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公共图书馆可持续发展动力探析

（1.浙江图书馆 浙江杭州 310007）

（2.湖州市图书馆 浙江湖州 313000）

2017年10月22日至11月5日，笔者参加了由浙江省文化厅主办、德国经济合理化工作委员会中国中心承办的“浙江省公共图书馆现代公共阅读服务”赴德培训班。此次培训邀请了柏林洪堡大学图书馆与信息技术学院、波茨坦应用技术大学等单位的多位专家学者和图书馆馆长进行了专题授课，并先后走访了柏林米特区席勒图书馆、柏林州立中心图书馆、德国国家图书馆和法兰克福市图书馆等德国多所具有代表性的公共图书馆和专业图书馆，使学员对德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现状和特点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和学习。本文通过对德国公共图书馆资源建设、阅读服务、合作共享和总分馆建设加以阐述，探究德国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内在动力。

1 以需求为导向的资源建设

1.1 资源的分级建设保证服务的精准性

资源是服务的内容，资源建设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目前我国公共图书馆在资源建设上没有形成统一且明确的机制框架，资源同质化现象十分突出，导致很多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德国公共图书馆的资源建设清晰且明确，从国家图书馆到州立图书馆再到地方公共图书馆，资源配置依次按照保存类、学习类和一般类进行建设，确保了服务的精准性和有效性。在德国国家图书馆，每天有7 000件的新增文献入藏，地下三层9万平方米的书库全部处在恒温恒湿的良好保存环境中。在利用方面，只有大学本科以上学历且年满18周岁才可以申请成为其读者，文献也只限馆内使用，预约取阅，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资源的真正有效利用，为专业化研究提供可靠的保障。州立公共图书馆的资源建设立足科研和大学学习，馆藏建设重点保存当地文化遗产，如古文献、本州出版物或有关本州的读物。地方公共图书馆的资源建设立足一般使用，配置更多的儿童青少年书籍等。合理有效的分级资源建设兼顾了日常使用、学术研究和专业化的需求，确保了资源利用的精准性和最优化。

1.2 根据社区群体的需求配置资源

分级资源建设只是从大的层面保证了资源配置的有效性，在小的层面，地方公共图书馆的资源配置也不是“你有我也有”的复本叠加，更多的是根据社区群体的需求来配置资源。据柏林米特区席勒图书馆Stefan主任介绍，米特区有35万人口，近几年每年增加1万人口，移民主要来自欧洲其他地区和阿拉伯，人口结构的变化带来馆藏结构的变化。图书馆下属7个分馆，每个分馆都有自己的收藏特点，每年都要根据每个分馆所服务区域的读者需求特点和变化来配置图书。具体做法是各个分馆的工作人员对所服务社区居民进行需求调查，获得第一手资料，每年在进行文献资源建设规划时，总馆和各个分馆的工作人员会进行一次充分的讨论，来确定各个分馆的馆藏重点和资源配置比例。

1.3 资源的更新和剔除简单高效

资源的更新和剔除是优化馆藏结构、提高馆藏质量、提升资源利用的有效手段。德国公共图书馆的资源年更新比例设置为存量的15%，目前只达到6%，虽然尚未达到目标，但目标清晰可见。反观我国公共图书馆界，至今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受重藏轻用传统思维、评估压力和缺乏价值判断等因素影响，馆藏数量呈直线上升态势，但资源更新和剔除工作严重滞后，导致馆藏利用和服务效能降低。洪堡大学图书馆与信息技术学院Konrad教授对资源更新和馆藏剔除工作提供了自己的解决思路：如果一个城市有5万人口，根据人均2册的目标计算，额定馆藏存量目标为10万，在达到存量目标且人口数量不变的情况下年新增馆藏应该有1.5万册，建议同时剔除馆藏1.5万册以维持馆藏平衡；如果城市人口增加到6万，馆藏存量应为12万，根据更新比例计算年新增馆藏应达到1.8万册；如果财政资金只能购买馆藏1.5万册，那剔除数量只能降到1.2万册以达到馆藏平衡。

2 以教育为中心的阅读服务

2.1 图书馆是校外的教育中心

德国公共图书馆与教育的联系程度十分紧密，特别是针对儿童和青少年的阅读服务，图书馆是校外的教育中心。柏林州立中心图书馆儿童与青少年部专门从事儿童与青少年的阅读服务工作，其活动分成学习型的活动和业余型的活动。其中，学习型的活动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帮助儿童做作业，图书馆会邀请大学生每天免费辅导儿童完成家庭作业，同时图书馆也会定期为中小学生如何制作PPT和网络搜索提供帮助。柏林米特区席勒图书馆每年要给5万学生上阅读指导课，同时为儿童和青少年举办各种读书会以吸引他们到图书馆来。法兰克福市图书馆的服务重点就是教育和学习，图书馆从政府的文化机构划归到教育机构，所以跟教育的联系更加紧密，近些年不断增加青少年阅读和小组活动的空间。

