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牧羊人

段立欣

1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到底有多少只羊。

我的羊圈建在地球上。地球由于环境恶化，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不过，倒是很适合新型的畜牧业发展，比如养殖克隆羊。

要知道，克隆羊的繁殖速度非常快，我只要几天不到地球上看我的羊，就会有很多小羊出生。所以，在宇宙警察按响我家的门铃，问我一共养了多少只羊、最近有没有羊丢失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是公元3987年，距离第一头克隆羊诞生已经有将近两千年了。我们居住的星球叫新地球，这里和地球很不一样，它是由金属打造的，像一个飘荡在宇宙中的太空舱。之所以把这个星球称为“新地球”，我想是老人们对地球的一种怀念吧。

我承认，我不知道地球上的小羊要多久才能出生。老爸老妈把这个羊圈留给我，我几乎不用操心，羊群的规模就开始不断扩大了。

我只需要定期把一批批羊运到需要羊奶和羊毛的星球就可以了，这样做是保证我的羊圈不被挤爆。

不过，每次回地球运羊都是件苦差事，笨重的太空服让我的动作变得非常迟缓，这里的日照强烈到让人不敢赤手触碰任何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被晒得好像刚从烤箱里取出来一样。真不知道以前地球人是怎么生活的！

还好克隆羊已经习惯在这样强烈的日照条件下生活，它们悠然自得地吃着火热的草，喝着热得冒泡的水。如果是我，我宁愿住到终年积雪的寒冰星去。

“你真的没有丢失羊吗？”宇宙警察说，“已经有好几户在地球上养羊的人家说他们丢失了羊。”

“不是没有丢失，是我还不清楚。”我连忙解释，“明天我就去地球一趟，看看我的羊圈有没有异常。”

宇宙警察点点头，把录着我们刚刚对话的小芯片塞进掌上电脑里，就驾驶着他们的巡航飞碟离开了。

2

我给在外星球旅游的老爸老妈打电话。他们把羊圈交给我之后，就去过自由自在的星际旅行生活了。

“孩子，你要学会独立，要会照顾自己和羊群。”老爸走的时候这样对我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爸要对我说“照顾自己”，要知道，现在的新地球是全自动的。我们有全自动的食物输送系统，每天时间一到，营养均衡的膏状食物就会摆在我们的桌面上。我们的衣食住行都由电脑程序安排，根本不用操心。

“你还要照顾地球上羊圈里的羊啊！”老妈走的时候有些担心地说。

我觉得我把羊群照顾得挺好的，每次寒冰星的人要买羊去做羊绒衫，嘀嗒星的人要买羊回去喝羊奶时，我都第一时间赶到地球，帮他们挑选最好的羊。

想着这些，我拨通了老爸的电话：“老爸，听说有人到地球上的羊圈偷羊！”

“什么？”电话里，老爸的声音立刻放大了好几倍，“我们家丢了多少只羊？”

“我不知道啊，经常这样卖大羊、生小羊的，谁知道具体有多少只羊呢？”我抱怨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和你老妈能记住所有的羊！”老爸大声说着，“我们有一只叫乒乓的大公羊在公元3956年获得‘角力大赛的季军，还有一只叫小甜甜的母羊连续3年产出的羊毛高居全宇宙前10名。千万不要把它们弄丢了！还有……”

听老爸这么一说，我傻眼了，原来他们给每一只羊都起了名字，就像对待孩子一样。

“你们能区分这些羊？它们好像都长得一样啊！”我疑惑地问。

“当然不一样，很不一样。”老妈抢着说，“你一定没有关注过它们！”

好吧，我承认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飞艇比赛》上，这个游戏真的很吸引人，当然也很耽误时间。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些羊了。

它们在地球上有吃有喝，好像不需要我照顾。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虽然我照看羊圈已经有小半年了，但我只知道这些羊可以产羊奶，可以产羊毛。至于“角力大赛”、每只羊还有名字这些事情，我一无所知。

“一定是狼星人干的！”老爸把声音放低了，“为了防止他们偷羊，我们已经建造了坚固的羊圈，没想到……”

“狼星人为什么要偷羊啊？他们也需要羊绒衫？”我奇怪地问。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传来老爸的声音：“他们吃羊！”

3

“什么？他们吃羊？羊怎么能吃呢？”老爸的回答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羊是活的啊，怎么可以吃羊呢？”

老爸叹了口气，说：“狼星人延续了古老地球上某些生物的习性，快把这个线索告诉宇宙警察吧！”

