共产党在早年间推翻外部帝國主义、实现国家统一方面取得的成就是其一党执政的基础与合法性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序言写道:“一九四九年,以毛泽东主席为领袖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在经历了长期的艰难曲折的武装斗争和其他形式的斗争以后,终于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从此,中国人民掌握了国家的权力,成为国家的主人。”

上述内容形成了主权和不干涉原则的核心原则。中国宪法进一步写道:“中国坚持独立自主的对外政策,坚持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发展同各国的外交关系和经济、文化的交流;坚持反对帝国主义、霸权主义、殖民主义,加强同世界各国人民的团结,支持被压迫民族和发展中国家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发展民族经济的正义斗争,为维护世界和平和促进人类进步事业而努力。”

从实践情况来看,无论反对其他强国干涉中国内部事务,还是处理自身与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关系,中国都一贯坚持不干涉原则。例如中国与非洲的合作,就一直深受非洲国家欢迎。

在第二个时期,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发生了文化大革命。在官方结论中,文革的十年“造成了建国以来党、国家和人民遭受的最严重倒退和损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不让类似的悲剧重演,是文革给后来的共产党领导人留下的最重要、最深远的教训。文革对官僚体制的猛烈攻击及其动荡效应,在当时几乎导致了共产党自身的解体,这使后来的领导人和文革幸存者更加强调稳定的重要性。儒家意识形态因此得以在当代中国复兴,并且成为胡锦涛时期“和谐社会”的核心理念。在胡锦涛执政后期,“和谐社会”的儒家理想开始向国际关系领域扩展,表明了中国对于和平国际关系的支持和自身和平崛起的意愿。

中国的内外政策路径

中国的经济增长、社会和(局部的)政治开放强化了上述价值体系,使中国进一步朝着合作、和平的对外政策方向前进。

面对复杂的周边地缘环境和众多难对付的邻居,中国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国防力量,捍卫经过艰苦斗争赢得的、备受珍惜的国家主权。中国在台湾问题仍然坚定地保持“一个中国”立场,这也是中国所有外交关系的基本原则,在中美关系中尤其如此。然而,中国并不急于实现两岸统一,毛泽东自己就曾预言解决台湾问题要花一百年时间。对于香港,中国在坚持“一国两制”原则的基本前提下,也表现出了类似的耐心,在处理与日本和其他国家在东海、南海发生的争端时也是如此。鉴于朝核问题带来的威胁不断加剧,中国正在和国际社会积极合作,共同反对平壤的核武器计划。中国政府还利用内部移民计划改变西部地区的单一文化,以此回应当地的分裂主义和恐怖主义活动。

为了应对医疗、教育等领域的社会福利挑战,中国开始了全面改革,集中精力应对人口脆弱性带来的若干核心问题。中国在人口方面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能否拥有一支人数充足、身心健康、教育良好的青年劳动大军,以便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中接替不断增长的庞大老龄化人口。虽然中国已经正式放弃了独生子女政策,但是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来提高出生率。每个工作年龄的中国人都要面对照顾父辈和祖辈亲人的压力,即所谓的“4:2:1”结构。儒家价值观在中国社会的复兴,将使年轻一代继续承担照顾老年人的责任,从而减轻政府的负担。2013年,政府开始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更加关注“老年人的精神需求”,要求所有成年人“经常”探望年老的父母,意味着儒家伦理成为法律规定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中国公司也在并购国外的养老院业务,安邦在加拿大的活动就例子。中国老年人口的巨大消费需求成了投资的抢手目标。外资控制运营的高级护理机构能够提供高品质的服务,在快速增长的富裕人口市场中很受欢迎。

