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西北民管指挥 发展“丝路”民乐风情
——从高伟的民乐指挥看西北民乐发展
2018-01-27文/宁汐
文 /宁 汐
西北的民族管弦乐有着深厚的传统积淀和开放的学术视野,以胡琴、古筝、鼓乐为代表的民族器乐“长安乐派”和以饶余燕、鲁日融、赵季平为代表的民族器乐创作,在国内外有一定影响力。在西安音乐学院六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它伴随着学院的发展一路成长,其特色定位在全国引起关注。在民族管弦乐队指挥方面,从鲁日融到周煜国,几代乐人为此努力,在此建功。西安音乐学院民族管弦乐团中走出来的指挥家们是西北的重要生力军,并在不断衍生其学术势力,影响地方民乐的发展。前不久,作为西安音乐学院民族管弦乐指挥的青年才俊高伟结束了国家艺术基金项目“民族管弦乐指挥人才培养”计划,并以高难度的指挥作品呈现赢得了北京乃至全国专家的肯定,这是高伟以三弦演奏之外的身份在全国华丽亮相。之前,作为谈龙健教授的高徒,高伟的三弦演奏已经成为多个乐团的特色点缀甚至亮点。正是有了民乐器演奏和长期浸润乐队合奏训练的经历,高伟作为西北地区第一位硕士研究生,在其导师周煜国副教授的三年训练之后所交出的成绩单迅速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其学位音乐会不久前盛装上演,亮点是所指挥的八部不同手法、编制、风格的民族管弦乐作品。本场音乐会既是检验高伟指挥技艺的试金石,也是展现西北民乐人在面对民乐现代化进程中的学术选择。正是这一态度促使高伟甚至包括周煜国,乃至之前的鲁日融等人从民族乐器演奏转到指挥领域,这些民乐人的华丽转型,推动了西北民管指挥教学的发展。
1 西北民乐指挥的新疆界
◎ 西安音乐学院民族管弦乐团
相较于民乐演奏和创作,指挥在西北的发展还较为滞后,因此,这也是近年来学科发展探索的新方向。高伟在其学位音乐会上所展现的不同体裁的民乐作品的指挥,展现了西北乐人在学科推进上的探索。具体表现为:在挖掘作品内涵上,高伟在指挥中善于从音乐材料的发展入手,从而掌控了音乐衍变的走向;在指挥技艺状态上,他动作干净利落,仪态端庄,表情达意简洁明晰,整场音乐会始终情绪饱满,英姿飒爽,使全场的音乐诠释简明扼要;从其作为弹拨乐演奏员的视角看,注重民乐特色演奏法以及细腻地控制、平衡音色。从作品的呈现可以看出,他在学习中对基本功训练的重视,对音乐内容理解的重视,同时双修的能力使其达到了舞台驾驭应有的水准。细观在作品音乐内容的诠释上,其手法丰富多样,能以音乐主题多变的线索而进行音乐形象变化的指引,在此基础上,又能较好地把握不同地域的作品的风格和情趣。在作为表演艺术的指挥学科发展上,其外在仪态与内在涵养,都达到了学院派民乐指挥艺术严谨细腻的境界,这种学科化发展的层层规划,是经过鲁日融的引领,周煜国的延伸,在高伟身上得以进一步深展。
高伟指挥艺术的成长,使其在三弦演奏上有了突出成绩,他在民族管弦乐队中长期磨练、浸润,在音响上形成了一定听觉基础。较早地参与到各种编制的乐队排练之中,其艰辛探索的成效也多次在各种场合得以显现。同时,几代西音民乐人在乐队训练上已有的成绩为其做好了铺垫,倾注了心力,民族管弦乐队合奏观念的长期培育,为其搭建了较为成熟的平台,从而为民乐指挥进入新的疆界奠定了基础。在学科化教学逐步规范,并进入到研究生层次的教育阶段,如何出色地完成指挥创造力是当晚音乐会吸引更多观众兴趣的原因之一。
与会者对高伟及其导师周煜国探索的期待,是音乐会受关注的又一原因。一是看他在具体的音乐诠释中,如何对不同指挥技艺进行展现。高伟基础动作的规范及其与作品表现的契合,没有“学生腔”,多了些艺术家气度和自信,这是平时教学的扎实性之使然。二是看他如何驾驭不同时期(跨度近40年)、不同风格(传统和现代皆有)的民族管弦乐作品,尤其是对民乐队表现复杂复调思维的处理上,高伟在诠释中对音乐线条的特殊处理,演绎之美展现了其独到的见解,给观众以较好的满足感。指挥学科的持续发展是高伟民乐指挥技艺达到新境界的重要基础,其细腻手法、大局观、特色音响等,是西北民乐长期发展与作用的结果。
