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济邦：活跃在苏德战场上的中国女记者（下）

她是二战时期苏德战场上唯一的中国女记者，也是在苏德两军交战的前线采访时间最久的中国记者。此外，她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共秘密党员。新中国成立后，她又为共和国的工会建设、外交事业和新闻事业贡献多多。

1945年5月9日，胡济邦在德国投降的当天，又写下了《庆祝全民胜利中的莫斯科》。

高尔基街上，一位空军英雄被十几个女学生用鲜花包围；基洛夫大街，一位中年妇女紧紧拥抱着一位炮兵少校不放，说她有三个孩子，和他一样的年龄，穿着一样的炮兵制服，四年不见了，没有消息；普希金广场，一位美国士兵，被一群青年抬起来.反复地抛到空中，齐声喊着“乌拉！”……

整天有群众在美国使馆门前，向着飘扬的美国星条旗欢呼，几位莫斯科大学的学生用他们带着俄国腔的英语向从三、四层楼的高台上伸出头来观望的美国人欢呼祝贺，美国人也用半吊子俄语高呼：“红军万岁！”“斯大林万岁！”……

昨天，莫洛托夫外长在答复美国记者提问时谈道：“苏联对日的态度，已在4月初明白表示过。今天同盟国在欧洲的凯旋，也是我们明天在东亚取得最后胜利的保证。”

胡济邦的报道发回国内，给予了即将取得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中国人民极大鼓舞。

广交朋友、嗅觉敏锐的胡济邦，不仅与美、英等国的西方记者一道，参加了战时和战后在莫斯科举行的各种国际会议，采访了斯大林、罗斯福、杜鲁门、张伯伦、丘吉尔、戴高乐等一大批世界政坛风云人物，还去基辅采访对德国战犯的审判，足迹遍及法国、德国、瑞士、波兰、埃及、罗马尼亚、芬兰、丹麦、捷克、意大利……

当时，全世界都想了解南斯拉夫这个新生的国家。胡济邦于是向南政府提出了采访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南政府还给她派了一辆吉普车、一名陪同和两名武装人员。胡济邦抓住这个机会，跑遍了南斯拉夫6个共和邦，还在黑山采访了铁托总统。铁托向她介绍了南斯拉夫和美国的关系，他说，“今天早上，美国一家通讯社还造谣说我在黑山翻车受伤了。”胡济邦机智地插话道：“我来给您辟谣吧！”铁托大笑，采访后又高兴地同这位中国女记者合了影。

不久，在巴黎召开了解决南斯拉夫和意大利领土问题的会议，凭着对南斯拉夫情况的熟悉，胡济邦撰写的一份3万多字的考察报告，对问题的解决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胡济邦在苏联还结识众多的文化艺术界名人。如与列宾齐名的画家苏里科夫，著名油画家康恰罗夫斯基等。她还拜了康晗罗夫斯基为师，学习油画。康恰罗夫斯基也非常喜爱自己的这位中国学生，特地为她画了两张肖像画。当年，让苏联人民大饱眼福的中国艺术展，也是由胡济邦一于操办。

战斗在隐密战线上的中共秘密党员

胡济邦很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她去苏联时，党组织曾指定曹亮为她的联系人。但她到莫斯科后，却—连几个月都没有接上组织关系，这可把她急坏了！她几次写信回国，向曹亮询问情况，原来，帮她带组织关系的两位同志，后来因故未能去到苏联。

1936年冬天，曹亮将这—情况告诉了夏衍，请他为胡济邦介绍组织关系。夏衍通过秘密途径请史沫特莱托一位海员带信给在莫斯科的萧三。萧三接信后，便把胡济邦介绍给了苏联方面。后来，胡济邦多次向苏联同志提出要找在苏联的中共党组织，但每次苏方都推说她的工作需要特别保密，不宜与其他人发生联系。

虽然没有和中共党组织取得直接联系，但胡济邦时刻牵挂着国内。1937年，她委托由英伦回国、途经莫斯科的于炳然（解放后曾任重庆市公安局长）带给曹亮250美元，信中暗示这是自己这些年的党费。