但是,最大的挑战始终是如何向农村低收入群体提供社会福利。核心问题在于有太多的农民工涌向了城市,他们留下的不仅是数量庞大、脆弱不堪的农村老年人,还有整整一代留守儿童。由于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和照顾,这些孩子也许无法成长为具有生产力的劳动者。因此,解决农民工问题将是中国人口与社会福利战略的重点。近年来开展的户口制度改革已经逐渐改善了农民工及其家属的社会福利状况。中国的目标是到2020年让60%的人口进入城市生活,争取在2030年让城市和农村人口享有更加平等的医疗、教育等社会服务。农民工子弟将获得国家提供的教育和医疗服务,再加上儒家伦理、外国投资和国内政策对老龄人口的支持,中国的人力资本质量将得以持续提升。

在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问题上,中国于2007年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的理念。习近平主席一直重视生态文明改革,其中包括保护自然资源权利、建立国家公园系统、管理水资源、建立绿色金融体系和环境补偿机制等。习近平主席曾在2015年表示:“对任何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都要坚决惩治,不能手软,没有例外。”现如今,中国正在成为绿色科技创新的领导者。2016—2020年的“十三五”规划把环境问题列为国家政策的优先目标。中国已经是全世界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最大投资者,并将在未来继续保持这一地位。

在经济和金融领域,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新常态”政策堪称创新之举。2013年5月,习近平在讲话中指出:“强调科技创新是提高社会生产力和综合国力的战略支撑,必须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2013年9月,他又再次强调:“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决定着中华民族前途命运。”endprint

在政治方面,随着中国中产阶级和年轻一代诉求的增加,中国共产党已经开始并将持续实施改革,既巩固党的领导,又满足社会需要。其中最核心的内容是持续、激烈的反腐运动,周永康、薄熙来等一批“大老虎”已经因此落马。十八大以来,中国反腐成效显著,得到了公众的认可和支持。

中国在全球治理中多边机制中的领导角色

中国的内外政策将导致高度合作性的全球外交政策,适应者机制、建立新机制、提供全球治理思路将是这一政策的聚焦点。和大多数崛起中的强国一样,中国将从利用、修补以硬法(hardlaw)为基础的多边国际组织,逐渐转向领导新的、更灵活的软法(soft law)多边机制。后一种机制能够更好地将中国的影响和理念作为一个整体带入全球治理当中。

中国仍然和联合国体系下众多的国际组织保持密切联系,这不但证明了中国正在稳定、健康地发展,其本身也有助于崛起进程。1971年联合国大会投票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不是台湾国民党政权的合法代表权,是新中国获得国家主权道路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中国承认1944年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价值,前者曾经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资金支持,后者则自2008年以来得到了中国的财政支持,并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隆巴迪和王,2015)。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使中国成长为世界上最重要的贸易国家。中国还向与可持续发展有关的联合国组织提供了支持,例如1948年成立的世界卫生组织。中国籍的陈冯富珍博士于2012年5月再次被选为该组织的总干事,开始了她的第二个任期。中国尤其重视联合国安理会,中国作为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所享有的一票否决权,使其得以同法国、英国、俄罗斯和美国一样处于大国行列,并能够阻止任何不利于自身的决议成为联合国法律。

然而,现有的国际组织框架始建于20世纪40年代,当时中国的国力比现如今和未来可能达到的水平弱小得多。中国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这套体系对本国的限制。美國和欧洲在联合国机构选址和领导权归属的问题上掌握了主导权。虽然中国的经济实力实现了快速增长,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一直不愿意给予中国相匹配的话语权和投票权,反而保留了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时给予美国的特别否决权。世贸组织拒绝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也没能完成多哈发展议程的多边贸易谈判。联合国组织在处理人口、环境、健康和自然灾害等问题时虚弱无力,无法应对中国面临的复杂多样的脆弱性问题。联合国系统内也缺少精密运作的组织来应对恐怖主义、犯罪和腐败造成的新威胁。

