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说
2018-01-25彭浣尘山东
彭浣尘(山东)
(一)
石头对我说,我总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事物,石头和非石头。我总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两种声音,沉默和非沉默。我现在对自己的认识越来越到位,作为一块沉默的石头,我恰好是这个世界的一半。
现在我发现我这一半里有一个我和一个非我,另一半里有一个世界和一个非世界。石头,非石头,沉默、非沉默,我、非我,世界、非世界,它们就像水与火,就像黑暗和光明,相互纠缠又各自为政,保持住了:某种浑然的平衡。
(二)
梦想对我说,我生来就是真实的,是世界发生时自己产生了虚构。江河本来是寂静的,它虚构了波涛;黑夜本来是无所有的,它虚构了月亮和星星;一个独自在河边行走的人,虚构了寂寞和远方;两个在月亮下牵手的人,虚构了花香和虫鸣。
许多事物一直在虚构着,伴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光。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些虚构了,如果没有了它们,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三)
伤口对我说,起初我结一块难看的疤,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安宁。像一块庄稼在洼地里躲开月色的燃烧,像一枚枯叶用飘零镇住夏日的喧嚣。你看看我已经不再流血了,我礁石一样的沉默和逝去的岁月越来越吻合。
我现在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顶漂亮的帽子,棕色的,宽沿的,挺帅气的那一种,在回忆的前额上撑起一片凉荫,像一只漂亮的蝴蝶,迷恋花香,不再飞走。
(四)
云朵对我说,我不停地飘呀飘,是因为我朦胧的记忆里有一片大海,那黑暗里常有意外的闪光,快乐里夹杂着不可知的命运,那是一块充满战争的玉。我不停地飘呀飘就是要回到那里,回到一个古老的传说一样的存在里。我知道大海朦胧的记忆里也有一个我,我知道它在苦苦地等着我,像一位老母亲苦苦等着千里之外的游子。
它为了等我,永不干涸。
(五)
雪花对我说,我何以到来?这是一个谜。我不知道,也不去追究,如同我也不关心自己怎样诞生。但我确定我的前生不会是蝴蝶,因为它们对自我的迷恋使它们只能成为自己。有时我想我的前生或许是蚱蜢,因为它们在草丛里蹦跳时看到了翩翩的蝴蝶。
我一直喜欢寒冷,我凭借它覆盖森林和高山,凭借它覆盖河流和田野。我一直害怕热情,所以至今我无法覆盖波涛汹涌的大海,无法覆盖一个孩子的闪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