◎ 指挥:高伟
2 西北民乐诠释技艺的开放观
对来自全国民乐作品的全景观照,立足于西北民乐基础来诠释民乐技艺,一直是西北民乐人开放的音乐观。高伟在其专场音乐会中选取了八部当代较有影响力的民族管弦乐作品,其中五部是西安音乐学院作曲家所作,如《庆典序曲》(赵季平)、《咏竹》(周煜国)、《祭海》(韩兰魁)、《善恶之花》(白超)、《骊山吟》(饶余燕)等,可以看出他立足本位,致力于推动西北民族管弦乐发展的情怀,而专门委约新作《善恶之花》更可见其探新精神,开放观念。他对刘锡津的竹笛与乐队《雪意断桥》、李民雄的打击乐与乐队《龙腾虎跃》、李博禅为双胡琴与民族管弦乐队而作的《楚颂》等三部京沪之地音乐家作品的选用,可见其学术视野的开阔。其选曲一方面展示了西安音乐学院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民乐探索的成就,展现了学院民乐发展的喜人教学成绩,同时走开放的学科发展观念,不断引入其它题材的民管作品,尤其是对近年来的“丝路”题材的垂青,这种开放的民乐发展观,是学院派的学术优势,也是开放学术视野之体现。
从技术处理的能力上看,他不畏艰难,音乐会中的作品均为较难驾驭的民管作品,音乐会的时长近三个小时,不仅可见高伟的体力与精力的充沛,也可见他在多风格作品上合理把握的能力。他遵从作品内容呈现,在速度的快慢、音量的强弱、音响的张弛、结构衔接控制上,都有较为娴熟的控制力与理解力。以《骊山吟》来看,曲中的复调线条多变,为抓住音乐的线索,展现演奏的表现力,指挥者紧抓音乐主题线条的动机素材,以音乐形象的不断深化塑造为演奏找到了参照点,还注意了音乐的气息及段落层次的变化,从而实现了音乐语意表达。而在《祭海》的诠释上,指挥者紧抓力度的变化,在诠释祭祀仪式感的基础上,他在多主题的逐一呈示、发展及引入基础上,实现音乐形象的直观塑造,使音乐的表现既眷顾到音乐叙事的发展线索,又注意到音乐层次的块面状对比,从而实现了作曲家在表现“海上丝路”题材上的多重立意,达到挖掘内在的指挥艺术诠释的最高境界。其它像《庆典序曲》在快慢、松弛的音乐关系处理上,《咏竹》《善恶之花》在乐器本原形态技法的挖掘与新颖上,《楚颂》在音乐风格即民族音乐线条的铺展及特色的挖掘上,《龙腾虎跃》在打击乐与乐队的音响关系细微协调上,高伟都做了充分的前期准备和独到的现场掌控,展现了其全面的指挥技艺。
高伟从三弦这一极具北方特色的乐器演奏领域转型到需要更多样技艺的指挥领域,从弹拨乐个性演奏逐渐成长为民族管弦乐队共性掌控的指挥,跨领域之艰难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他在指挥技艺的钻研上始终坚持实践出真知的原则,坚持宏观与微观相协调的学术思维,其手法一直从打磨与精心上下功夫,并在前辈、导师的指引下,从而获得了技艺的大幅度提升。这其中,导师周煜国先生在民乐创作与指挥上的双重的、突出的经验,为其在驾驭作品内涵,把握作品风格上助力良多。当晚的高伟技艺娴熟,对多题材、多风格音乐在诠释上注入深层次的个性内涵,是他立足西北、放眼全国的开发民乐艺术视野之体现。
◎ 打击乐与民族管弦乐《龙腾虎跃》演奏:张昭晗 王驰
3 西北民乐音响发展的新锐观念
民族管弦乐在模仿西方乐队声响、继承传统乐队合奏手法、发展民间器乐合奏的优势上,经过几代民乐人的不懈努力,已经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其中西北民乐人的贡献更是值得赞扬的,赵季平、韩兰魁、鲁日融、周延甲、金伟、马迪等将民乐队、二胡、古筝、竹笛等做了不同程度推展。高伟在其指挥的音乐会中也呈现了前辈们新锐的音响观念,他从地域特色上入手,以自己擅长的北方音响为主;从手法上看,以自己喜好的传统线性思维主。在音响的诠释上融入自己新锐的、大胆的观念,除了引入一些现代手法的、新锐音响的作品外,尤其注重对民乐语言新颖性的开发,从中可见高伟这一代居于传承、发展关口的青年指挥人才的艺术观。
