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群际态度:理论、证据及对流动儿童研究的启示
2018-01-23龚欣梅耿丽娜张心玮
陈 陈 龚欣梅 白 丽 耿丽娜 张心玮
(1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南京 210097;2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北京 100875;3 Lehigh University, Pennsylvania, USA)
1 引言
群际态度是个体对自己所属的内群体和外群体的态度,在儿童期发展非常迅速,到了成年期则相对稳定,较难改变(Killen, Hitti, & Mulvey, 2015)。在世界范围内,许多儿童由于性别、种族、地域、社会地位等群体特征而遭受着偏见和歧视(Killen,Rutland,& Ruck,2011)。偏见和歧视作为常见的消极群际态度,给儿童的身心健康造成了短期或长期的不利影响 (刘霞,2013;Rutland& Killen,2015)。
流动儿童是我国现代化进程中一个特殊的社会现象。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全国0-17岁城乡流动儿童规模为3581万 (杨东平,2016),根据《2015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全国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中流动儿童共计1367.10万人(杨东平,2017)。流动儿童随父母由农村进入陌生的城市,由于流动身份和户籍制度的限制,加上城乡文化、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冲突,相比城市儿童,他们在家庭环境、人际交往、教育发展等方面处于相对弱势(申继亮,2009),体验到更多的压力和歧视,社会支持较低,幸福感和安全感较弱,社会适应不良,更可能出现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和问题行为 (申继亮,刘霞,赵景欣,师保国,2015;袁晓娇,方晓义,刘杨,蔺秀兰,2012;曾守锤,2011)。
流动儿童与城市儿童间的群际交往对流动儿童的健康发展非常重要,而群际态度是影响其群体间交往的一个重要因素 (辛素飞,明朗,辛自强,2013; Abrams, Rutland, Pelletier, & Ferrell,2009;Killen,2007)。研究表明,有外群体朋友的个体对外群体的评价更积极,对彼此行为有更多理解和包容(Turner& Feddes,2011),群际关系更和谐(Schroeder& Risen, 2014)。因此,拥有城市儿童朋友的流动儿童也相应地会对城市儿童产生更加积极的群际态度。此外,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对他们的社会和学校适应也产生深刻影响(丁芳,吴伟,周鋆,范李敏,2014;范兴华,方晓义,刘杨,蔺秀云,袁晓娇,2012;王中会,童辉杰,程萌,2016)。为了进一步理解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发生和发展,本文系统梳理了当代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及相应的实证研究,分析了在中国社会背景下,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特殊性,并对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研究进行了展望。
2 群际态度的概念
态度是个体指向一定对象的具有评价性的持久反应倾向(杨治良,郝兴昌,2013)。群际态度即个体对自己所属的内群体(in-group)和外群体(outgroup)的评价性反应倾向(Allport, 1954)。群体偏见(group prejudice)是研究者关注最多的群体态度,与群际偏好(intergroup bias)含义大体相同,都侧重态度的情感及评价成分,指群体成员对内群体或者内群体成员的评价优于外群体 (黄殷,寇彧,2013),即对自己所属内群体表现出偏爱和保护,对外群体表现出歧视和贬损 (张婍,冯江平,王二平,2009)。
已有对儿童群际态度的研究,多从偏见或偏好视角,关注儿童对内群体的偏爱及外群体贬损现象。早在20世纪50年代,群际偏见就引起了心理学家的关注,尤其是在社会心理学领域,研究者试图深入了解儿童群际态度发展的特点。然而有研究发现,低社会地位成员对外群体的态度较为矛盾,有时反而对外群体抱有相对积极的态度,即表现出外群体偏爱(李琼,刘力,2011;Dunham,Baron,& Banaji,2006)。可见,群际态度比人们认识到的更为复杂,儿童,尤其是社会地位相对较低的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恐怕也是如此。因此,从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出发,总结儿童群际态度的发展与成因,对于理解和促进儿童,特别是流动儿童积极群际态度的发展不可或缺。
3 儿童群际态度的理论
