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童年

这封致童年的信，我该寄给谁呢？

那个每天早上醒来盯着墙上张贴的计生宣传画迷惑不解的孩子吗？

那个因为不肯分享糖果给邻居小孩而被处以罚跪的惊恐不已的孩子吗？（我做错了什么？违反了什么神秘的禁忌？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那个从突如其来的发烧生病中得到隐秘的快乐的孩子吗？（妈妈的怀抱多么温暖，放在额头上的手多么柔软，焦急与关切多么真实，这是爱的证明吗？）

我想寄给他们中的每一个 神秘的童年，恐惧的童年，脆弱与爱的童年……

但如果不许群发，只许寄出一封信，我会选择寄给它 自由的童年：

那个每天放学在路边小人书摊上驻足阅读而流连忘返的孩子。（我要到哪里去？我要做什么？在这个世界之外，另有一个世界吗？）

我想对这个孩子说：

因为有你，我在中学时获得了许多快乐，从无拘无束的阅读中保存了我自己。

因为有你，我在大学时获得了许多勇气，从一个专业跳到另一个专业，了解了我自己。

因为有你，我在工作时获得了许多信心，至少到今天为止，没有背叛过我自己。

在我像《神曲》里的诗人一样迷路时，是你而不是维吉尔给我指出了去路。

在我像《过河入林》里的上校一样感慨“一个人不行，现在一个人不行了”时，是你而不是一场疾病帮助我摆脱了绝望。

在我像《哈克贝利·芬》里的哈克一样面对艰难的选择时，是你也是哈克告诉我：在社会惯习和个人灵魂之间，一个孩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交出黑奴吉姆就会下地狱？哈克说：那就下地狱吧。

这就是来自遥远童年的强大力量，基里·福尔克的《谦卑》记录了这力量：

我越长越矮，越长越小

变成人间最矮小的人。

清晨我来到阳光下的草地，伸手采撷最小的花朵，脸颊贴近花朵轻声耳语：我的孩子，你无衣无鞋，托着晶莹闪亮的露珠一颗，蓝天把手支撑在你的身上。为了不让它的大厦坍塌。

谢谢你。是你让我成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