2.2 “图书馆+教育”的阅读服务模式

德国公共图书馆与教育的对接不仅体现在自身的定位上，还提出了诸如“图书馆+学校”“图书馆+幼儿园”等概念，这与我国图书馆界经常提及的“图书馆+互联网”的概念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有所不同。我们强调的是技术手段，德国图书馆人更强调用户群体。图书馆需要技术的推动，但归根到底还是要依靠用户。德国公共图书馆的“图书馆+教育”服务模式体现在阅读服务的方方面面，柏林米特区席勒图书馆专门印制了针对幼儿园小朋友和中小学学生的杂志和手册到幼儿园和中小学发放，吸引他们到图书馆来。法兰克福市图书馆的汽车流动图书馆在网点设置上充分考虑幼儿园和中小学的需要，特别是没有学校图书馆的中小学的需要。国家图书馆也提供了针对儿童、青少年及有小孩家庭的教育服务，每年的4月和9月还针对大学生开展集中参观引导，提高他们使用图书馆的能力。

2.3 儿童分级阅读服务

分级阅读是指从儿童的身心发展、思维发展等特征出发，为使儿童读物更加符合儿童阅读兴趣和能力，而对不同成长阶段的儿童实施的阅读计划[1]。分级阅读能指导儿童根据自己所处的阅读水平，选择与自己身心发展相适应的读物，从而促进儿童阅读能力的发展和提高。德国公共图书馆儿童分级阅读起步早，发展成熟。由德国图书馆协会牵头开展的“阅读起步”项目专注学前儿童，通过儿科医生向每个刚出生的宝宝赠送一个阅读礼包，里面有图书馆的信息、适合宝宝阅读的书籍和父母指南等。柏林州立中心图书馆定期为0～2岁和3～6岁的儿童家长分别举办阅读推荐活动。法兰克福市图书馆针对2～3岁儿童开展文字游戏活动，如找一本适合该年龄段的图书进行寻宝游戏等；针对4～5岁儿童开展绘本互动，通过视觉唤起小朋友的阅读兴趣；针对6岁以上的儿童选择引导其成长的书籍，通过手工游戏和短片的形式进行；针对10岁以上的儿童开展诗歌工作坊；针对11岁以上的儿童开展情节小说续写展示，等等。所有阅读活动的开展既遵循了分级阅读的理论指导又不拘泥于某个模式化的年龄段，根据活动开展的效果调整参与小朋友的年龄段，每个活动每年都定期开展，最终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3 以合作为纽带的开放共享

3.1 各类型图书馆的紧密合作

德国图书馆类型众多，没有从上到下的集中统一管理，但并没有阻碍图书馆发展的脚步，究其原因，除图书馆自身的责任和使命担当外，还得益于图书馆之间的紧密合作。德国图书馆的合作体现在不同类型图书馆的横向合作和同类型图书馆之间的纵向合作两方面。例如，勃兰登堡州联网数据化项目涉及州内众多的文化机构，图书馆、博物馆、文献馆等所有文化机构成立了一个专门委员会，负责整个项目的规划，下设一个专门工作小组做具体工作。根据任务分工，文献搜集工作由地方文献馆和图书馆负责，文献数字化工作由波茨坦应用技术大学负责，文献的平台展示由专门的机构负责，整个项目机制的建立充分体现了合作的精神。法兰克福市图书馆与中小学图书馆之间也有着紧密的合作。法兰克福市有160所中小学，大部分学校都有一所图书馆，市图书馆对学校图书馆给予一定的支持和人员培训。

3.2 数字化项目的开放共享

德国数字化项目的技术发展水平基本与我国数字化发展水平相同，但德国数字化项目的开放共享程度高于我国。前文说到的勃兰登堡州联网数据化项目的目标之一就是为全体市民服务，每个市民都可以通过展示平台检索和浏览到这些数字化文献，并且图书馆和文献馆要主动向外推介这些数字化内容，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利用这些文献。德国数字图书馆项目是一个全国层面的数字化项目，该项目是把德国境内所有图书馆、档案馆等文化机构的数字化文献全部集中起来，通过建立中央的统一平台向所有人群服务。目前该项目已经有360家单位加入，还有4 300多家各类机构有兴趣加入进来。德国数字化项目的开放共享程度可见一斑，反观我国图书馆界，公共图书馆、高校图书馆和其他类型图书馆仍然是自成一体，数字化项目的行业内开放共享尚且没有完全实现，更遑论不同行业的图书馆了。

