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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都不语,应识舞台情(下)

2018-01-24

新世纪剧坛 2018年6期
关键词:严正人艺林农

三、从入行到懂行,从专业到擅长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代表着中国各族人民和各民主党派人士,高呼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这个时候,不仅是中华民族抗击外来侵略和民族压迫的胜利,同样也是全民族革命的胜利!与此同时,戏剧能够带给人民的意义,也在这一时刻产生了更加革命性的体现。

新中国的话剧大量排演了苏联的经典名剧。而李默然所在的东北文协文工团,也在1951年10月2日,改名东北人民艺术剧院。此时的李默然,被分配到了东北人民艺术剧院话剧团,成为一名专业话剧演员。

从在邮政局的业余话剧团第一次登上舞台,到现在成为专业话剧演员,在外人眼中,都会认为这时候的李默然已经是一个十分懂行的表演者。甚至在那个时候的李默然眼中,十几台戏近一百多场的演出经历,也应该是自己已经达到高水平话剧演员的荣誉勋章。可是正如前文说过的,上天为你准备的安排,除了是在帮助你之外,某些时候也许同样会变成一种阻碍。日后发生的一件重要事件,才让李默然真正看清,此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入行的话剧演员,离真正的懂行,还有一定的距离。“真正的坎坷”,才刚刚开始。

当时的剧团,不仅大量地引进并排演苏联的优秀剧作,同时也把苏联的演剧体系引入到国内,供文艺人员研究学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就这样被全面介绍到中国来,对当时的国内话剧表演产生了深远的触动,至今依旧产生着重要的影响。

伴随这股热潮,李默然所在的东北人艺话剧团专门抽出一段时间,组织剧团全体人员认真学习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的理论知识。并在这之后,把理论知识运用到实践中组织排演了一出苏联的话剧——《曙光照耀莫斯科》。

《曙光照耀莫斯科》的导演是东北人艺话剧团的严正。出生于江苏南京的严正曾在西安的西北电影制片厂工作,后来投身革命,去了延安,在延安的鲁迅艺术学院工作、学习。在延安时期,严正就早已在多部话剧演出中担当着重要的角色,最为出名的就是在话剧《带枪的人》中成功塑造了斯大林这一舞台艺术形象。后来,当解放的泱泱大潮席卷东北地区的时候,严正也随着当时东北人艺的前身东北文协文工团,一起来到了这片富饶的黑土地上。起初作为副院长的他主管歌剧团,后来转而指导话剧团的工作。此时的严正,可以说是剧团中少有的在早期就接触并学习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的人。因为除了李默然等后期加入的工作者以外,早期的老文工团的成员们,在延安工作学习的时候,都跟曾在莫斯科系统学习过戏剧的新中国才女孙维世学习过,而孙维世在莫斯科学习的正是最为正宗和纯正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因此,运用斯氏体系排演《曙光照耀莫斯科》,是严正并不陌生的一次实践。

在严正的指挥、领导下,包括主演李默然(饰演库烈聘)在内的所有演职人员,运用严格、正规、科学的排演方法,认真进行了剧本分析、角色分析、生活体验、台词研究等步骤后,于1951年3月进行正式排练。

兴致勃勃又雄心壮志的李默然跟随集体开始排练,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后面的他将会迎来自己演剧历史上的第一次磨难!