挂了电话后，我连忙通知宇宙警察。为了弄明白老爸和我说的那些话，我还特意上网了解地球的历史。原来，在过去的地球上，像羊这样的动物是可以食用的。

可我还是无法理解，食物不是碗里那些液态或者糊状的东西吗，怎么可能是活的生物呢？想到狼星人那一口尖利的牙齿，还有红色的液体从他们嘴角流下来的画面，我不禁打了個冷战。

“太残忍了，太不可思议了！我要马上去看看我的羊。”其实说是我的羊，我有点儿内疚，因为我对它们真的不够关心。自从半个月前我到地球上把100只羊带到启明星清除杂草后，我就一直没有去看过它们。

为了弄清楚我家的羊是不是也丢了，我再次来到地球。

这个季节的地球还不是特别热，至少还有几块石头没有被晒软，历史书上说这个季节叫冬季。我穿着笨重的太空服来到我的羊圈里，我的羊见到我都兴奋地挤到一起，像一团团白色的棉花。

“该怎么清点羊的数量呢？”我有些发愁。

忽然，我想到了监视器，监视器应该录下了羊圈最近一个星期的情况。

就像老爸说的那样，他们把羊圈交给我前已经认真地把羊圈加固好了，现在的羊圈不仅有弹性十足的橡胶栅栏、防陨石撞击的自动分散硬物系统，就连能隔离紫外线的弧形防护罩的硬度也增加了10倍！

可惜拿到监控录像时我才发现，监视器的摄像头已经被强烈的阳光晒化了。

“糟糕，老妈说过要定时更换摄像头的！”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还好，在摄像头还没有被完全晒化的时候，录下了羊圈的一些情况。

录像很清晰，看似完备的羊圈，还是有漏洞的。羊圈的外层虽然加固得很好，但老爸老妈忽略了脚下的土地！没错，是狼星人，他们竟然从土地下面钻了进来！

“对呀，地球上是有松软的土地的。”我自言自语，“不像现在的新地球，哪里都是硬邦邦的金属。”

4

我从录像里看到狼星人从地洞里钻出来，野蛮地带走了几只小羊，小羊凄惨的叫声在偌大的羊圈里回荡。可监视器的摄像头没有录下整个过程，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偷走了多少只羊。

“这不是你家的羊圈吗？”宇宙警察疑惑地问我，“你连羊圈里一共有多少只羊都不清楚，那具体丢了哪几只羊你就更不知道了！”

看着地面上那个黑乎乎的大洞，我惭愧地点了点头，心里真不是滋味。

如果我能经常来照看它们，如果我记得住每只羊的名字，如果我能及时更换摄像头……那些狼星人就不会乘虚而入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自己也没有用。”宇宙警察拍拍我的肩膀说，“关键是要尽快弥补过错！”

“好，我会的！”不能再耽搁了，我用了整整3天的时间，先把那个可怕的洞口封住，然后在羊圈的土地上加了隔离土层。这样一来，土层上仍旧可以生长出羊喜欢吃的野草，但土层下方是坚硬的大理石，任何坏家伙都不能再钻进来了。

在修补羊圈的这段时间里，我忽然发现和这些乖乖的羊在一起非常开心，那是一种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是新地球上所有高科技的游戏都代替不了的情感！要知道，新地球上虽然满是机器人、机器宠物、机器保姆，可除了人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生物了。

我认出了老爸说的“角力大赛”季军乒乓，这只大公羊真的是羊群中最威风的羊！我还找到了小甜甜和它刚刚出生的5个孩子，我都能把它的5个孩子区分开。

原来，只要用心去爱每一只羊，就会发现它们不像机器人那样一模一样，它们都有不同的模样、不同的喜好和不同的性格，甚至连叫声都不一样呢！

“这下安全了。”我把修补好的隔离土层翻得更松软一些，好让野草更快地生长。

羊儿们好像听懂了我说的话，都用头轻轻地顶顶我。看着它们安逸地吃着草，我终于放心了。

回到新地球后，我瘦了10斤，电脑系统自动增大了我的食物摄入量；地球上强烈的阳光让我起了一身红疙瘩，机器人护士不得不一天三遍地幫我擦药。

不过，我觉得值了！

现在，老爸老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会骄傲地对他们说：“咱们家的羊圈里养的59762只羊生活得很好，估计明天又会增加18只羊，名字我都想好了……”

和修补好的羊圈一样，我在内心深处补上了照顾和关心羊群这个空缺。虽然之前我做得不够好，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就像老妈说的那样：“犯了错并不可怕，只要能认识到错误，及时弥补，就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