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伴

◎刘 嫄

“蕾蕾，快醒醒！我们到了！”妈妈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蕾蕾。蕾蕾这才睁开惺忪的双眼。

只见“欢迎来到周庄古镇”的大条横幅挂在了停车场的入口，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让我再睡会儿！”看到“古镇”二字，蕾蕾便意兴阑珊了。

她对古镇不感兴趣。

爸爸做事一向直截了当，他下车，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蕾蕾明白这下肯定逃不过了，于是赶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随意理了理一头乱发，跟在爸爸妈妈身后，一脸的不快。毫不夸张地说，她那噘起的嘴挂个油瓶还绰绰有余。

步入古镇，仿佛步入了国画中一般，所见之处皆是风景。沿岸的青团、米酒、芡实糕，夹杂着春天青草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在江南的水汽氤氲下，石板路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青苔，分外有意境。放眼望去，身姿婀娜的船娘头戴蓝布巾，悄然站立船头，不紧不慢地撑着竹竿。小小的乌篷船随着竹竿的一起一落，在流水的推动下，不疾不徐地向前游荡。

妈妈很快被这独特的古镇美景吸引了，兴奋地掏出相机，拉着蕾蕾和爸爸，说：“这样的景色我们难得见一次，就在这儿来张全家福吧！”

但是对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女生来说，要从这些破旧的房子、乌漆漆的小船、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中找到美感，实在太难了。

无奈之下，蕾蕾对着镜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蕾蕾心中的不快一点一滴聚积起来，最终，爸爸妈妈理所当然地成了她的出气筒。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偏要带我来这地方啊？这里没有任何游乐设施，没有电影院，没有商场，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我不想在这里玩，我要去迪士尼乐园，下一次，我一定要去迪士尼乐园……”蕾蕾一吐为快。

在蕾蕾看来，这里根本不是小朋友玩的地方呢！她才11岁，最想去的地方当然是游乐场。

听了蕾蕾的抱怨，妈妈温和地笑了笑，做了个深呼吸，对噘着嘴的蕾蕾说：“你能不能像妈妈一样，做个深呼吸？你会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清新无比！”

蕾蕾耸起肩，配合地做了个深呼吸，可是一点儿都嗅不出这里的空气到底有多“清新”。

过了一会儿，爸爸买来了青团。青团被包裹在粽叶中，热气腾腾。

“一共三个，我们一人一个！”他慢慢地将青团表面的粽叶剥开，递给妈妈，说，“来，接着，小心烫。”然后他转向一旁闷闷不乐的蕾蕾，说，“蕾蕾，你也来一个？”

蕾蕾鼓着腮帮子瞥了一眼青团，摆摆手，说：“你们中年人爱吃的东西，我就不吃了！”此时此刻，她想念的是家里的小熊饼干。

换作平时，蕾蕾对大人说话是这样的态度，爸爸妈妈肯定会批评她。可出乎蕾蕾意料的是，今天爸爸妈妈的心情都特别好，无论蕾蕾怎样直接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爸爸妈妈都不生气。

“爸爸妈妈这么喜欢周庄，到了这儿脾气都变得特别好了。唉，可是他们明明可以两个人一起来，干吗非要拉上我？对我来说，待在这种地方简直是煎熬。”睡觉之前，蕾蕾背对着爸爸妈妈，侧躺在客栈的小床上暗暗地想。

第二天，爸爸妈妈带着蕾蕾游览了双桥、沈厅，品尝了奥灶面、万三蹄。可是无论风景多么优美、特产多么美味，蕾蕾还是觉得不喜欢这儿。一切都无法燃起她对古镇的热情。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蕾蕾晃到妈妈跟前，咬着茶叶蛋问。

没等妈妈开口，爸爸抢先一步，说：“快了快了，吃完午饭我们就回家。”

蕾蕾听了，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

过了中午，蕾蕾爬上车，很快就睡着了。而江南水乡的别致景色让爸爸妈妈沉醉不已，他们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归途。

总算到了家，蕾蕾活力满满地跳下车，直奔家门。爸爸刚一到家，便倒头大睡。三个小时的驾驶让他有些疲惫。

妈妈推开蕾蕾的房门，说：“蕾蕾，妈妈进来了哦。”

蕾蕾正在看漫画，被妈妈这么突然一打断，有些不开心，说：“好吧。”

妈妈手里拿着一本相册，相册的封面微微泛黄，那是岁月淌过的痕迹。

妈妈在蕾蕾身旁坐下，打开了相册。

“你看，这是你3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第一次带你去动物园。那时候的你，胆子可不像现在的这么大，见到孔雀开屏，还吓哭了呢！”妈妈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蕾蕾皱起眉头，说：“妈妈，我才不会被孔雀吓到呢！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大！”

“好，好，我们蕾蕾一直是最勇敢的！”妈妈指着另外一张照片，旁边的标注是“二零一零年三月”。蕾蕾在脑海里飞快地算了一下，那年她4岁。“这张照片是在水上乐园拍的，你还记得吗？”蕾蕾点点头，说：“我记得可清楚了！在那儿，我坐了精灵游船，妈妈还陪我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碰碰车撞来撞去的，把我的头都撞晕了！爸爸还带我去小小世界潜水呢！里面的珊瑚真的太美了！”在水上乐园游玩的美好记忆一个接一个地在蕾蕾脑海中蹦出来，鲜活又快乐。

妈妈的目光落在了右下角的一张照片上，蕾蕾定睛一瞧，那是在“糖果星球”的留影。蕾蕾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三个人面带微笑，脸上洋溢着快乐。“这是我们一起在‘糖果乐园’拍的。妈妈记得，那里的小礼物都是糖果做的，蕾蕾最喜欢彩色的糖果了！”

蕾蕾点了点头，说：“妈妈，我还记得，有一次在‘糖果乐园’，您不许我吃很多糖，还批评了我，可是走的时候，糖果阿姨还是悄悄塞给我一把糖果呢！”

“妈妈是怕你蛀牙，为你好嘛！”妈妈摸了摸蕾蕾的头。

蕾蕾把相册拿过来，自己翻看起来。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过的地方可真不少呢，而且都是最受小朋友喜爱的景点，比如“恐龙乐园”“天文馆”“水族馆”“儿童剧院”……这些美好的游乐时光构成了蕾蕾快乐、幸福的童年。

照片中的爸爸，岁月的痕迹还未爬上眼角，笔直的身板宛如青松挺立。一旁的妈妈穿着碎花裙，弯弯的眉毛下是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间的“小矮人”是蕾蕾，她的笑容天真烂漫。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朋友。

“原来在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过这么多有趣的地方！”蕾蕾兴奋地忽闪着大眼睛。妈妈捏了捏蕾蕾的脸蛋，说：“那时蕾蕾还小，爸爸妈妈就想带她去小朋友都爱去的地方。”

蕾蕾忽然明白了，她拉住妈妈的手，说：“其实，爸爸妈妈一直都在迁就我的喜好啊！小朋友的乐园，爸爸妈妈当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我，你们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带我去玩……”

听了蕾蕾的话，妈妈的眼眶湿润了。

“可这次去古镇，我却极其不耐烦，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丝毫没有为爸爸妈妈着想……我真自私。”说着说着，她惭愧地低下了头，“妈妈，对不起……我小的时候，你和爸爸无数次牵着我的手，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现在我长大了，是不是也应该陪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了？”

妈妈擦了擦眼角，欣慰地把蕾蕾搂到怀里，在蕾蕾耳边说：“妈妈的宝贝，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