最初,一切都很顺利,在前几幕几场的排练中,李默然的表现甚至多次受到严正的表扬。被表扬的李默然也坚信自己多年积累的表演经验是绝对正确的,甚至觉得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的理论学习中学到的知识已经可以充分熟练地运用到排练实践中。然而有一天,在场上排练的李默然按照以往的经验,做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他将剧中的人物“卡碧特丽娜”的名字断音,自作主张地读成了“卡碧特·丽娜”。而李默然这样做的理由,也是他按照以往的舞台演出经历,为了达到某种习惯性的戏剧效果而做出的改动。因为他从小接触到的舞台演出,包括大量的戏曲舞台演出,可以追求腔调的改动而达到的美感,往往会引起观众的强烈兴趣和好评。正当李默然为自己这次改动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以往总是表扬李默然的严正,突然打断了排练,并冷冷地指正道:“你这就是腔调式形式主义!”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已经是剧团中的“台柱子”的李默然,这个被称为“天才”的李默然,那个以往只会被观众认可和领导表扬的李默然,会在这个时候出这样一个“丑”。大家更没想到,从来都是表扬李默然的严正,会突然在这个大家看似都没有问题的改动上如此较真。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对自己的同志重了一些的严正,随后缓和了语气,认真地从自己打断排练的理由,以及默然同志这样做是如何不符合斯氏体系的原因娓娓道来。说得包括李默然在内的所有演员心服口服。从这时起,一直在表演上“顺风顺水”的李默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吃“天才”的老本到头了,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甚至表演艺术家,从小接触过的戏曲表演模式以及陈旧舞台、电影的模式应该被置换和修改了。这个曾经“上天的安排”在多年“帮助”自己后,终于还是成为了一种“阻碍”。

那个时候的李默然无疑是痛苦的,因为任何天才都很难接受自己在擅长的领域被突然否定。但是,“伤仲永”真正的“殇”,是在仲永的一生中,没有一个可以对其进行阶段性否定并指导鼓励的人。一个在日后被时代认可的伟大的人,其初期的奋斗实践一定是痛苦的,这种人更为厉害的地方在于,从痛苦中解脱并再次向前的速度又是常人无法企及的。李默然就是这样的人,这样被时代认可的人。

很快,李默然就从暂时的痛苦和彷徨中走了出来,他再次反思自己的过去,反思自己的表演,反思自己对斯氏体系的理论学习,最终在反复研习剧中人物之后,最终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地塑造了库烈聘这个人物。《曙光照耀莫斯科》的演出大获成功,导演严正也因此在演出后,奉调至中央文艺系统任职,后来,又调到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任系主任。

从这次“失意”中,李默然可谓是有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他不再“迷信”自己过去的演出经验,不再照搬虽然优秀但并不完全适合话剧表演的传统戏曲表演模式;而是真正进入到学习和研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的工作中,并让其作为指导思想在日后的演出实践中继续发光发热。

《曙光照耀莫斯科》的排练,可以说是李默然表演生涯的一个转折点,这也是先生在日后回忆中承认的自己从入行到真正懂行的重要转折。而之后的两部戏——《第二个春天》(1962年)和《报春花》(1979年),对他而言,又让表演这门艺术,从一个“工作专业”,真正变成了自己“擅长”的一种艺术形式,并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剧理论,形成了真正的自我理解。用先生的总结就是——《曙光照耀莫斯科》让其克服了“强调式的形式主义”;《第二个春天》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演员的“最高任务”;《报春花》则让他明白了,一个演员在塑造人物的过程中,“对真实生活进行体验”是多么重要的要求。这三部戏之后,李默然成为了表演上真正的“大师”,无论是《李尔王》中的“李尔”,还是《夕照》中的“父亲”,此时的他,可真正地称之为对于角色达到驾轻就熟的程度。

总结李默然的表演艺术特色,可以用“三化四品”来进行简单地概括。

“三化”,是指演员的三种最起码的基本功。第一是“消化”,是指在导演的帮助下,对于剧本的认真消化,真正地吃透剧本;第二是“变化”,是指演员在第一步“消化”之后,要把自己变成角色的同时,让剧中的角色也变成你,达到自我与角色的真正融合;第三是“融化”,是指在“消化、变化”后,让观众看到舞台上你的表演后,承认你就是人物,并且承认,这个人物就是你塑造和演出的。

李默然认为,在“三化”的基本功之后,就应该升华为“四品”了,是演员更高一层进步的重要质变。

“四品”,第一是“大江东去”,是指“三化”后的演员应该在表演中拥有自己独特的符合剧中人物的豪迈的“激情”;第二是“潺潺流水”,是指演员在表演的激情中,不会失去符合剧本和人物性格的细节上的“细腻”;第三是“曲径通幽”,是指在前两步的基础上,达到的一种表演上的“意境美”;第四是“异风突起”,是指完成了前三步并不是重点,应该在细腻又激情的意境美中,凸显自己的个人风格,这种个人风格,一定要使观众产生某种程度上的“惊艳”!

