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街外史
2018-01-25甘弟春
甘弟春
大兴街,那些被岁月遗落的故事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坪人,对于这个位于华坪东部的小镇,四十年来的认识和了解,印象最深的是那条窄窄的只容得下一张车子通过的街道,和那两边低矮黑旧的瓦屋以及古旧的木板铺面。早些年时,偶尔到那边,在街上闲散漫步,还曾见过那早已被踏磨得不见纹路、凹凸不平的青石路面。街子天,有那朴实乡民牵着的马匹,驮负着一筐筐的山货,马儿腾起一身的热气喷着一路的响鼻,蹄声从青石街那头嘚嘚过来。正午渐过,那些红的桃、黄的梨,清香的鸡枞、青岗菌,葱绿的山野小菜,毛色艳丽的鸡鸭鹅儿,便随着四散的人流,叽叽嘎嘎流入了川滇边地寻常人家和那常年烟雾蒙蒙的钢城集市。这便是对大兴街初浅的皮毛认识。而进一步走近大兴街,是从文友马海断断续续关于大兴的文字,以及丁酉年冬日的一次邂逅伊始。
大兴,在元朝时就有建制,早时治属永北府,旧时是滇、川、康(今西昌)三省交界地,今率属于云南华坪,距离县城三十里,也是云南入川的咽喉,丽江茶马古道的一站。大兴地辖地面积不过一百余里,却因三面环山险峻,一面临湍急金沙江,毗邻四川,成为乱世兵家必争之地,匪患连连。解放后大兴历经历史变迁:1958年12月,建立大兴人民公社,1984年撤社建区改为大兴区,华坪人称为二区,一直延习到前些年。1988年改为大兴乡。2002年撤乡建镇,改称大兴镇,下辖新文、兴泉、干箐、南阳四个村属,镇治在兴泉村大兴街。2005年末,合并文乐乡设立兴泉镇,将镇人民政府迁驻兴泉村江地。曾经的大兴街,虽然结束了政府行政驻地的使命,但作为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街,却依旧保持了赶集的习俗,每逢一、四、七日的街子天,窄窄的老街车来人往,商贾云集,吸引着老街周边石龙坝、大兴以及四川攀枝花、福田、平江、三阳、惠民等地的商家小贩和山民百姓,熙熙攘攘地热闹着老镇。
据载,大兴街所在地原来只是一个村落,由于大兴老街所在地三面环山,环抱的青龙山和一碗水梁子连绵数十里,历史以来就是松竹公寨母寨、老鹰山苗族,青龙、黑山、海螺寨、蛮王寨、大箐沟等傈僳族以及新文滥坝回族等民族居住地,山高水深,险峻环生。这条从松竹绵延而下的高山峡谷,经过青龙河漫长岁月的洗礼冲刷,生生将这个村子冲成一个峡谷山丘。这华坪位于川滇边地,自古乃洪荒蛮夷之地,没有官道,唯一的河流金沙江水流湍急,乱石卧底,航运无法通行,就这一条茶马古道,如一根麻线串连着华坪与华坪之外的世界。旧时茶马古道从华坪城翻过基佐一碗水梁子,途径甘家垭口至大兴、再翻过把关垭口或江地走向四川。或从四川盐边过来,经过蛮王寨、南阳把关垭口至大兴,途往华坪、永北、丽江等。大兴作为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贾马帮,过往江湖人士,流官看客,或驮着烟酒、大米、盐巴、篾器、布匹、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等等,或带枷链足,含冤带屈,或拖家带口,颠沛流离,来来往往在这茶马古道。那些经历了一路风吹雨打、豺虫惊吓、匪患逃生的客商行人都要在这峡谷边上的村落里歇上一夜,添足给养,再一路南下东走入川,西行入滇,久而久之,这村落便日复一日渐渐热闹起来。