中国一直在联合国的规范体系中扮演着批评性参与者的角色。虽然与联合国在人权核心议题方面存在着意识形态分歧,但中国曾在《联合国人权宣言》的起草过程中做出了重要贡献。虽然时任中国代表的张彭春受的是美国的大学教育,但他还是在宣言中引入了看待人权问题的中国视角,将儒家思想元素整合其中,从而避免了这份普世宣言彻底被西方概念所主导。随着中国与国际体系的联系日益加深,对其人权纪录的批评也越来越多,中国需要在规范话语体系中扩大本国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力,在建构规范和塑造世界规则方面发挥更强的作用。

即便是在国际冲突和分歧这个传统的脆弱性源头,中国享有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否决权和合法的联合国宪章,也无法在实践中产生令中国满意的决议和结局,西方领导的一系列军事干涉——1999年对科索沃、2003年对伊拉克、2011年对利比亚以及最近对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就是典型案例。认识到现有联合国机制无力阻止种族屠杀之后,中国在2005年的联合国首脑峰会上改变了原有立场,承认国际社会具有保护的责任,以此作为21世纪世界的基本原则之一。

由此,中国变得越来越依赖新型的多边峰会机制(plurilateral summit institutions,PSIs)。这些机制基于中国更高的地位和更强的影响力,使其得以倡导、提倡符合自身偏好的新型世界秩序。中国最初加入的多边峰会机制主要由英美建立、领导,其中包括1993年的亚太经合峰会、2005年的G8+5峰会、2008年的G20峰会和2010年的核安全峰会。然而中国参加的第二代多边峰会机制则是不包含美国的,其中包括2009年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建立的金砖国家组织、上海合作组织、东亚峰会等。第三代多边峰会机制则是由中国发起、以本国为主场的。这些机制虽然尚未达到首脑峰会的水平,但是正在执行层面日益发挥领导作用,同时主导了全球治理的规则,其中以2014年建立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BRICS New Development Bank)和2015年建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为代表,“一带一路”及其配套的丝路基金也属于这类机制的外延。它们有可能发展为多边机构,正如1948年的马歇尔计划推动了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和1960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建立,其中后者发展成为真正的全球性机制,在事实上发挥了G20集团秘书处的功能。在安全领域,全球性的北约和地区性的“东盟+”机制都在扩展其地理范围和讨论议题,并在执行效率方面有所改善,但目前尚未有任何迹象表明中国将建立与之对等的高级机制。

中国正在全世界寻求、确保各个领域的双边协议和机制。中国已经开始展望2030年的全球问题,并在寻找解决之道的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在处理朝核问题时,美国认为中国有能力单独控制朝鲜危险的核武器计划和导弹技术项目,从而防止脆弱的韩国、日本和遥远的美国受到安全威胁。中国还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做出了历史性的转变,和奥巴马政府领导下的美国展开合作,成功地共同领导了2015年《巴黎协定》的签署及后续实施工作,甚至在反对该协定的特朗普政府上台后,中国也仍然继续着自己的努力。

然而,无论是传统的大国外交、改革后的联合国多边主义还是中国领导下的多边合作,其成果都会受到某些因素的限制。即便是在引导了中国全球崛起的经济领域,其主导的合作框架安排仍然停留在初级阶段,到2030年将仍然很难对美国控制下的既存机制构成替代或补充。清迈倡议也很难在财政方面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金融稳定论坛或者国际清算银行想匹敌。在贸易方面,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是深入、高标准的一体化尝试,并且仍然得到日本的支持,东盟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无法将其取代。在经济增长方面,由于在包容性和创新能力方面存在差距,中国也无法提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或经济发展与合作组织的替代品,而G20正是这些组织的治理核心。endprint