“三化四品”,是李默然整个表演艺术的总结。同时,也让李默然从对于经典的模仿变为拥有了自成一派的表演理论,甚至后来有人总结默然先生的表演风格用了“李派”来称呼。虽然在先生自己看来,这套理论特别是对于“旦角”也就是女性角色的塑造上有一定的缺憾,但是正是在这样的表演方法教育指导下,后来改为辽宁人民艺术剧院的老东北人艺,相继培养出了大批优秀演员。先生“李派”的表演风格,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没!

四、急流勇退:阴差阳错又实至名归的英雄

默然先生的整个职业生涯,基本都是在舞台上度过的。这不仅是时代赋予他的伟大使命,同样也是李默然自己遵从内心的信仰而做出的主动选择。但是,就连默然先生自己都承认,自己的名字真正被全国人民所熟知,继而成为一种民族符号和文化符号被宣扬,并不是通过自己的舞台作品,而是通过《甲午风云》这部电影来实现的。可以说,先生的名气是靠电影打向全国的。

说起先生与这部电影、与电影中“邓世昌”这个角色的渊源,真的可以用阴差阳错来形容。甚至先生在许多场合都会这么说,邓世昌这个角色,是他“捡”来的。

1959年5月,一部由叶楠编剧的名叫《甲午风云》的文学剧本在杂志《电影文学》上面刊出,引起了众多读者的强烈反响。同年8月,在各方领导的努力下,长春电影制片厂担起了拍摄电影《甲午风云》的重任。随后,组织决定导演林农担任《甲午风云》的总导演。拍摄很快进入筹备阶段,导演林农也很快决定,请著名的表演艺术家金山来塑造电影中“邓世昌”这一角色。然而,就在林农的邀请函递到金山手中后,众人才得知,金山另有工作安排,无法按时出演邓世昌这一角色。这下众人措手不及,最有“资格”的演员在关键时刻被工作缠身无法到来,如何是好?就在众人为此感到一筹莫展之际,林农想起了自己早早在辽宁“人艺”“预定”下来的李鸿章的扮演者——李默然。

林农是很欣赏李默然的,在之前一次拜访辽宁人民艺术剧院的活动中,辽宁“人艺”作为招待活动之一,就是邀请他观看了正在演出的话剧《渔人之家》,其中扮演姚努兹·布鲁格的演员“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林农得知那个演员就是辽宁“人艺”的台柱子之一,时任辽宁“人艺”副院长的李默然。于是,林农很快找到当时的辽宁“人艺”院长洛汀,希望借用李默然去自己的《甲午风云》剧组,扮演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李鸿章。

本来林农没有料到自己会成功,因为当时作为副院长的李默然,不仅要负责院中的相关行政工作,同时还要担负主要演出的责任,因此可谓是剧院中少有的几个支撑大局的人之一。经常参与选角的林农,自然知道这样的重要人才资源,无论在哪个剧团都不会轻易放手。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没费多大功夫,洛汀就答应了林农的请求。林农不知道的是,这其中也有另一段渊源。

时任院长的洛汀,曾经在电影演员身上吃过一次“亏”。有一次,辽宁“人艺”在青岛演出,计划本来早已安排就绪。只是没想到,临到演出时据说上海将要来一支演出队伍,辽宁“人艺”当时租用的场地要临时借调给上海的队伍。这让洛汀很生气,也很不解,虽然作为组织的决定洛汀不得不服从,但是心中泛起嘀咕的他,决定一探究竟。终于,派人打听了之后的他,得知上海带来的话剧虽然不比辽宁“人艺”的话剧出色,但是上海带来的这部戏中的演员,有当时的电影“大明星”康泰。闻讯而来的观众当然更希望一睹大明星的风采,主办单位也只能为了民意而让步,用“委屈”辽宁“人艺”来实现民众的愿望。

这件事之后,洛汀很受触动。当时的他在心中就决定,日后一定在自己的演出队伍中,培养出像康泰那样的电影明星,那样,就不会有人再以此为名“挤兑”掉自己院团的演出了。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从天而降。

