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为我 自有我在
2018-01-24刘一闻
□刘一闻
刘一闻,1949年出生于上海,师承苏白、方去疾、方介堪、谢稚柳诸前辈。现为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书法、篆刻艺术院研究员,西泠印社理事,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博物馆研究员。
他于20世纪90年代起,历任国家级书法、篆刻大展评审委员至今。2005年,在山东临沂“王羲之故居”建立“刘一闻艺术馆”;2015年,荣获全国第五届书法兰亭奖艺术奖。出版物有《刘一闻印稿》《刘一闻作品》《刘一闻书画》《一闻艺话》《一闻艺论》等20余部。
“我之为我,自有我在”,这是出自《石涛画语录》中的一句名言。我觉得,一个艺术家应该在他的作品中将个性化的东西明确而自觉地显现出来,唯有如此,他的作品才会被赋予独特的生命形象。
艺术创作离不开艺术思维,艺术家独立的创作个性必然要给艺术思维活动以内在的影响,并通过艺术思维活动而得到鲜明的展现。卡西尔在《人论》中曾引用过这样一个创作实例:“画家路德维奇·李希特在他的自传中,谈到他年轻时在蒂沃利和三个朋友打算画一幅相同的风景画的情形。他们都坚持不背离自然,尽可能精确地复写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然而,结果是画出了四幅完全不同的画,彼此之间的差别正像这些艺术家的个性一样。从这个经验中他得出结论说,没有客观眼光这样的东西,而且形式和色彩总是根据个人的气质来领悟。”这也就是说,艺术感知的不同,自然会使每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形成各自鲜明的个性印记。更何况,各不相同的人生际遇、人生感受,经过艺术家独具个性的审美心理结构的过滤与升华,怎么可能会出现千篇一律的作品呢?
我们都知道,艺术思维不等同于形象思维。在艺术思维中,还包括极为重要的灵感、直觉、顿悟等。对于以追求新颖和独创为宗旨的艺术创作来说,灵感、直觉、顿悟的出现,标志着创造力的产生,独特艺术境界的诞生就会成为现实。具有自己鲜明创作个性,的艺术家,不仅有着相对稳定的艺术思维类型,更有着与此相应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创作个性,是优秀艺术家在艺术作品的内容和形式的有机统一中显现出来的鲜明特征。譬如,同样刻一部《心经》,黄牧甫刻过,方介堪刻过,笔者不揣简陋地也曾刻过。若将三部印谱放在一起,我想大家一眼就会分辨出各自是谁所刻。这就是创作个性和艺术思维的差异所致。笼统地讲,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风格不同。
说到风格,其实一个人一生中会发生多次变化,因为人的感受会随着年龄、阅历、知识结构等因素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就像余光中的那首非常出名的《乡愁》,同样是乡愁,感受却不同。那么艺术风格的变化,应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而我们知道,事实上往往并非如此。不少艺术家在成名以后,由于受各种因素(主观的或客观的)制约,不愿或不能摆脱自己创作的老路、窠臼。我们说,艺术家一旦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诚然需要一定的稳定性,以使作品显得更加内蕴丰富、深刻,而不至于轻飘、浮浅;但是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有碍于其获得新颖独特的情感体验,不利于丰富和发展自己的创作个性、深化或改变自己的艺术风格。
艺术创作到了一定程度,要避开别人并不困难,要突破自我却并不那么容易。小说家王蒙曾说过一句引人深思的话,他说:“那些所谓非常有风格即一眼能看出风格的作家、艺术家,如果不能突破自己的风格而被风格所囿,如果其风格本身就相当狭窄,创作量就越来越被人一览无遗,越暴露自己的艰窘贫乏。”这对那些想以创作数量取胜,却又不注重丰富和发展自己的创作个性的艺术家来说,真可谓当头棒喝。
《铁肩担道义 妙手著文章》
《陆放翁〈秋树〉》
所以我觉得,为了不至于使自己也陷入上述的窘境,应该首先要不断深入传统,吃透传统。有朋友说我的印风、书风好像一直在变,跟我学很困难。我想说的是:第一,不要学我,要学传统,传统是最有营养的母乳;第二,我基本上还是沿着典雅一路在走;第三,书、画、印我都努力保持相对稳定统一的基调,三者之间有序地探索发展;第四,我觉得创作个性和艺术风格是丰富性和独创性、稳定性和新异性的统一。以上四点,一言以蔽之,曰学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