至嘉庆年间,大兴村一位邱姓的大户人家,便号召家族之中流砥柱和乡绅邻里,集资修建了这条峡谷边的青石板街,邱姓族人以及村里的村民陆续修建了临山一面大大小小的商铺,将那些狭小厚重的木质门后面一间间作了马店、铁匠铺子、米铺、饭馆、酒肆、茶馆、纸火店子,以及女人家用的针线、胭脂铺子等等,将那些旅途的奔波劳顿在这简单的繁华里安放下来,丰富繁荣了大兴这方小镇。由于地理位置限制,这条街临水的一面悬崖绝壁就空了下来,这便形成了大兴历史上最早的集市,因是邱姓族人提议修建加之邱姓在当地的财势,便将这条街称为邱家半边街,一直流传了下来。
原本大兴街外没有河流,更没有时至今日依然古风尚存的锁龙桥。大兴街外这条从松竹老鹰山下来的青龙河峡谷,每到雨季,更是蛟龙翻滚,洪流贯耳,令往来商贾和行人心惊肉跳,精壮马匹扬蹄嘶鸣,竟将这本就位于山丘之上的半边街,越发冲涤的险峻起来。那峡谷上的木桥,难敌黄水蛟龙,每每被洪水卷走,来往客商只能望洋兴叹,禁足逗留,或绕道远行,将漫长的旅途期限再度延长。直至清光绪五年,大兴街后山上玉皇阁那位祖籍西康(今西昌)姓张名联兴的道长,将那些旅人的困苦深深铭记,倾其家私,并往返游说乡里,多方筹资,用人工打凿的石条在峡谷口筑起堤坝,修建了大兴第一座石拱桥——锁龙石桥。时至今日,桥下水如挂帘,形成一道天然瀑布,高十余米,声震半里。又历经岁月沧桑,山泥累积将临水的峡谷生生於成了平地,乡人陆续修建了老街临水的另外半边街面商铺,形成了今天所见大兴街,告别了邱家半边街的历史。后又在大兴街北面瓦房箐下筑坝,拦截青龙河蓄水修建了新文水库,至此,才有了今天所见大兴街外的河坝、田野和涓涓细流的大兴河。
最早的大兴街,并没有这么多的人家和店铺,随着人来人往的增多,有那迷恋这方水土的、故土难归的流官看客,家道中落归途无期的子弟,在这上门当了女婿的匠人或寻下婆家的女子,以及江湖游士侠客,陆续有人择一方土地在街前巷尾搭建几间土屋定居下来,老街的人丁渐渐兴旺。清道光元年,正式命名为大兴街,逢一、四、七赶集,每月九场街天,曾一度成为华坪最兴盛的米市。为防匪患,清末还在老街东南西北各建设辕门一座,昼敞夜闭,倒也精确的描述了大兴街200多年的历史风貌,只是时至今日岁月更替,那辕门早已了无踪迹,只能为之唏嘘。到民国初期,大兴街一名陈姓乡绅发迹,修建街后天宝大院,今日仍可见昔日的高耸的山墙和照壁,依稀的白墙灰瓦和长满绿苔的手工橼坎石,昔日繁华鼎盛可见一斑。解放后天宝大院全部划分给了当地百姓居住,在街后形成了长长窄窄、七弯八拐的巷子,鸡肠小巷、盘桓迂回,鸡犬之声早晚相闻,留下了今天的天宝寨。
大兴街是丽江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时逢乱世苍茫,南来北往到此止步定居的三教九流多如牛毛,带来了五省三县的文化习俗。清光绪年初,玉皇阁道长张联兴牵头成立了洞经会和同善会,兴起了赶龙王会、观音会、桥会等风俗,承头从事修桥、补路等慈善事项和办理乡民红白喜事等,吸引四方八面的客商、戏班到此兴会,大兴街一度曾空前繁荣,形成了陈、徐、饶、倪四大家族各占一方的局面。
据传,大兴街日益兴盛之后,巴蜀文化陆续传入,街上兴起了说书、喝茶、唱段等,民国时期,还有客商做起烟土生意,开起了烟馆,促成了南阳村种植罂粟之风的兴盛。那时的街上,最出名的有倪家茶馆,那些个乡绅氏族和歇脚客商,无事便在这茶馆里听书喝茶,在余音绕梁的丝竹、二胡声中,天南地北的故事便从这方天地中转流传到川滇边地,茶余饭后,消减着乱世沧桑苦痛。还有名气远扬的马记铁匠铺,常年四季铁锤叮当火星四溅,雾霭升腾混合着雄性的汗水,打造的铧口、犁钯、锄头、镰刀等铁器,除了满足周边农家农耕需求之外,一部分就近装上马鞍,随着叮叮当当的马帮流入遥远他乡。而那些锋芒毕露的刀剑,则伴随着仗剑者一身的侠气,隐入了看不见的江湖。早年大兴街上还有一个业余戏班倪家班,成形于民国年间,以倪姓居多而得名,戏班以唱滇剧为主,兼唱花灯和京剧,闲时排练,逢节演出,朝朝晚晚依依呀呀,笙箫鼓乐,倒也丰富了这川滇边地小镇的历史文化。