答应了林农的洛汀,很快就派遣李默然以工作的名义,前往长影出了个“长差”。接受了上级指派的李默然,也背着自己的行囊来到了长春,但此时的他却还不知道主演金山遗憾缺席的消息。

当身材高大、面貌俊朗的李默然出现在导演林农、摄影师王启民的面前时,日后被称为慧眼识英的王启民立马起身指着李默然说道:“老林,还找什么邓世昌,这不就在你眼前吗?”接着,经过简单的介绍和了解,李默然这才得知原本定下的主演金山无法来了,而本来被作为李鸿章扮演者的自己,成了新任主演的“继承者”。

就这样,李默然成为了邓世昌的扮演者,经过长时间的努力拍摄与制作,电影于1962年上映。而后面先生在影片中的表现,笔者就不用在这里过多赘述了,因为到现在,《甲午风云》中的邓世昌,都是整整几代人心中的文化符号。那个时候,观看李默然出演邓世昌,已经成为了万人空巷的情状。其火爆程度,也许只有22年后的《少林寺》可以与之媲美。但是《少林寺》征服观众的,更多的是其动作性的无比优美以及对少林武术的破天荒的展示与宣传,而《甲午风云》征服那个时代观众的,是中国人民在解放二十多年后,心中依旧存在的屈辱感和使命感。他们从邓世昌身上再次看到了民族的脊梁,从宏观的角度坚定了民族振兴的信仰,从微观角度明白了人民英雄的伟大与不屈。

此时的李默然,靠着邓世昌这一角色名扬天下,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英雄”。但是先生却在这个时候,在英雄邓世昌的光环下,做出了另一个令人“匪夷所思”但却比他成功完美地塑造了民族英雄这一举动更加“英雄”的决定。

靠着《甲午风云》红极一时的李默然,并没有像很多其他的演员一样,就此留在了荧幕之上。相反,他却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急流勇退,像以前一样,重新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到了舞台演出上来。这在当时很多人的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回想一下,之所以大家会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大多数的人做不到像先生那样面对名利而不为所动的境界。但是了解李默然的人都会知道,这样的境界,并不是李默然在一朝一夕中培养出来的。

五、激流勇进:只要信仰真,名利如浮云

在此不想过多地赘述先生在《甲午风云》中的成就,关捷先生所著的《人民艺术家李默然》一书,已经将默然先生参加《甲午风云》的前因后果以及如何塑造邓世昌讲得十分详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笔者想通过描述先生参加电影演出前后的表现,来让大家看到一个在艺术上真正能够做到“固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完善自己的道德操守、永不舍弃戏剧情结”的大丈夫、大演员的形象。

前面说到了默然先生在演出《甲午风云》后,选择了急流勇退。其实了解李默然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选择看似偶然,其实是一种必然。

现在的戏剧界,不乏有许多身兼编、导、演数职的“大家”。他们有的只是初出茅庐的“新青年”,有的则已经在戏剧演出圈子中有了一定名气。在演出《甲午风云》前的李默然同样也曾尝试过表演以外的工作——1953年尝试导演话剧《妇女代表》、1959年尝试编剧话剧《海边青松》。而其中的《海边青松》,还曾经获得过当年文化部的编剧大奖。诚然,无论以现在还是当时的眼光,在外人看来李默然的这两次改行应该算是很成功的。但跟现在不同的是,李默然并没有因为这两次在外人眼中成功的“转行”,就此走上了身兼“数职”的道路。反而是在每一次的转行后,都会在思考一段时间后,对自己的同事和朋友们公开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做这一行当的尝试了。

是李默然“妄自菲薄”吗?在笔者看来不是,这恰恰是先生有着强烈的“自知之明”。他真正明白“术业有专攻”这一亘古格言的深切含义,同时也能真正认清、明白自己的天赋之才应当用在什么地方。

如此说来,这两次的“转行”及其结局,在先生的一生中,应当被认为是两件比先生成功塑造了邓世昌这一角色还要伟大、还要重要、还要值得载入史册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能有自知之明已经是十分难的事情,而作为一个表演天才,一个在那个年代就是大家眼中公认的优秀表演艺术家,拥有自知之明更是难上加难。比难上加难更难的则是,出演邓世昌让先生真正名扬天下、“火”得“一塌糊涂”后,先生依旧信守着当初心中的信仰和默默许下的誓言,真的在自己去世前,没有再担任过任何除了演员身份以外的戏剧职能。