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主要包括社会认知发展理论、社会认同发展理论、社会化理论和群际发展理论。虽然这些理论的提出均基于西方社会环境,并多从性别、种族、地域和社会地位等群体特征出发,但各个理论不同的核心思想和侧重点,有助于我们理解儿童(包括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成因,即儿童的认知发展、群体过程、社会化环境以及多重因素共同作用。
3.1 社会认知发展理论
3.1.1 主要观点
社会认知发展理论 (social-cognitive developmental theory, SCDT; Aboud, 1988, 2008)认为,由于儿童处理信息的方式和注意力的平行发展,其群际态度也在发生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的注意焦点从自我转移到群体,再转移到个体,与此同时,他们解释和判断内外群体刺激特征的信息加工方式也在发生变化。该理论认为,认知加工方式和注意力的限制,促使儿童产生了群体偏见,并且偏见随着儿童社会认知的发展而发生变化。儿童从3-4岁开始,会依据不同的推理过程(心理推理、社会习俗推理或道德推理)对社会事件进行判断,这也反映了儿童对于自我(心理领域,包括自主和个人权利)、群体(社会领域,包括促进群体顺利运转的习俗、传统和规范)和道德(反映了公正、平等、权利和关注他人福祉的道德原则)的不同关注(Killen,2007;Killen et al., 2015; Rutland, Killen, & Abrams,2010)。儿童可以同时使用不同形式进行推理,不同的推理形式影响着儿童的群际态度。另外,该理论指出,儿童群体偏见在7岁会达到顶峰,而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能更好理解个体的差异性,其对内群体的偏爱和对外群体的偏见也随之降低。3.1.2 社会认知发展理论的实证研究
一般而言,相比社会习俗推理和心理推理,道德推理能降低儿童对群体成员的刻板印象、偏见和排斥行为 (Killen, Rutland, & Ruck,2011)。 Raabe和Beelmann(2011)基于113个研究的元分析指出,与SCTD理论一致,儿童的种族偏见在5-7岁到达顶峰,并在8-10岁缓慢下降。然而认知加工方式和注意力对儿童群际态度影响的方式是复杂的,会受到情境的影响,即在不同的情境下,儿童会采用不同的推理策略,并呈现出年龄差异。具体而言,在简单情境中,如仅依据性别或者种族的差异让儿童做出是否排斥他人的判断时,大多数儿童(95%)会采用道德推理,认为仅依据性别或者种族而排斥他人是不公平的 (Killen,Pisacane,Lee-Kim,& Ardila-Rey, 2001; Killen & Stangor, 2001),这印证了该理论提出的认知加工方式和注意力发展对群际态度影响的论述。但是在复杂情境中,如果他人的加入对内群体的运转带来威胁,相比7岁儿童,13岁的年长儿童为了群体的长远发展,会更多采用社会习俗推理,从而对他人表现出更多的排斥 (Killen&Stangor,2001)。此外,儿童经常出于维护内群体正常运转和遵守内群体规则的目的而使用社会习俗标准,并对外群体成员,甚至是违反群体规则的内群体成员做出排斥判断 (Killen& Rizzo,2014;Killen& Rutland, 2011;Killen, Rutland, Abrams, Mulvey, & Hitti, 2013)。
这一影响的复杂性还表现在社会认知的发展并不是影响儿童群际态度的唯一因素上。首先,社会环境作为外部因素会影响儿童的群际态度。如Patterson和Bigler(2006)将3-5岁儿童随机分为“红”组和“蓝”组。在实验组中,教师有意使用颜色分组来标记个体并组织班级活动,而在对照组中,教师则忽略颜色分组。结果表明,实验组儿童比对照组儿童表现出了更多的内群体偏好,从而强调了社会环境因素对儿童群际态度的影响。资源分配任务实验也表明,7岁左右白人儿童的种族偏见并不会随着其认知技能的发展而降低,反而会在特定的支持这种偏见的社会情境中继续保持 (Monteiro,Franca,&Rodrigues,2009)。其次,社会环境还通过影响内部动机进而影响儿童的群际态度。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对外群体的外显歧视会受到儿童遵守社会规范和赞许性的动机影响而不断降低。然而通过使用内隐测验(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 IAT)对儿童内隐外群体态度的测量发现,儿童对外群体的内隐偏见保持相对稳定,这说明了环境能够通过影响儿童内部动机进而对群际态度产生作用 (Baron&Banaji,2006)。
3.2 社会认同发展理论
3.2.1 主要观点
社会认同发展理论源于社会认同理论(Nesdale, 1999)。社会认同理论(social identity theory;Tajfel& Turner,1979)认为,个体通过社会分类对自己所在的群体产生认同,从而表现出内群体偏好和外群体偏见。社会认同的产生是社会分类(socialcategorization)和积极的社会比较(social-comparison)的结果。换句话说,个体会依据某些特征,如性别、种族、社会地位等,自动区分内群体和外群体,并将符合内群体的特征赋予自我。为了满足自尊的需要,个体会采用积极区分的原则进行社会比较,即在特定维度上夸大群体间的差异,对内群体成员给予更积极的评价(张莹瑞,佐斌,2006)。在此基础上,社会认同发展理论从发展的角度出发,融合了社会认知发展理论(SCDT; Aboud, 1988, 2008)有关儿童社会认知发展的论述,并进一步阐释了情绪、社会反射(如,接受训练或观察成人习得种族态度)和群体认同(如,群体认同、群体规则和外群体威胁)对群际态度产生的影响。