3.3 积极参与国际交流和合作

德国图书馆界重视且积极参与国际交流和合作。其对中国图书馆的认知在改变，对与中国图书馆交流合作的愿望也变得更加强烈。在海德堡市文献馆，包彼得博士热情回忆了他在中国拍摄电视纪录片的画面，介绍了海德堡市文献馆与中国合作举办的各类文化交流活动，并表达了继续加强交流合作的愿望。在柏林米特区席勒图书馆，我们与Stefan主任就少儿阅览区的空间布局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双方约定就此问题进行后续交流和合作。在法兰克福市图书馆，我们与德国同仁就阅读活动、流动图书车服务等进行了热烈的探讨，并期待双方后续的交流合作。

4 以均衡为宗旨的总分馆服务

4.1 相对灵活的设立机制

在德国，设立在乡村或镇的第一层级图书馆因服务人口少、规模小，显然没有再设立分馆的必要；处于第四层级的国家图书馆或专业研究型图书馆职能方向在于专业研究、政策推动等，普惠性阅读服务不在其职能范围之内。因此，上述两种图书馆不设立分馆。处于第三层级的州立图书馆和第二层级的市立图书馆一般根据其服务的地域范围、人口等要素设立一个或多个分馆，这些分馆与总馆共同构成该地区公共图书馆服务体系。一般来说，州立图书馆和市立图书馆设立分馆的机制比较灵活，按需设立。以柏林市为例，柏林州立中心图书馆共设有3个分馆，分别是柏林市图书馆（Berliner Stadtbibliothek）、美国纪念图书馆（Amerika－Gedenkbibliothek）、柏林州政府图书馆（Senatsbibliothek Berlin）。柏林共有12个区，每个区的图书馆都设有多个分馆，这些图书馆及其分馆共同构成了柏林的公共图书馆服务体系。

4.2 均衡的馆员服务机制

德国图书馆的馆员分为公务员和职员，其中职员又包括中级馆员和初级馆员。此外，德国的公共图书馆大量基础性工作由志愿者完成。在我国各级公共图书馆中，具有较高学历或职称、拥有国家事业编制身份的馆员一般留在本馆工作，大量没经过专业培训、不具备系统专业知识的劳务聘用员工、志愿者被派往分馆。而德国的情形是无论何种身份的员工，均有机会或选择的权利，决定是在本馆或者分馆工作。馆员一般会根据自己所在区域、交通、个人兴趣等因素综合考虑，最终决定在某一分馆工作，从而使各个分馆的人才结构总体比较均衡。这一均衡的馆员服务机制从根本上保障了分馆在服务水平和能力上与总馆保持平衡，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4.3 资源统一采购编目

德国的公共图书馆资源采购采用统一的配送机制。1947年设立的公共图书馆采购中心，以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律形式负责向全德图书馆提供馆配服务。各公共图书馆及其分馆的资源均由采购中心统一采购、统一编目、统一配送。同时，大多数州的图书馆联合体也会对区域内公共图书馆的资源进行统一编目和调配。例如，柏林州立中心图书馆作为柏林地区以及柏林与其他地区馆际互借系统的中心，对柏林地区所有公共图书馆的编目进行电子化，提供统一检索服务，同时负责给柏林各区图书馆统一提供馆藏，以及替他们办理向其他州的馆际互借手续。资源的统一采购编目，确保了总分馆之间资源配置的总体平衡。

4.4 按需配置的读者服务

德国公共图书馆及其分馆均向读者提供无差别的文化服务。德国的公共图书馆非常强调读者服务，特别重视为老年人、青少年、残疾人、少数民族和外籍人员等社会弱势群体服务。所有读者服务在总馆与分馆之间是按需配置的，并不会对总馆有所倾斜。如近两年来大量的叙利亚、伊拉克和北非难民涌入德国，在难民聚集的地区，公共图书馆分馆还专门采购了面向难民的语言文字书籍。一些公共图书馆还开展送书上门服务，并且经常发放馆藏目录给读者，以便读者选书。除了常规的文献查询、借阅服务之外，各公共图书馆及其分馆还常年提供类型不一的大小展览、朗诵会、音乐会等文化服务，读者可从图书馆门户网站或每月印发的传单上获取图书馆举办这些文化活动的信息并免费参加。

5 结语

目前整个德国有1 900个公共图书馆，3 000多个服务网点（分馆）。全德国持证读者达到1 000万人，占总人口的八分之一，其中活跃读者超过555万人（一年至少借过一次书），年入馆人次9 874万，网上访问1 774万人次。年文献外借量约3.07亿件，平均每个德国市民外借3.8件，图书馆已经成为德国市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德国图书馆事业的持续发展源于其完善的资源、精准的服务、高效的合作和均衡的理念。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要学习借鉴德国的经验，提高资源的有效性、服务的针对性、合作的开放性、布局的合理性，使图书馆服务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