当然,李默然能够做到如此放平自己对待荧幕的心态,也跟他在尝试了电影之后,做出的对舞台和荧幕的总结有着很大的关联。他认为,相对于荧幕表演,自己之所以对舞台表演更加难以割舍,是因为在他眼中,虽然两种艺术门类都是无法消除“遗憾”的表演艺术,但是,把演员和观众用一道荧幕隔开的影视演出,呈现在观众面前时是非现场性、非直观性的,让这样的呈现跟拥有着连贯性、现场性、直观性的舞台艺术相比,演员能够将“遗憾”降到最小的能力微乎其微——当影视通过荧幕或者电视机播放后,演员在剧中的表演就此定型,无法再进行改动——而对于舞台表演艺术,由于其不同于影视的呈现特性,演员则可以在不断地重复演出中修正表演中的“遗憾”,尽可能地将这种“遗憾”降到最低程度,尽可能地把每一次与观众的相见都做到比上一次更“完美”。可见,表演艺术在先生心中,是一种应该尽可能追求完美的艺术形式。而先生自己,也是一个力求在表演上尽可能完美的、拥有崇高职业信仰的伟大艺术家。

如果说上述两件事情,可以体现出本节开头对先生“固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完善自己的道德操守”的总结,那么在“永不舍弃戏剧情结”这一定位上,先生的所作所为依旧值得我们后人深思。

在几年前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中国的戏剧市场,是不断走着下坡路的。而就在那个时候,比李默然辈分年长的前辈纷纷去世。和自己同龄的战友也纷纷由于年老体衰,不再担任或者顾及跟戏剧有关的事情。就连比李默然晚上几辈的年轻演员,在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也纷纷放弃戏剧舞台——要么转行,要么走上影视道路。甚至有段时间,“戏剧工作者”被看做是一种没有什么“出息”的职业。

看着周围的人纷纷“急流勇退”,看着当下的话剧市场如此破败,当年在“邓世昌”之后选择急流勇退的李默然,却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晚年,再次做出了一个和周围不一样的决定——激流勇进。

功成名就后的李默然,成为了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看着当时日益萎靡的中国话剧市场,年逾古稀的李默然,开始为中国戏剧(话剧)的复兴而奔走呼告。他首先为了给协会筹钱而接了自己的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影响全国”的电视广告,让广告商把代言的所有收入,全部打入了戏剧家协会的账户。紧接着,鉴于西方有着完善的表演理论体系,为了让中国人有着自己真正成系统的表演理论体系,他亲自联系各大一流戏剧院校和专业院团,联合徐晓钟等知名表导演准备开展一场旨在研讨中国自己的表导演理论体系的大型研讨会。由于种种原因,这次研讨会无疾而终,没有达到先生组织这场研讨会的初衷。而当不久后,李默然再次想要重新组织中国戏剧戏曲表导演理论体系的研讨会时,先生却在北京的家中驾鹤西去。可以这样说,直到默然先生去世前一天,他都没有脱离研究和进行与自己相伴一生的戏剧舞台工作。

先生这一生,一次急流勇退,彰显了其作为一名真诚的戏剧人不计名利坚守信仰的高尚情操;一次激流勇进,展示了先生不为了戏剧一时的颓丧而放弃自己毕生信仰的坚贞情怀。其信仰之真,该令当下许多以戏剧混日子的人汗颜。

六、后记

“默默离去,黄钟大吕荡回声。”(李龙跃词)任何人的肉体都是暂时的,无人例外。但是伟大的人去世后,他的肉体虽然消失,但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伟大的精神,对后人的影响却是永存的。默然先生虽然离我们而去,但是他的经历和他的精神,就像一曲回荡在戏剧人耳边发人警醒又无比神圣的黄钟大吕,直到现在都可以作为我们戏剧人研究的实际范例和瞻仰的行为标范。

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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