与广泛适用于各类群际态度领域的社会认知发展理论和群际发展理论不同,社会认同发展理论主要解释了儿童的种族偏见。社会认同发展理论(Nesdale,1999)认为,儿童种族偏见的发展经历了四个阶段:无差别、种族意识、种族偏好和种族偏见。2岁之前的儿童无法区分种族特征 (如肤色、口音等),3岁左右儿童逐渐能够意识到种族差异并能够根据成人的分类和标签初步形成种族偏见。4、5岁儿童则能够将自己划分到某个群体,并对内群体产生认同,从而出现种族偏好。然而种族偏好并非直接导致种族偏见的产生,此阶段的儿童也可能喜欢其他群体,只是对外群体的喜欢程度不如内群体。儿童在6、7岁时可能会出现种族偏见。从种族偏好阶段转向种族偏见阶段意味着儿童的注意力从内群体转向了外群体。
当然,种族偏见是否出现,还依赖于儿童对内群体的认同程度、偏见是否成为群体规则并被内群体成员所接受,以及内群体是否感知到外群体的威胁(Mulvey, Hitti, & Killen, 2010; Nesdale,Durkin, Maass,& Griffiths,2005)等群体过程。具体而言,当儿童对内群体的认同程度较高时,排斥性(exclusive)的内群体规则和感知到的外群体威胁,会促使儿童产生强烈的外群体偏见和排斥。感知到的外群体威胁还会抵消接纳性(inclusive)群体规则的影响,即在无威胁情境中,接纳性的群体规则帮助儿童产生积极的外群体评价,而排斥性规则会促使儿童对外群体产生消极评价。然而,在威胁情境中,不论内群体规则如何,内群体成员都会产生消极的外群体态度(Nesdale et al., 2005)。
3.2.2 社会认同发展理论的实证研究
社会认同对儿童群际态度的影响研究主要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内群体认同、群体规则的性质和对外群体威胁的感知 (Killen et al.,2011;Killen et al., 2015)。
内群体认同与儿童的群际态度。社会认同理论认为,内群体认同越高,个体越容易产生内群体偏好和外群体偏见(Tajfel& Turner,1986)。这一观点得到了一系列研究的支持 (薛婷,陈浩,乐国安,姚 琦 , 2013; Balliet, Wu, & De Dreu, 2014;Dimmock, Grove, & Eklund, 2005)。有趣的是,研究者还发现儿童对共同的上位群体的认同可以降低对下位群体的偏见 (Gaertner,Rust,Dovidio,&Bachman,1996)。例如,对于不同民族或移民群体的问题,共同的国家认同可以降低对民族或移民群体的偏见,促进群际之间的和谐发展(Cameron,Rutland, Brown, & Douch, 2006; Pfeifer et al.,2007; Vezzali, Stathi, Crisp, Giovannini, Capozza,& Gaertner,2015)。但也有研究指出,内群体认同并不一定导致相应的群际行为。如Patterson和Bigler(2006)发现,尽管对内群体的认同会提高儿童对内群体的偏爱,但是对内群体评价更积极的儿童,相较于外群体,并没有花更多的时间与内群体同伴玩耍。因此,内群体认同对群际行为改变的作用还有待深入研究。
群体规则与儿童的群际态度。排斥性和接纳性的群体规则对儿童群际态度的影响是不同的。排斥性的群体规则会促使儿童表现出更多的外群体偏见(Nesdale, et al., 2005; Tropp, O’ Brien, & Migacheva,2014),也造成儿童对内群体更为消极的态度。与对外群体排斥性的群体规则相反,接纳性的群体规则既可以帮助儿童形成对外群体的接纳性态度,又能有效地增加儿童建立群际友谊的兴趣。但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排斥性规则对儿童外群体态度的影响会有所削弱(Nesdale, et al., 2005),而其对儿童内群体态度的消极影响则更加深刻(Nesdale&Lawson,2011)。另外,主观群体动力学模型认为,儿童并不总是表现出单一的内群体偏好,当内群体成员违反了群体规则,而外群体成员帮助维护内群体规则时,儿童反而会对外群体成员表现出好感(Abrams, Rutland, & Cameron, 2003; Killen et al., 2013)。
外群体威胁与儿童的群际态度。在威胁情境中,儿童对外群体的评价更为消极。Nesdale等(2005)运用故事情境法来操纵外群体威胁对群际态度的影响:在威胁情境下,设置绘画比赛,让内群体成员感受到外群体成员是更好的绘画者并且外群体成员想要在比赛中赢得胜利。结果发现,当儿童感受到内群体地位受到威胁时,他们对外群体的评价更为消极。与此同时,外群体威胁还与群体规则相互作用,感知到的外群体威胁抵消了接纳性群体规则的影响。可见,在威胁情境中,即使内群体规则是接纳性的,内群体成员都倾向于对外群体成员产生消极的态度。而在无威胁情境中,儿童没有获得关于外群体的额外信息,接纳性的内群体规则会促使内群体对外群体产生积极评价,而排斥性规则会促使内群体对外群体产生消极评价。