1999~2030年:提升中的G20领导力

G20是中国领导下不断扩展的全球治理网络的核心,到2030年它仍将存在。

G20于1999年在部长级会议上首次建立起来,并于2008年升级为领导人级别的机制,期间中国的领导力一直在提升。虽然仍旧保持着谨慎态度并受到诸多限制,中国一直都是高效的、必不可少的全球领导者,不仅参与的领域广泛,而且正变得愈发活跃。无论是1999年该组织成立还是2008年升级为领导人会议——当时G20被指定为2009年成员国国际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中国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从此以后,中国就成为G20机制发展中的关键因素。2005年在中国举办的部长级会议推动了有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话语权和投票权改革的第一份协议。同样是在中国的协调下,金砖国家和其他G20成员国在2010年的首尔峰会上达成了第二阶段协议。在避税场所、人民币汇率、收支不平衡、贸易保护和气候变化等议题上,中国以防御性的姿态保护本国利益。但是自2008年以来,中国开始更加主动地与其他国家分享重要公共产品,首先是2008年在华盛顿提出财政与货币刺激计划,随后于2009年在伦敦提出增加特别提款权货币种类,并在2012年的洛斯卡沃斯领导了资助建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防火墙资金的工作,而此时中国尚未获得该组织承诺给予的更多权利。2014年中国开始和美国共同主导全球能源治理、环境变化等基础性议题。从始至终,中国同时与发达国家、新兴国家保持了灵活的合作关系,既维护了本国在各领域的利益,又能游刃有余地适应其他国家的偏好,从而在全球意义上更好地实现增长、稳定等一系列目标。

2016年9月4日至5日的杭州峰会是中国举办的第一次G20峰会,其在会上表现出更加强大、广泛的领导能力。在G20既有议程表的基础上,中国加入了本国倡议,阐述了其全球治理框架,希望以此应对中国正在直接面临一些全球共同的脆弱性问题。在制度、物质、政策和智力等多个重要方面,杭州峰会上中国的G20领导力都攀升至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在制度方面,中国及其领导人习近平站在了全球治理的中心位置,在经历了十次G20峰会后,以首次在本国举办峰会的方式取得了作为当今世界第二大国早就应该取得的成就。杭州峰会确认了G7和非G7成员国在峰会东道国资格方面更加平等——德国于2017年举办汉堡峰会,而阿根廷将举办2018年的峰会。中国举办的这次峰会在大多数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功。峰会还建立、强化了若干G20框架下的机制,并在部长和更低级别官员的层次上提供了指导。两个新建的腐败和税收问题G20研究中心也落址中国并得到资助。

在物质方面,中国在G20峰会上郑重承诺,它将筹集资金,在其领先和擅长的领域提供全球性公共产品。领导人们宣布:“我们决心将各自以及共同使用所有政策工具,包括货币、财政和结构性改革政策,以实现我们强劲、可持续、平衡和包容性增长的目标。”他们还做出了进一步承诺,其中包括: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注资以完善全球金融安全网,检查特别提款权债券的发行情况,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税收能力,强化贸易金融,为国际开发协会和非洲开发基金补充资金,等等。

在政策方面,中美在峰会当晚共同宣布,两国将尽快促成本国立法机构通过《巴黎协定》。在中国的倡议下,各成员国同意将新工业革命和数字经济作为峰会优先讨论的最高议题。会议公报中列出了29个重要的、具体的协议和倡议,其中与投资和反腐败相关的几个协议具有重大进步意义。

智力领导主要表现在形成大众共识、推进新原则和新规范方面。其中最重要的内容包括绿色发展,控制气候变化,停止使用煤炭,让全球化为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提供看得见、摸得着的收益,以及在美欧突然剧烈收缩之际继续推进贸易、投资和移民自由。更令人瞩目的是这次峰会确认将在充分保障人权的基础上控制腐败。

中国在这次峰会上成功地展现了更加强大、主动、广泛的领导力,其背后的动因部分在于中国意识到诸如气候变化和贸易问题一类的脆弱性给本国造成的冲击。1997年、2008年的金融危机,2010年源自希腊和乌克兰的金融危机,以及2015年夏季源自中国股票市场的危机,都凸显了脆弱性问题。这些脆弱性在2016年更加突出,遭受制裁的俄罗斯和余融脆弱的中国面临着一系列更为棘手的难题: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结构性改革,稳定财政,推进国际贸易,确保基础设施投资质量,维护国际税收公平,实现金融、食品、能源、气候和健康安全方面的可持续发展,遏制腐败、恐怖主义和社会动荡,等等。