在大兴老街通往天宝寨的一个巷口,我们邂逅了大兴街最后的剃头摊子,旁边是叼着长烟锅卖草药的傈僳老阿妈,还有颜面沧桑的老者,正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摆弄着地摊上的兰花烟。剃头摊子上的两个老人年龄估计都在70多岁了吧,其中一个围着阴单布的围脖,稳稳地坐在露天剃头摊子上。说是摊子,不过是一把老式的旧木椅,一个装了水的铝盆和随意挂在别家商铺外墙上的一个工具袋子,脚下散落着零星的马粪渣子。老人座下是那把漆色斑驳的木椅,半边脸颊上涂满了肥皂泡沫,另一边新剃的脸颊却干干净净,无一丝杂乱。而那正在手使剃刀的老者,也是一身的卡基布衣裳,花白的发际从青色的帽檐下显露出来,他的专注似乎与这身后喧闹的集市没有半点关系,娴熟的剃刀在他关节粗大的指尖上下灵动,泡沫和胡渣随着剃刀的舞动散落到脚下,而剃刀下那张历经岁月沧桑的脸,在冬日的朝阳下,越发的干净明亮起来。
今日的大兴街,虽然经过了部分扩建,但由于住户太多和地理位置受限,仍旧狭窄拥挤。很多砖混结构的商铺,代替了古旧厚重的木质铺面,虽然拥挤,却依然保持了昔日的喧闹和古朴的民风。在这里,在深深的雨季,或来自公寨母寨,或蛮王寨下、青龙山上的朴实乡民,脚上沾满赭黄色的泥浆,吆喝着汗气升腾的马儿,那马帮的声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从滥坝村尾上或天宝寨外的小路上一路摇响过来,钉着铁掌的四蹄,在水泥路面上敲出久违的节奏。有脸色沧桑的村民,肩背手提了散发清香的篾器,大至簸箕、朗筛、篾席、烟兜、背篓,小至提兜、刷把、筛子、撮箕、斗笠,在街心摆卖任你挑选,这些,也曾是当年马帮客商驮运的商品,流传四方八面。在老街的集市上,你仍旧可以感受到边地最古老原始的农产品交易方式,如:以把(或子)计算农产品价格,乡民门将葱、蒜苗、芫荽、青白菜等菜蔬用稻草扎成小捆,确切说应该是把,只有人一只手心能够握下的数量,现在一般在一块或两块钱一把,要在旧时,可能就是一枚铜板或几分硬币吧。记得十多年前到大兴下乡去老街上闲逛,还有买红心果以每十个计价的,或五角钱或一块钱十个。类似的还有买卖桃李、甘蔗等的这种交易方式。但凡种种,就是在今天的县城集贸都已经销声匿迹,而这大兴老街,却依然保持着这种方式,或许,是历史的印迹镌刻太深,已经根植于这片乡土并深入了父老乡亲的骨髓,而非时光流逝轻易能够抹去的。
大兴古镇廊桥梦
说起大兴镇,老街外的锁龙桥和龙洞河的东济桥自然是不能不提的话题。
我们抵达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早晨,相距半里就听到了锁龙谷中那轰隆隆的水流声,敲打着深深的锁龙峡谷。渐渐走近,只见一挂白色的珠帘,从十余米高的堤坝上飞流直下,落入桥孔下的深潭,在蜿蜒曲折南流而去,如一条银色的纱练映衬着悬崖上的峭壁和那百年历史的凤凰古树。而那瀑布上方,高高耸立的古桥,便是大兴最古老的石拱桥——锁龙桥。
锁龙桥建于清朝光绪五年(1879年),由大兴街玉皇阁道长张联兴号召游说乡里,筹资用人工打凿的青石条在峡谷口筑起堤坝,修建了大兴第一座石拱桥——锁龙石桥。石桥位于大兴街南端门户,横跨街口魁阁山与街西二蹬岩,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八年历史。锁龙桥桥身、桥孔、桥面及栏杆全部用手工打凿的石条子砌造而成,栏杆上还雕琢布放了十二生肖石刻。