3.3 社会化理论
3.3.1 主要观点
社会化理论认为,父母和同伴在儿童群际态度的产生和发展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传统的社会化观点认为,家庭是儿童社会化的首要场所,父母指导并帮助儿童将社会文化中的态度、价值观、信念和行为融入其行为体系中(Degner& Dalege,2013)。父母能够直接刺激儿童群际态度的产生 (Degner&Dalege, 2013; Miklikowska, 2016)。 Grusec(2011)概述了父母社会化发生作用的机制,如,父母通过保护、安全型依恋及对资源的掌控,来指导儿童的群体参与和认同,并促使儿童对其态度、价值观、信念和行为等进行内化,从而提升儿童对所属群体的认同感。
群体社会化理论(Harris,1995)则强调同伴群体的作用,并认为社会化具有情境特异性,儿童独立地在家庭内外习得两套行为系统。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父母的社会化作用逐渐削弱,群体过程才是儿童社会化的重要影响因素。儿童倾向于将自己归类于某个群体,并积极地维护群体规则,态度、价值观、信念和行为可能从父母那里习得,但是只有同伴群体支持并且共有这些观念时,它们才会被保留下来。在儿童对污名化群体(stigmatized groups)态度形成过程中,同伴的影响尤其强烈,因为儿童很可能倾向于讨论这些群体并产生相应的群体规则(Kiesner,Maass, Cadinu, & Vallese, 2003; Poteat,Mereish, & Birkett, 2015)。
3.3.2 社会化理论的实证研究
父母与儿童的群际态度。关于父母如何影响儿童的群际态度,研究结论存在不一致之处。首先,大多数研究指出,父母可以通过三个方面对儿童群际态度产生影响。第一,群际态度可能会在亲子间传递(Castelli, Zogmaister, & Tomelleri, 2009)。 父母常有意无意地为儿童提供外群体成员的群体地位、刻板印象等信息,同时还会功能性地使用社会分类(Bigler & Liben, 2007; Levy et al., 2005), 这直接影响了儿童对外群体的认识和评价。Degner和Dalege(2013)通过亲子间群际态度相似性的元分析发现,父母与儿童的群际态度有中等程度的相关,并且当儿童高度认同父母时,他们的内隐和外显群际态度都会与父母呈现高度一致 (Sinclair,Dunn,&Lowery,2005)。第二,父母为儿童直接或间接接触外群体创造条件(Jugert& Feddes,2015)。一方面,当父母亲有较高程度的外群体接触时,儿童会表现出低水平的外群体歧视态度(Ajdukovic& Biruski,2008)。另一方面,父母对儿童居住地和学校的选择会影响儿童的跨群际友谊和态度(Knoester,Haynie,& Stephens,2006)。第三,父母会影响儿童的种族和文化社会化过程。父母通过保护、安全型依恋及对资源的掌控来指导儿童的群体参与和认同(Grusec,2011),这帮助儿童对内群体的社会标准、态度和价值观、信念和行为等进行内化,并提升儿童对内群体的认同感(Umanãa-Taylor et al.,2006),这种认同会促使儿童对内群体产生更为积极的评价。
当然,也有学者指出,父母与儿童群际态度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相关,儿童偏见的发展独立于从环境中获取的父母或者他人提供的信息,且7岁之前的儿童可能缺乏理解和内化父母态度的认知能力(Aboud, 1988, 2008)。 Aboud 和 Doyle(1996)对 9岁儿童感知到的父母的群际态度,以及父母和儿童真实的群际态度分别测量发现,尽管儿童认为父母与他们的群际态度一致,但事实是,父母真实的群际态度与儿童所感知到的有所差异,并且儿童的群际态度与父母的群际态度并没有显著的联系。但是该研究也发现,父母更多地关注个体差异而非群体同质性能够有效地减少儿童的群体偏见。
还有学者提出父母与儿童群际态度可能存在双向关系。Tenenbaum和Leaper(2002)在他们的元分析研究中指出,尽管父母和儿童的性别观念显著相关,相似的性别观念也可能来自儿童对家长的影响或者其他的共同影响因素。新近观点更进一步指出,儿童群际态度的发展可能会影响父母群际态度的变化,也就是说,群际态度在亲子间不是单向传递,而是双向影响(Miklikowska, 2016)。
同伴与儿童的群际态度。已有研究从同伴交往的不同层次以及群体内和群际间交往的不同深度入手,分析了群际接触(人际水平)和群际友谊(关系水平)对儿童群际态度的影响(陈晓晨,蒋薇,时勘,2016;李森森,龙长权,陈庆飞,李红,2010;Brown, Eller, Leeds, & Stace, 2007; Dovidio,Eller, & Hewstone, 2011; Pettigrew, Tropp,Wagner, & Christ, 2011; Rutland & Killen,2015; West, Hewstone, & Lolliot, 2014)。 关于直接群际接触与儿童群际态度的关系,已有研究结论存在不一致之处;关于间接群际接触、跨群体、跨种族的友谊对儿童群际态度的积极影响,已有研究获得了一致结论。