1946年12月25日，茅盾夫妇抵达莫斯科，正式访问苏联。28日下午，胡济邦就以中国大使馆女秘书的身份来看茅盾，说傅秉常大使要邀请他和夫人到大使馆做客。

1947年1月3日晚上，傅秉常大使在大使馆宴请了茅盾夫妇。宴会结束后，在返回旅馆的汽车上，胡济邦对茅盾说：“苏联方面对您这次访问很重视，你们到达的当天晚上，莫斯科电台就作了广播，第二天《真理报》又发了消息，并派了叶洛菲耶夫这样的高级官员来陪同，这是很少见的。”胡济邦的话也引起茅盾的深思。心想，也许这就是傅秉常要宴请我的原因吧。但他始终没有察觉到这位年轻的使馆女秘书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郭沫若在《洪波曲》一书中也几十处提到胡济邦……胡济邦拿着一架战利品康太克斯相机，夹在记者群里拍摄，照我的相。主席台上的主人们，斯大林、奠洛托夫、加里宁，其他几位常见的苏联领袖都先后出席了……我不通俄语，只能靠胡济邦。苏联一位导演很愿意导演一部中国戏，胡济邦便推荐了我的《屈原》……”

外交部大使班的礼仪教官

1949年5月，胡济邦历尽艰险，回到祖国。这时，北京刚解放，新中国还没有成立，中国共产党面临着百废待兴的千头万绪，但人人都是兴奋的。暂住在北京翠明庄招待所的胡济邦忙里偷闲，为中华全国总工会翻译了《苏联总工会关于工会组织工作的各种决定》等大量文件，为新中国的工会建设贡献颇多。

9月，胡济邦进入了正在筹建的新中国外交部，任大使学习班礼仪教员。这个学习班是由李克农副部长主管，办公厅副主任阎宝航具体负责的。阎宝航长期从事统战和国际情报工作，一米八的个头，中山装每天都熨得平平的，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日语，从各野战军抽调来的将军大使们都称他是“洋主任”。

在学习班里，礼仪官胡济邦被尊称为“老外交”，是个“传奇人物”，“在隐秘战线上战斗了近30年的红色战士”。她教起“学生”来极为严格，就连王稼祥的夫人朱仲丽都很佩服她。胡济邦曾指着一位夫人的旗袍，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的内裤太长了，都露在旗袍开衩外面了，必须穿衬裙，知道吗？”准备去匈牙利当大使的黄镇夫人朱霖，穿了件连衣裙，解开领扣，把里面的汗背心往领口拽了拽，觉得很漂亮，但被胡济邦看到了，说：“不行，背心不能露出来，这样人家会认为不礼貌。”这些不懂外语，又没出过国，从黄土地走来的“土八路”夫人们，个个都是短发。胡济邦指着她们的发型说：“解放区的发型不符合外交场合要求。要烫发，搽点粉，抹点口红……”朱霖泄气地说：“我不干了！最好选能干的去！”到学习吃西餐时，朱霖对黄镇说：“我还要吃20个饺子才够。”服务员递上一盘水，朱霖刚想喝，胡济邦赶紧制止道：“这是吃完水果后洗手的水，不能喝。”朱霖只好悻悻地缩回于：“真是活受罪！”胡济邦在外交部办公厅任职近7年，为共和国外交的初创，付出了全部心血，得到了李克农的高度评价。

1956年，胡济邦调到了《人民日报》国际部任记者，常驻波兰、匈牙利等国。匈牙利事件时，她深入第一线调查研究，及时发回了大量通讯和社会动态内参。匈牙利劳动党总书记卡达爾来北京访问时，曾对毛主席说：“你们派来的《人民日报》记者胡济邦很勇敢，工作表现特别出色，谢谢你们。”毛主席听后点点头，微笑着说：“是的，我从她的报道里，晓得了你们的真实情况……”

胡济邦从东欧回国后，任《人民日报》国际部评论员，其评论员文章，常常被外电作为研究我国对外政策的重要依据。胡济邦还兼任了全国记协国际联络部部长。她的丈夫毕季龙，曾继唐明照后任联合国副秘书长。

1979年，胡济邦随夫至纽约，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夫妻俩风尘仆仆地访问了六七十个国家，足迹遍布亚、非、拉各国，被誉为“外交界最美好的一对”。 （完）

据新华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