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秩序吧，混乱才是第一生产力

2018-01-25拾依

南都周刊 2018年1期

拾依

当现代人争先恐后地培养自控力、专注力、刻意练习、时间规划时，经济学家蒂姆·哈福德扔出了一套反三观的理论，而且居然颇有说服力。

蒂姆·哈福德大概是业界最接地气的经济学家了。这位曾在牛津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又为国际金融巨头公司做过首席经济学家的英国人，凭借在《金融时报》写专栏的幽默诙谐手笔，收获了全球大量的读者和粉丝。他在十几年前出版的《卧底经济学》，近年再版后依然影响力巨大。而2018年1月在中国出版的《混乱》一书，又是一本博得了全球眼球的“颠覆之作”。

之所以谈到颠覆，也许要从我们目前的主流社会文化说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提高工作效率，发展创造力，成了所有人都孜孜以求的事情。浏览全球各大经管学畅销书榜，我们会发现，人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追逐着“整洁有序”。

我们学习各种时间规划方式，列出清晰明确的日程表，购买价格不菲的日历手账，不厌其烦地将各种文件资料分类归档，甚至如强迫症一般追求整洁清爽的工作生活环境……这一切都隐含着一种美好的期待：如果培养出井井有条的生活和工作习惯，每一天都有了明确的规划，我们一定会离成功更近一步。

然而《混乱》毫不客气地告诉我们：拉倒吧，那些越是不爱循规蹈矩，喜欢拥抱混乱，甚至制造混乱的人，往往才是更有创造力的。而且，这些都是能用科学研究案例来证明的哦。

蒂姆·哈福德在书里提到了心理学家谢利·卡尔森针对哈佛大学学生做的一项研究。研究者选了一群学生来做“排除干扰能力测试”，让他们待在嘈杂的餐厅里，尽量不受周围的打扰，专心地进行眼前的对话，找出对你重要的信息。有些学生的抗干扰能力很差，旁边一有风吹草动，会立刻分心，然后忽略很多信息，却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外部信息记下来；而有些人则正相反，他们可以全然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准确无误地复述出对话中的关键信息。

在许多人看来，后面这种人显然是更具有“成功潜质的。然而卡尔森却发现，易受干扰的学生的创造力其实更强。里面有些人非常有才华，有的发表过小说，有的写的剧本即将上演，并受到全国性报刊的关注，有的则拥有了自己的专利。在25个拥有各项成就的学生中，22个的抗干扰能力都是比较差的。

这说明了什么呢？在蒂姆·哈福德看来，与人们经常强调的“刻意练习”“意志力”“专注力”相比，运气+灵感其实对于创造力是更关键的。而后者跟天赋往往没有太直接的关系，通常来源反而是“任意的震动”（Arbitrary shock）。主动制造混乱，便是一种增加任意震动次数的方法。哈福德引用的另一项研究更有意思：如果在测试创造力之前，故意给测试对象捣乱，鼓励他们出差错，他们的创造力反而能加强。

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哈福德举了身边的一个事件来说明：2014年，伦敦地铁工人爆发了一次大罢工，全城270个地铁站关闭了171个，上班族们不得不另外找方法上班。他们大多使用的是所有公交系统通用的电子交通卡，因此罢工结束后，三位经济学家调出了数据，发现罢工期间，大部分乘客都选择了跟平日不同的通勤方式，但罢工结束后，却有5%的乘客从此改用新的通勤方式，没有回到旧路线上。

也就是说，多亏了这次罢工，他们才发现自己其实有更好的上班路线。这就是哈福德所提倡的任意震动：没有精心布局，没有特定方向，只是随机甚至简单粗暴地震动一下，就足以让你找到非常好的创新机会。

也许你会说，大罢工这种震动机会也太少见了，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参考下科幻作家阿西莫夫。他每次写小说写不下去时，就会一个人跑到电影院，随便看几场电影，而新灵感往往就在看完电影后出现了。

说到这里，我们也许应该分析一下，传统上我们认为的成功特质到底是怎样的。专注，每次只做一件事情；自控，该做什么事情时，能立刻去做；执行力，是指做事有明确的目标和进度，而不是凭心情，对每件事情要从一而终；极简力，把精力集中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排除其他的干扰……

我们相信，如果一个人能做到以上这些，他的工作能力肯定会超过绝大部分的人。而且我们也不再为天赋所困扰，反正勤能补拙，一万小时的练习积累下来，就能有所成就。

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方法都有一个特征，就是高度严谨的机械化，它们似乎只适合用来学习或执行任务。但如果观察一下艺术大师、创新发明家、改革领跑者等，除了这些行为，显然还具备一些别的特质。《混乱》就是试图破译出那些“别的特质”到底是什么。

先看看历史上那些特别多产，又有原创性的科学家，比如达尔文、达芬奇，都是同时在几个不同的领域做研究的。达尔文最有名的成就是进化论，但在化学、数学、物理上，他同样颇有建树。达芬奇也是如此，这位著名的斜杠大师，兼具画家、科学家、天文学家、生物学家、地质学家等，基本上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1958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伯尼斯·艾杜生曾展开一项长期研究，追了40位正处于职业中期的科学家。在之后的20多年中，研究者对他们进行了定期采访和心理测试，并收集他们发表的作品。研究对象中，有四位获得了诺贝尔奖，另外两位被誉为诺奖的有力竞争者，还有些科学家进入了美国国家科学院。而其他科学家，发展却十分黯淡。

1993年，艾杜生教授去世几年后，她的同事发表了对这项研究的分析。试图探讨为何有些科学家不断取得成就，有些却如昙花一现？他们最后发现，顶级的科学家，往往是不断切换研究课题的，他们在最先发表的100篇论文中，平均已经切换了43次研究课题。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想不断获得重要的成就，就得不断探索新的领域。

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本书到底提供了什么建议呢？蒂姆·哈福德归纳了几点：

1.不要收拾文件夹，不要给邮件归档，那纯属浪费时间。因为你只会保留一大堆将来根本就不会用到的文档，而且因为整理花了很多心血，还不舍得扔。文件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手堆在桌子上，用什么拿什么，用完的就放在一堆文件上面。这样，你最常用的文件就会一直在最上面，长期垫底的直接扔掉就行了。

2. 团队凝聚力有时反而会损害工作能力。讲团结的队伍，比较适合那些目标明确，工作方法也明确的工作，当所有人都知道该做什么和怎么做时，齐心合力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要激发创新，最好集合一群五花八门的人在一起，没有固定套路，每个人相处得不太愉快甚至很尴尬时，反而会集思广益，迅速碰撞出火花来。

3.计划只做中长期的就好了，比如定个月度目标，再灵活找时間实现。如果给自己制定了具体到天的详细计划，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使你某天没有完成计划，一步跟不上，后面也就不想再跟了。

总而言之，哈福德提醒人们，强调整洁有序的背后，其实是循规蹈矩，是把人机械化。而混乱的背后则是自由独立，让人更像人。当身处在这个充满机械化、标准化、规则化的现代世界之中，你选择了怎样的生活方式，其实就决定了你会成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