关于直接群际接触,Allport(引自Pettigrew&Tropp,2006)提出的群际接触假说(Intergroup Contact Hypothesis)认为,群际偏见的产生是由于内群体对外群体的认识缺乏充足信息或存在错误信息,群际接触则为获得新信息和澄清错误信息提供了机会。有研究表明,直接的群际接触有助于改善群际偏见。如,McGlothlin和Killen(2006)利用模糊情境测验(ambiguous situation task)发现,相比较于就读于多种族混合学校的儿童,就读于单一种族学校的一年级和四年级儿童均表现出了更多的对少数群体的歧视。
然而,直接的群际接触并非总是对改善群际偏见起到积极作用,也有可能增加对外群体的偏见。Enos(2014)为了探究群际接触与群际态度的因果关系,设计了一个对照组实验。实验组和对照组均完成了相同的对西班牙裔移民态度量表的前测和后测,实验组被试在通勤车站见到了由实验者雇佣的西班牙裔,而对照组则没有。尽管实验组被试与西班牙裔雇佣者并没有进行特殊的活动,仅仅是见到更多的西班牙裔,就使得实验组被试更多地表现出支持减少西班牙裔移民和取缔非法移民的态度,即看到更多的西班牙裔反而增加了对西班牙裔的偏见。因而,直接群际接触对群际态度的影响可能同时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如群际接触的条件。Pettigrew和Tropp(2006)对515个研究进行元分析,检验群际接触对群际态度的效应。结果发现群际接触确实能减少群际偏见(r=-0.215),并且在 Allport提出的最优条件下的接触(r=-0.29)要比没有这些条件时(r=-0.20)更显著。最优条件指平等的地位、共同的目标、群际合作,以及政府、法律和习俗的支持(Allport,1954;引自Pettigrew & Tropp, 2006)。
间接的群际接触可以起到减少群际偏见的作用。研究发现,仅仅是内群体成员有一个外群体的朋友也会降低内群体成员对外群体的偏见(Paolini,Hewstone, Cairns, & Voci, 2004; Pettigrew,Christ, Wagner, & Stellmacher, 2007; Pettigrew et al.,2011)。另外,还有研究提出仅仅通过想象与外群体成员接触就可以提升对外群体的态度 (于海涛,杨金花,张雁军,金盛华,2013;Crisp&Husnu, 2011; Harwood, Paolini, Joyce, Rubin,& Arroyo, 2011; Turner & Crisp, 2010; West,Holmes, & Hewstone, 2011),如,减少对外群体的内隐偏见(尧丽,于海涛,段海军,乔亲才,2015;Turner & Crisp, 2010)。
跨群体、跨种族的友谊被认为是儿童群际态度最有力的影响因素(Knifsend& Juvonen,2014)。跨群体友谊能为儿童提供关于外群体更深入和更积极的信息,从而要比一般的群际接触更能产生积极的外群体态度 (Aberson, Shoemaker,& Tomolillo,2004; Turner, Hewstone, & Voci, 2007),它不仅能够改变外显群际态度,更能够深刻地影响内隐的群际态度。例如,在多种族学校就读的青少年与在相对单一种族学校的青少年相比,更有可能发展跨种族友谊,并表现出相对积极的种族态度(Knifsend&Juvonen,2014)。拥有非洲裔和拉丁裔朋友的白人大学生就比那些缺少跨群体交往的大学生表现出更少的种族歧视(Aberson et al., 2004)。 当白人与南亚的儿童存在着友谊时,他们不仅在外显上也在内隐上对外群体表现出更多的积极态度 (Turner et al., 2007)。 元 分 析 研 究 发 现 (Davies, Tropp,Aron, Pettigrew, & Wright, 2011),跨群体友谊的所有测量指标,如时间投入、自我暴露、亲密感、包容感、外群体朋友数量、外群体朋友比例等都与外群体态度之间有较强的相关,其中,时间投入和自我暴露与外群体态度的关系效应更强。
3.4 群际发展理论
3.4.1 主要观点
Bigler和Liben(2007)从更加整合的视角提出了群际发展理论 (developmental intergroup theory,DIT),强调群际态度的形成和发展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DIT从儿童发展观出发,整合了认知发展和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并提出了广泛适用于各个领域(不局限于性别、种族、职业等)的群际态度形成和发展机制。具体而言,刻板印象和偏见等消极群际态度的形成是儿童与社会环境积极地、建构性地相互作用的结果,通过三个核心过程加以实现:1)建立不同个体属性的显著性心理特征(psychological salience);2)根据显著性特征维度将个体分类;3)发展对具有显著性特征的社会群体的刻板印象和偏见。
DIT的第一个过程阐明了为什么人们的有些特征(如性别、种族)会成为群体分类的依据,而另一些特征(如左利手或右利手)不会。首先,在感知上具有明显差异的个体分类(如种族、性别等)更容易被儿童觉察到。其次,知觉到的群体规模会影响儿童的心理显著性。相比多数人的群体,少数人的群体更容易被认为与众不同,也更有可能成为刻板印象和偏见的靶子。另外,父母常用的外显标签(如,女孩是害羞的)使得一些社会分类更有可能被感知到。与此同时,社会隔离(如,进入不同的学校,从事不同的职业等)也会导致群体差异被扩大从而形成刻板印象和偏见。总的来说,分类维度的心理显著性高低受到知觉可辨性、群体规模、群体标签化、社会隔离等因素的影响。
