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

〔唐〕黄巢池+万兴解读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首诗通过对菊花怒霜迎放，百花凋残，“香阵透长安”的咏赞，抒发了作者决心起义，推翻唐王朝的革命志向和必胜信念，洋溢着无坚不摧的英雄气概。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二句是说，等到深秋重阳节到来，那时候“我花”开放，百花就凋谢了。农历九月九日是重阳节，也是菊花节。这里说“九月八”，是为了押韵。“我花”即菊花。“杀”乃掉落、凋零的意思。从季节上说，九月重阳，正是亲友聚会、登高饮酒、欣赏菊花的佳节。这时只有菊花风姿绰约，百花全都凋残了，正是所谓“万花纷谢一时稀”“菊残犹有傲霜枝”。作者抓住了这一季节特征，借以表现他对革命时机和前景的展望。这里“待到”二字很有分量，反映了诗人坚定不移的信念。他要“待”的是天翻地覆、扭转乾坤之日。因而“待”字充满了热烈的向往。这句字里行间充满着诗人热情、轻松、自信、乐观的情绪。“我花开后百花杀”是以菊花为例，展示了菊花怒放、百花凋零的景象。这一句显然是在暗示，农民起义勃兴之日，就是统治阶级灭亡之时。“我花开后”的结果必然是“百花杀”。这里“我花”“百花”是一组相对比的比喻，色彩浓烈。这一句语调斩截，气势凌厉，形象地展示了诗人坚定不移的精神风貌和爱憎分明的态度。

这两句是总的概括的写法。它只点明了秋天来了，将出现菊花开放、百花凋残的局面。但这局面的具体情况怎样呢？还得有所交代。三四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就是上两句的升华：菊花散发出阵阵清香，直冲云霄，浸透全城；遍布长安的菊花，全披上了黄色“金甲”。京都城里，菊花无处不有，这是菊花的天下，菊花的王国。这是多么壮丽的奇观，多么辉煌的图景！这里“香阵透长安”“满城黄金甲”，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作者所歌咏、所塑造的是菊花的“英雄群像”。它们身披金光闪闪的“战甲”，屹立于肃杀西风中，抗霜顶寒，傲然斗恶。这群像，何等英武；这景色，何等瑰丽；这气势，何等壮伟！这正是农民起义军夺取政权、威震长安的生动写照。后来，黄巢领导的声势浩大的農民起义军不到六年，果然攻占了京都长安。将诗中的理想变成了现实，回应了诗中暗示的愿望。黄巢起义后自称“冲天大将军”，与此诗中“冲天”的香气似乎成了巧合。这些历史事实，反证了作者是把自己的宏伟抱负都寄予了菊花。

黄巢这首脍炙人口、突破平仄格律樊篱的《菊花》绝句，咏物言志，借菊抒怀。既写了菊花的精神，也写了菊花的外形，形神兼备；既写了菊花的冲天香气，又写了菊花的金甲满城，色味俱全，形象鲜明。字字在写菊花，却又字字在写起义军。它以菊花的形象，生动地表现出农民起义队伍的浩大声势和冲破一切封建羁绊的英雄气概。读之激动人心，更令人振奋。他思想的深刻、想象的奇特、设喻的新颖、作品辞采的壮丽、意境的阔大，可说是前无古人的。他通过“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样的奇语和“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奇想，把向来被人们作为“清高”“隐逸”象征的菊花，与带甲的战士联结在一起，赋予它一种战斗的美，这在美学观念上也是一种革命。

（原文刊载于《全唐诗鉴赏辞典》，贺新辉主编，中国妇女出版社1997年出版，第578～579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