进一步的动因在于,本应应对上述问题的主要多边国际组织未能发挥作用,导致中国和G20利用包括经济发展与合作组织在内的各种新旧机制,来处理创新等一系列重要倡议。更重要的则是以下因素:中国在经济、生态、社会和一些安全问题上的特征与G20的规范存在一致性;中国持续增长中的、仅有印度能够匹敌的强大相对实力;中国在G20俱乐部中的中心地位不断提升,而这里已经成为领导人层面全球治理广阔网络的交汇处。最为重要的是,习近平主席领导下的中国表现出独特的政治凝聚力,习近平个人对于国家和世界形势的深刻洞察,都有利于中国增强在峰会中的领导力,推动了峰会的最终成功。

杭州峰会之后,中国的G20领导力增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2017年7月7日至8日召开的汉堡峰会,中国作为G20治理三驾马车成员之一,在安排會议议程、处理提案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关注的数字经济和非洲开发等优先议题在汉堡议程中也得到了重点关注。在两次峰会的间隔期,杭州峰会落实的优先承诺数量比以往历次的平均值高出72%(G20 Research Group,2107)。中国遵守了其中82%的协定,在所有成员中位列第三,仅落后于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89%。在创新、投资和发展三个中国最关注的优先议题上,落实承诺的比例分别为100%、98%和95%。

展望2030年的世界,G20在全球治理的中心地位以及中国在G20的中心地位都可能继续增强。核扩散和气候变迁引发的全球治理需求将更加迫切。G20集团囊括了到2030年世界上综合国力位于前列的所有国家,尤其是那些对国际体系具有影响力的强国,这是其他国际组织所不具备的条件。因此,它有能力关注、推动趋于停滞的多边组织建设和改革行动。现任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欠缺政治经验,其捉摸不定、特立独行的孤立主义政策与习近平主席稳健扎实、目光长远的领导形成了鲜明对比。到2030年之前,G20还将召开12次峰会,期间可能还会有紧急会议,中国还会有机会再次担当领导角色。

结论

预测中国在2030年全球治理中的位置,一定要避免依据过往趋势进行线性推断,而忽视其他大国的未来发展和反应,尤其重要的是应当关注能力、脆弱性和国际体系结构三者间平衡状态的变化。复杂的新现实主义理论在讨论大国崛起时也考虑到上述种种复杂性,为预测今后十三年的世界提供了更为坚实可靠的基础。在这幅未来图景中,世界处于高度复杂的互联状态,传统现实主义者强调的相对能力加入了新内涵一一同样塑造了国际体系形态的相对脆弱性。它描述了几个拥有强大能力但是同样非常脆弱的国家如何成为国际体系中的大国,而此时的世界在规模上已经远超出几个世纪前单纯以能力为基础的国家间关系。它还指出了这些脆弱性如何以一种快速、灵活、非正式、更加制度化的方式,为那些处于领导地位的大国创造合作的动机。由此,新现实主义预测G20将在全球治理中发挥更加全面、中心的作用,而中国将在这个俱乐部中获得与美国和其他强国合作领导的地位。

新秩序的观念基础将是中国与其他合作领导者的原则相互融合的产物。其中之一将是反对核武器及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2013年圣彼得堡G20峰会上成功达成共识,反对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其次是更加强有力地控制气候变化,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建设生态文明理念促使中美两国在2014年的G20布里斯班峰会和2016年的杭州峰会上形成了合作领导关系。第三是更加尊重人权,关注未能在全球化进程中受益的群体,在未能保护人权的国家履行国际社会保护的责任。最后是促进经济、社会、人口乃至政治领域的开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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