相传,这锁龙桥的来由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清朝年间,一位名叫张联兴的客商,赶着马帮从遥远的老家四川西康省出发,将那些盐巴、大米、布匹、铁器、竹器等居家日常物品驮来送往,常年累月穿行在这位于川滇边地的茶马古道上。这条茶马古道,途径四川会理、盐边,华坪南阳、大兴街、再到永北、丽江等,处于绵远千里的横断山脉,南蛮荒芜之地,山高谷深、豺虫出没,冬天一身灰土,雨天一身泥泞,旅途的艰辛自不必说。更因那时时逢乱世民不聊生,有那遭遇贪官污吏坑害倾家荡产或天灾人祸饥不裹腹的,或遭人迫害被迫落草入蔻的,或那如孙二娘般开黑店卖人肉包子、顺带掳人钱财的,更是防不胜防,令人心惊肉跳。
话说这位四川张姓客商,自20几岁便留下家中年轻的妻子和孩子从家乡出来,风风雨雨、来来去去,沿途马店为家风餐露宿,竟然就在这茶马古道上往返一走就是十八年,历尽千辛万苦,倒也赚得殷厚家底。这一年十月间,张客商盘算着,为了赚得与妻子的下半辈子富贵荣华,自己离家经商一晃已经十八年头,走时年幼的一双儿女已到成年。虽然近十年因匪患战乱没有回过老家,但中途也请人捎去了家用,只是那家中妻子想必已和自己一般,鬓角已现了银灰,做完这最后一桩生意,自己就收拾行装回西康老家,了断这风餐露宿的日子。想想自家原来的四合院已历经三十多年风雨沧桑,早已陈旧了。回老家后,首当其冲要购置几亩地,修建一院宽敞的四合大院,前后都有花园的那种,一年四季桃红柳绿。房子修好后再给儿子讨了媳妇儿,嫁了闺女,从此自己便与结发妻子养花弄孙,也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这样盘算着,张客商便推掉年后的生意,乐呵呵准备着回家的事情,冬月初收拾行装上了路。
一路上,张客商陆续将沿途钱庄里存着的银子换成银票,包了又包裹了又裹,用细麻绳缠在贴身的肌肤上。为防道上遭遇匪人谋财害命,张客商以那十几匹马儿背上的盐巴、大米、杂货驮子作掩护,换上了一身破旧的衣裳扮作落魄商人伪装起来。年关将近,那收过山买路钱的、等着银财翻年坎的流兵匪盗,总在某个人稀路僻深处虎视眈眈。一路上走走停停、躲躲藏藏,胆战心惊自不必说,大概是因了老天庇佑和那一身乞丐似的衣裳,张客商倒是躲过了川滇路上横断山腹地的豺虫虎狼,侥幸逃脱了那青龙山、蛮王寨山寨匪蔻,以及盐边郭土司麾下的彪军乱马,保全得自身性命和那贴身绑着的银票。只是马儿货物全被沿途歹人掳了去,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跌跌撞撞衣裳褴褛来到了西康城外。此时已是年关腊月二十八,虽逢乱世,百姓自有百姓的日子,西康城内张灯结彩,寻常人家也挂了灯笼,置办了年货纸火烟花一应等,只等着鞭炮一响,吃年饭了。这张客商归心似箭,临时雇了一匹驴车急匆匆一路往家赶,黄昏时分才到了家门口,打发了驴车。近乡情怯,方才发觉甚己都没有来得及在城中购置一身衣服换换,转念想想,家中乃二十几载糟糠之妻定不会计较也就罢了,便伸手叩响了大门。许久,木门吱呀打开一角,里面伸出一张半掩的妇人脸,张客商一眼便认得那是自己妻子,赶紧欣喜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那妇人先是愣了愣,继而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沉寂了半响,说了句:“你是哪个?我认不得你,找错人家了”,话落,便折身准备关门进去。这张客商心里一慌,便伸手去扯妻子的衣袖,口里再呼喊妻子的名字。谁知那妇人却推开他的手,抖开自己的衣袖,皱了皱鼻子,声音提高了一倍:“你认错人了,赶紧走别处找吧,大过年的别这添乱了”,说完,趁张客商愣神之际急急忙忙关了大门进去了。等张客商反应过来再拍那门,便无声无息,直至三更天也再没有丝毫动静了,剩下那张客商,衣衫褴褛,饥寒交加,蜷缩在门旮旯里絮絮叨叨诉说直至第二天天明……