DIT的第二个过程认为儿童会依据心理显著性高的维度将个体划分为某个群体,如儿童通常依据性别、种族等具有显著心理差异的特征将个体分类,而分类的程度和方式会受到儿童分类技能和经验的影响,如由于认知限制,年幼的儿童只能根据性别、肤色等外显特征进行分类,而无法根据相对隐蔽性的特征,如社会地位或身份进行群体分类。
DIT的第三个过程指出内在和外在驱动过程促使儿童将类别群体赋予社会意义。内在驱动过程包括内部认知动机和内部情感动机。具体而言,儿童倾向于采用本质主义思维(Gelman,2007)——如果个体间有共同的外在特征,那么一定有相同的内在特征。同时,相比外群体,儿童主动地生成积极的内群体情感,认为内群体比外群体更加优越。外部驱动则指儿童会受到所处的社会环境信息的影响,如社会角色(如大部分护士是女性)和重要他人提供的外显语言陈述(如男孩不能玩布娃娃)而产生刻板印象或偏见。因而,内在驱动和外在驱动共同影响了类别群体与特定属性和情感之间的联系,从而分别形成了刻板印象和偏见。
可见群际发展理论试图将儿童的认识发展、经验限制与社会因素(如来自父母、重要他人、以及社会角色标准等)影响结合起来,通过过程的递进,揭示儿童群际态度的形成与发展。
3.4.2 群际发展理论的实证研究
DIT认为知觉可辨性和外在标签是儿童产生群体偏见的重要影响因素,并且儿童倾向于采用本质主义思维对群体进行判断。研究表明,当教师使用性别特定的语言,如使用性别标记群体和个体时,3-5岁的儿童会对异性同伴产生更多的偏见并且减少和异性同伴的玩耍(Hilliard & Liben, 2010)。Pauker,Ambady和Apfelbaum(2010)让3-10岁儿童根据欧洲裔、非洲裔和亚裔美国男性的照片,判断该族裔男性可能进行的积极(如,努力,打篮球好)和消极(如,偷窃,暴力)的行为时,6岁儿童开始对外群体产生偏见,其中种族可辨性和本质主义思维(认为种族是不能改变的)是影响儿童群际态度最主要的两个因素。 另外,Degner和 Dalege(2013)基于 131个研究的元分析发现,父母和儿童的群际态度有显著的相关,该相关会受到群体地位、规模和儿童年龄的影响。相比于其他理论,群际发展理论更系统全面地考虑了儿童自身因素和社会环境的影响,因而受到了实证研究的广泛关注和支持。
3.5 对儿童群际态度理论和证据的分析
社会认知发展理论、社会认同发展理论、社会化理论和群际发展理论从不同角度阐述了儿童群际态度发生和发展的机制。从主要观点看,这些理论的核心思想不同,对儿童群际态度影响因素的理解差异明显。社会认知发展理论侧重儿童的认知加工方式和注意力限制对其群际态度的影响。社会认同发展理论则侧重情绪和社会反射,关注整个群体的运作模式,从群体认同、内群体规则和外群体威胁角度解释了内群体偏爱和外群体偏见产生的原因。社会化理论强调父母和同伴在儿童群体态度的产生和发展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并指出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同伴可能超越父母成为影响儿童群际态度的重要因素。而群际发展理论虽然对上述三种理论提出的因素进行了整合,不仅重视儿童的认知发展和内部动机,而且关注儿童所处的社会环境,并认为群际态度的产生与发展是儿童与社会环境互动的结果,但其提出的三个群际态度形成的核心过程 (建立不同个体属性的显著性心理特征、根据显著性特征维度将个体分类、发展对具有显著性特征的社会群体的刻板印象和偏见)依然是独到的。这些理论所强调的儿童群际态度发生和发展的影响因素,增进了我们对儿童群际态度心理机制的认识,对我们研究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提供了思路。
围绕这四种理论,研究者展开了大量实证研究,多数研究结果支持了相关理论的主要观点,但也有部分研究获得了不一致的结论,有待后续研究进一步检验。譬如,社会认知发展理论的实证研究基本支持儿童认知加工方式和注意力发展对其群际态度的影响 (Killen et al., 2011; Killen & Rizzo, 2014;Killen & Rutland, 2011; Killen et al., 2013),但也有研究指出了复杂情境的调节作用 (Killen&Stangor,2001),以及社会环境通过影响儿童内部动机进而对其群际态度产生作用的过程 (Baron&Banaji, 2006;Monteiro et al., 2009; Patterson &Bigler,2006)。再如,父母与儿童群际态度的关系存在三种不同的声音,大多数研究指出,父母可以对儿童群际态度产生影响;但是也有研究发现,父母与儿童群际态度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相关,儿童偏见的发展独立于从环境中获取的父母或者他人提供的信息;还有研究提出群际态度在亲子间不是父母向儿童单向传递,而是双向影响(Miklikowska, 2016)。最后,直接的群际接触虽然对改善群际偏见起着积极作用,也可能增加对外群体的偏见(Enos,2014)。
4 对我国城市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研究的启示