◎ 双胡琴与民族管弦乐《楚颂》演奏:张冀文 王寒
从作品个性色彩的呈现上看,在赵季平的《庆典序曲》快速热烈、奔放潇洒中,他突出了北方吹打乐喧闹的特点,将这部以传统手法为主但有着地域个性色彩的现代民族管弦乐序曲进行了新意发展,高伟在指挥的分拍及动作的设计上对喧闹音响进行了一定的特色挖掘。刘锡津的竹笛与乐队《雪意断桥》着意于静态意境之美,凸显和声纵向音响深度的表现,高伟在色彩变化中体现其意境的“叙事”。周煜国的扬琴协奏曲《咏竹》注重色彩变化的同时,更注重地域色彩的典雅表达,对同质音色做渐变处理,体现竹管乐特有的色彩。韩兰魁的民族管弦乐《祭海》展现的是南国民俗风情,广东音乐中的典雅与清雅色彩,其长线条的旋律与广东丝竹乐的线性色彩相得益彰,高伟在音色音响上有外显化的新锐表达,特别注意了音响的动静对比、强弱对比,展现出新型叙事题材作品的纵深感。李民雄的双打击乐与乐队《龙腾虎跃》体现的是民族打击乐的特色,高伟在处理中祛除了清锣鼓音响所需要的“脏”与“乱”的个性,在诠释打击乐喧闹音响之上,更注重乐队协奏中的融合度、清晰度,可见其智慧与细腻之处。白超的民族管弦乐《善恶之花》、李博禅的二胡协奏曲《楚颂》是两首较新颖的作品,尤其是前者,是专为本场音乐会所作,曲中特意挖掘了民乐器本原音色——很多空弦音的松弛音色,高伟在特有色彩音基础上发挥了不协和音响中的新锐语言。饶余燕的民族管弦乐《骊山吟》在线条明晰的表达中,又注意了古典音色的凸显,并注重现代和声的立体音响,使作品在旋律感基础上,又得到了音响纵深感,充分体现指挥者对民乐器色彩与演奏法的深度探索。高伟以不断展开的、色彩斑斓的图画,展现骊山中发生的悲壮历史故事,这种基于现代音响观念下的民族乐队音色表达,是学院派指挥人才特有的双重技艺,是西安音乐学院六十余年的民管乐探索的结果。整场音乐会的作品均有鲜明的个性,较高的难度,这为学位音乐会的技术涵量的呈现奠定了基础。如此规格的民族管弦乐音乐会,集中呈现于一场音乐会尚属少见,而汇集在硕士毕业音乐会中更是较为少见,这是其大胆学力之体现,也是其新锐艺术观之显现。
◎ 扬琴协奏曲《咏竹》演奏:王婕
◎ 高伟与导师合影
当然,也有人说高伟的胃口偏大,贪多嚼不烂嘛!如此数量的大型现代民族管弦乐作品,对于一个初涉指挥领域的学子来说还有些勉为其难,自然会有一些不足之处,如乐队各声部线条处理得不清晰,甚至有些混乱之处,有的音乐结构的局部(如《雪意断桥》)安排得不合逻辑,有的作品的起伏变化不够(如《祭海》)等。但我想,不锐意进取,何来突破?不大胆尝试,何来新知?高伟即使在其指挥艺术的首次亮相中略有瑕疵,也是值得的,学界前辈应以包容的态度宽容其不足。看高伟等西北民乐人的开拓进取的艺路历程,让我们对民乐器、民乐队的前景充满期望。而其师周煜国对高伟的成绩自然喜在心里,这位素以西部特色民族管弦乐创作为业界所称赞的指挥兼作曲的先行者,他在民族管弦乐队指挥方面的成绩为高伟等后辈助力良多。而如今,他将其指挥技艺传授给后学者,继承自鲁日融时期所开启的西音民管乐艺术指挥的接力棒,薪火相传,展现了现代语境下的艺术发展观。他在指挥艺术之路开创阶段就敢于挑战艰巨任务——高难度,展现西北民乐个性特色——人文性,展现了他们对民族管弦乐古韵与今声的特有处理手法——高技术。他们立足西北民族音乐特色,在吸纳“丝路”等多题材、多体裁音乐艺术的表达上做出自己独到的贡献,尤其是他们始终以大众喜好的民乐作品的呈现,以经典文化传承的需求为立足之本,这种美学观值得为其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