张客商断断续续,在家门外徘徊了十日,竟然再也没有见着妻子一面,更不要说一双儿女了。不停的诉说耗尽了他的精力,张客商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那门里从始至终只留下那句无情的话语。初七这天,张客商趔趄着步子离开了家门,进城置办了一身衣物,跟着一队马帮再次踏上了川滇茶马古道。这一次,张客商到达大兴街,便寻了一间土屋居住了下来。不久,张客商便通过当地府衙乡绅择选了后街坡顶上的一块地皮,着手筹建大兴街上第一座道观。筹备差不多了,张客商请人带话从四川、西康等地请来了水工、泥瓦、木匠师傅,陆续将那回家时随身绑着的银票到县城分批兑成银两,兴建了大兴街第一座道观——玉皇阁。玉皇阁建成后,张客商便在观里做了道长,终日吃斋念经,远离尘世喧嚣离合,彻彻底底与西康断了联系。
直至清光绪五年,这张道长将那些往来客商、旅人在锁龙谷峡谷口遭受洪水困顿的困苦深深看在眼里,遂提起倡议倾其家私,并往返游说乡里和奔走于旧衙坪,筹得白银1850两,用人工打凿的石条在大兴街南端的锁龙谷口筑起堤坝,修建了大兴第一座石拱桥——锁龙石桥。拱桥建成后,行人马帮过往络绎不绝,如遇雨季,洪水滔天而下,如一条黄龙飞跃锁龙谷,形成一道天然瀑布,高十余米,声震半里。逢旱季,水流便清澈见底,如一挂白色的珠帘,飞流而下形成一泓深潭,名曰二灞潭,深不见底,被峡谷两岸的树木遮蔽起来,环境清静深幽。桥面上建了阁楼,命名为风雨楼,阁楼雕栏画栋,飞檐翘壁。两边石栏杆上竖了十二生肖石刻,或雄鸡高唱,或龙腾虎跃,栩栩如生,体现了旧时石匠手工的精湛手艺。石桥两边古老的榕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引来乡人驻足逗留,嬉笑乘凉,观风雨,听小曲,成为大兴街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多有文人雅士在风雨楼上吟题词作诗。解放后,因修建公路拆除阁楼,桥面通车,再没有了昔日的风雨楼辉煌。
说到大兴的石拱桥,自然少不了龙洞河上的东济桥。这东济桥位于大兴街东南面,与锁龙桥遥相呼应,也是西南丝绸、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之一,四通八达,是旧时通往西康会理、西昌,四川成都、重庆,云南丽江、大理、下关,滇西北至缅甸等地的交通要塞。龙洞河水流湍急,雨季洪水暴发,客商马匹无法通行,民国十三年,大兴街乡绅陈荣升、徐松发、饶集五倡议,乡民集资共同修建了这座桥。
东济桥传承了巴蜀文化古老的建筑方式,到今日已历经百年沧桑,仍矗立在龙洞河上,仰头依稀可见廊桥顶梁上的雕龙画凤,桥顶上也是翘壁飞檐,桥两头竖着石刻的狮子,威风不减当年。石条子的桥面上,可见修建时刻意刻下的足印和手掌印,相传旧时有家人生了难以治愈的病症,便带病人来这桥上,就着那桥面的印迹,或手掌或足印以自己的手足覆盖了,病症便会随那天南海北的马帮行人走散去了。这也许是人们渴求平安的一种美好期望和精神寄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中玄妙无从考证。桥头两面不知是特意种植或者飞鸟衔来的种子,几颗大叶榕树常年四季郁郁葱葱,将古老风雨廊桥红的瓦、青灰的桥身衬托的更加意蕴悠长,古风依存。站在桥上,早已听不见昔日马帮叮当,但那被磨得发亮的青石桥面,虽几经修葺但仍已斑驳的字画,却记忆了曾经的喧闹和昔日的风风雨雨。桥下,是少可见底的涓涓细流,裸露着几经岁月打磨的卵石,两岸金黄的油菜花,恍惚着今夕是何年的思绪,令人叹息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