国内对于群际态度的实证研究很少,基本停留在理论探索阶段,如从理论思辨或综述角度,介绍群际威胁 (党宝宝,高承海,杨阳,万明钢,2014;张婍等,2009)、群际接触 (艾娟,2016;党宝宝,高承海,万明钢,2016;李森森等,2010;于海涛等,2013)以及群体独特性(黄殷,寇彧,2013)、元刻板印象(贺雯,孙亚文,罗俊龙,2014)对偏见或群际关系改善的作用等。目前只有少数几项实证研究涉及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 (陈晓晨等,2016;丁芳等,2014;刘霞,申继亮,2010;唐春芳,2012; 张心玮, 2013; Chen & Zhang, 2014),其中只有一项研究检验了父母教养行为和群际接触对城市流动儿童外显和内隐群际态度的影响(Chen&Zhang,2014)。因此,如何结合我国流动儿童的特殊性,利用当代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及相应的实证研究结果来指导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相关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4.1 我国流动儿童的特殊性
作为中国社会经济转型中的特殊弱势群体,流动儿童既不同于农村儿童又区别于城市儿童,他们的群际态度具有其特殊性。
一方面,流动儿童经济地位普遍较低(侯娟,邹泓,李晓巍,2009),对城市的社会观念、价值和文化有较高的疏离感 (雷鹏,瞿斌,陈旭,彭丽娟,邹荣,2013)。户籍制度的限制使流动儿童不能享受与城市儿童同等的教育资源,自卑感以及“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标签使流动儿童与城市儿童形成了内群体和外群体之分,无形中影响了两个群体儿童的群际交往(范兴华等,2012)。
另一方面,随着定居城市的时间增加,一部分流动儿童在保留了农村身份认同的同时,接受了城市的身份认同,逐渐形成了农村—城市的二元身份认同,从而产生了对内群体的机动定义 (He,Xu,Sun,Luo,& Li,2017),即流动儿童可能将农村儿童群体认为内群体,也可能将城市儿童视为内群体。然而,另一部分流动儿童可能在被家乡的同伴看成外群体的同时也被城市儿童看做外群体,从而感受到双重的孤立 (石长慧,2010;Kwong,2011)。因此,只有认清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特殊性,才能充分利用当代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及相应的实证研究成果,服务于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相关研究。
4.2 展望:问题与方法
首先,从多理论视角出发,检验不同理论所提出的影响儿童群际态度的因素对我国流动儿童的适用性。已有关于儿童群际态度的成因分析,多基于儿童的性别、种族、地域和社会地位,除了社会地位与我国城市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关联较大,其他研究成果是否适合于理解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社会认知发展理论(SCDT; Aboud, 1988,2008)强调认知加工水平对儿童群际态度的作用,但采用社会习俗推理还是道德推理受到简单和复杂情境的影响,这一结果是否适用于流动儿童?社会认同发展理论(SIDT; Nesdale,1999)指出内群体认同、群体规则和感知到的外群体威胁是对偏见产生和发展的重要影响源。在威胁情境中,不论内群体是排斥性还是接纳性规则,内群体成员都倾向于产生消极的外群体态度(Nesdale et al., 2005),那么什么情境对流动儿童具有威胁性?如何通过实验或干预研究消除或减弱威胁性情境,从而更好地发挥接纳性群体规则对城市儿童积极的外群体态度的促进作用?社会化理论提出父母和同伴过程对儿童群际态度的不同作用,那么父母对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是否产生影响?这一影响是单向还是双向?直接、间接和想象性群际接触为获得新信息和澄清错误信息提供了机会,那么,如何通过操控流动儿童与城市儿童的直接、间接或想象性群际接触来检验不同类型群际接触对流动儿童内群体或外群体态度变化的影响?此外,父母和同伴对流动儿童群际态度影响的强弱和交互作用也是未来研究展开的方向。
相比于SCDT、SIT和社会化理论,DIT更加系统地整合了儿童自身发展与环境因素的相互作用,阐明了知觉可辨性、群体规模、群体标签化、社会隔离等因素影响刻板印象和歧视的形成机制,对理解流动儿童群际态度有着更全面的指导意义。首先,尽管流动儿童和城市儿童在知觉上可辨性不大,却很大程度受到了群体规模、群体标签化、社会隔离的影响。由于少数群体更容易成为刻板印象和偏见的靶子,作为城市中的少数群体,流动儿童将会比城市儿童更容易感受到流动儿童群体和城市儿童群体在城乡文化、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上的冲突,他们的群际态度发展也将受到相应的负面影响。此外,基于外显标签与刻板印象和歧视的联系,当流动儿童个体被给予流动群体的标签时,他们的个体差异将被很大程度地忽略,很容易成为刻板印象和偏见的受害者。另外,由于外显和内隐群际态度受到社会规范的影响不同(Baron& Banaji,2006),检验流动儿童是否会出现外显和内隐群际态度的不一致,以及包括社会规范在内的造成其不一致的影响因素对理解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也十分重要。
其次,科学使用儿童群际态度的测量方法,准确获得对我国流动儿童群际态度基本特征的认识。本文所描述的已有研究证据,以及未来将开展的后续实证研究,都离不开对儿童群际态度测量方法的掌握。对儿童群际态度的测量主要包括外显测量和内隐测量。常见的外显测量方法有问卷法(Degner&Wentura, 2010)、 特征分配任务 (Aboud, 2003;Rutland, Cameron, Milne, & McGeorge, 2005;Rutland et al., 2007) 和情境故事法 (Nesdale et al., 2005; Nesdale & Dalton, 2011); 而内隐群际态度测量的方法主要有内隐联想测验(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 IAT; Greenwald & Banaji, 1995;Greenwald, McGhee, & Schwartz, 1998; Rutland et al., 2005)和情感启动任务(Degner & Wentura,2010)。国内外对外显群际态度的研究多以问卷调查为主,使用单维度量表(即采用群际量表直接测量)或多维度量表 (即采用多个子量表分别测量再进行总体分析)。单维度量表多采用提问的方式,如“你是否信任外群体?”等进行等级评分,量表总分即为群际态度的水平;而多维度量表的测量则多样化,如种族偏见量表和性别刻板印象量表均可用于群际态度的多维度测量 (Kelly & Smail, 1986; O'Bryan,Fishbein,& Ritchey,2004)。情感错误归因程序是近来采用较多的、敏感性与稳定性得到支持的内隐实 验 范 式 (Payne, Cheng, Govorun, & Stewart,2005)。
儿童群际态度的不同测量方法获得了较为相似的结果,即父母、跨群体及跨种族友谊均能对儿童的外显和内隐群际态度产生影响 (Aberson et al.,2004; Sinclair et al., 2005;Turner et al., 2007)。但也有少量研究通过外显与内隐两种测量方法得到不一致的结果,如儿童对外群体的外显偏见随年龄增长而降低,其内隐偏见却保持相对稳定(Baron&Banaji,2006);群际偏见不随认知技能的发展而降低(Monteiro et al., 2009)等。 除了直接测量,还有研究间接测量儿童的群际态度。如McGlothlin和Killen(2010)采用模糊情境任务来间接测查儿童群际态度。模糊情境任务不需要儿童对内群体或者外群体做出评价和判断,而是采用不同群体相处时动机模糊的图片,要求被试猜测图片中儿童的动机。间接测量和直接测量儿童群际态度的研究结果往往一致。可见,为了准确评估我国城市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有必要将外显和内隐测量、单维和多维问卷法、直接和间接测量相结合,并不断跟进新发展的方法,实现多种测量方法下研究结果的相互印证。
第三,采用纵向研究设计,探究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发展轨迹及其与社会认知、群体认同、父母和同伴过程的互惠性或因果关系。布朗芬布伦纳的人类发展生物生态学模型 (Bronfenbrenner& Morris,2006)指出,时间对理解儿童发展非常重要,时间(含随时间而产生的变化)不仅构成了儿童发展的影响因素和动力系统,而且是因果关系的重要前提和保证。因此,采用纵向研究设计,我们可以深入探究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的发展轨迹;借助交叉滞后模型和潜变量增长模型,我们可以检验各种社会认知、群体认同、父母和同伴过程对流动儿童群际态度发展轨迹的影响,从而把握流动儿童群际态度形成和发展的机制。
第四,同时考察相同情境下流动儿童和城市本地儿童的群际态度,通过参照和比较,把握两个儿童群体群际态度发展的独特性和相似性,获得对流动儿童群际态度本质特征的全面理解。人类发展生物生态学模型(Bronfenbrenner& Morris,2006)指出,情境 (如城市流动儿童与本地儿童不同的社会化环境)是研究生态效度的重要前提和保证。群际态度非常复杂,不同社会地位儿童的群际态度可能具有不同的特点和发展轨迹。如,已有研究既发现了社会地位低的儿童对外群体的偏见(Aboud,1988),也发现了其对外群体的偏好(Shutts et al., 2011)。社会地位高的儿童其外群体偏见随年龄而减弱,而社会地位低的儿童其外群体偏见却保持相对稳定(Griffiths& Nesdale,2006)。那么,这些结论是否适用于我国城市流动儿童与本地儿童?相比城市本地儿童,处于弱势社会地位的流动儿童的群际态度是否具有不同的发展轨迹?此外,不像性别及种族等这类稳定的群体认同,流动儿童会随着定居城市的时间增加而建立对农村和城市儿童群体的二元身份认同,这种二元身份认同对流动儿童群际态度特殊性的影响也亟需未来研究加以深入探讨。
对我国城市流动儿童群际态度进行研究,理论上而言,能检验和丰富儿童群际态度的主流理论;实践上而言,不仅能为流动儿童更好地融入、适应城市生活,提高其学业表现和心理健康水平提供科学依据,而且能为城市儿童更好地接纳和包容流动儿童这一外群体提供合理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