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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德文化自信

2018-01-23龚天平袁家三

伦理学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个体群体价值观

龚天平,袁家三

当下中国正阔步行进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之途程中,极其需要挺立文化自信,也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更值得文化自信。如果说中国自信主要包括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那么文化自信则是中国自信的本质。所谓文化自信,是指作为主体的一定民族、国家、政党、群体(正式群体)或一定个体对其所创造的文化之价值和作用,对文化之生命力、创造力、影响力的充分认同和坚定信念。主体的自信包括很多方面,但相较于其他种类的自信,文化自信具有更为独特的地位和更为根本的作用。文化是一种涵括自觉精神、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的综合体系,具有极为丰富的内涵,虽然人们对文化的理解见仁见智,但大都认为伦理道德是其中占居核心层面的组成部分,这样文化自信就顺理成章地指向道德文化自信。我们认为,道德文化自信是文化自信的核心,当下中国的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精神实质。

一、道德文化自信的内涵及规定

所谓道德文化自信,是道德自信与文化自信相结合后的准确说法。要理解道德文化自信,就首先需要理解道德自信和文化的内涵。道德自信是指主体关于道德方面的自我积极评价,是其发自内心的对于道德的自我肯定与相信。道德自信即人格自信,这种理解大致能够取得共识。但是,对于文化范畴,不同学者的看法大相径庭。有学者如斯宾格勒从文化与生命的内在联系角度把文化理解为“和田野间的花儿一样无终极目的地生长着”的“纯化了的生活精髓”,是“一幅无止境地形成、无止境地变化的图景”“一幅有机形式惊人地盈亏相继的图景”[1](P39);有学者如 C.恩伯和 M.恩伯及我国著名学者梁漱溟先生把文化理解为人类文明的总称或某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学者如蓝德曼把文化理解为“人类的‘第二天性’。每一个人都必须首先进入这个文化,必须学习并吸收文化”[2](P223);有学者如菲利普·巴格比把文化理解为“剔除那些在起始时已明显地属于遗传的行为规则”后的“社会成员的内在的和外在的行为规则”[3](P99-100);有学者如塞缪尔·亨廷顿和劳伦斯·哈里森从纯主观的角度把文化界定为“一个社会中的价值观、态度、信念、取向以及人们普遍持有的见解”[4](P3);有学者如本尼迪克特把文化理解为“一种或多或少一贯的思想和行动的模式”[5](P45),而我国著名思想家胡适也把文化理解为人们生活的方式。虽然人们提出了如此丰富多彩的关于文化的内涵或界定,然而人们仍然存在巨大分歧。究其实,是因为人类文化活动的复杂性、丰富多样性。

虽然我们无法给文化下一个大家公认的定义,但我们可以对文化提出自己的理解。因为文化不过是人类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有意识、有目的地创造即人为建构的东西或现象,是人的自觉活动的结果。这种结果也表现了人类的主体性,表现了人类的自信和能力。

作为人的自觉活动的结果,文化的内容极为丰富,包含很多种类,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把文化分为三个层面:“(一)精神生活方面,如宗教、哲学、科学、艺术等是。宗教、文艺是偏于情感的;哲学、科学是偏于理智的。(二)社会生活方面,我们对于周围的人——家族,朋友,社会,国家,世界——之间的生活方法都属于社会生活一方面,如社会组织、伦理习惯、政治制度及经济关系是。(三)物质生活方面,如饮食、起居种种享用,人类对于自然界求生存的各种是。”[6](P7)从广义上看,文化从形态上表现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而从狭义上看,文化从内容上表现为价值观念、道德准则、思维方式等精神方面。

亨廷顿认为,文化是人们关于一定社会的价值观的见解,因此文化集中表现为价值观,或者说以价值观为核心。所谓价值观,就是以观念为载体而表现出来的价值。“价值观或价值观念体现着人们对社会精神层面中什么东西是好的、有益的、值得追求的等的总看法。”[7](P26)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因而道德文化的核心就是道德价值观。所谓道德价值观,就是指人们对道德层面中什么东西是好的、有益的、值得追求的等的根本观点。

既然道德文化以道德价值观为核心,相应地,道德文化自信就以道德价值观自信为核心。云杉说:“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坚定信念。”[8]结合以上分析,我们在此就可以给道德文化自信下定义了:所谓道德文化自信,就是主体对自身道德价值观及其生命力的充分认同、积极肯定、坚定信念和切实践履。当代中国对中华传统优秀道德价值观、中国近代革命道德价值观和当下社会主义先进道德价值观都应保持自信。

二、道德文化自信的类别

道德文化自信是主体的自信,而主体有三种存在样态:类、群体、个体,其中类是指人类,群体是指国家、民族、政党、组织等正式的人群聚合体,个体是指现实生活中千差万别、个性丰富的个人。这就意味着,按照主体来看,道德文化自信至少有三类:一是类道德文化自信;二是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三是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其中,我们又可以按性质把类道德文化自信断定为一般意义上的道德文化自信,把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划归特殊意义上的道德文化自信。

1.类道德文化自信与殊道德文化自信的关系

一般道德文化自信是相对于整个人类的,正是因为创造和拥有道德文化,道德文化赋予人类不同于宇宙中其他所有物类的特性,使人类具有尊严。众所周知,人既是自然性存在物,也是社会性存在物和精神性存在物,因而人集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于一体。但只有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构成人的本质。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把人塑造成能够自由选择、自主行动的主体,使人具有自由和道德。“自由和道德……使人赢得了超越于其他动物的独特尊严。”[7](P5)所以人类值得自信。只要是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是由人组成的群体,无论它是哪个种族、民族、国家,处于什么发展阶段,都拥有这种一般道德文化自信。在这一意义上,一般道德文化自信是类自信,是人因为是类、具有自由自觉的类特性或类本质而天然拥有的自信。特殊道德文化自信是相对于民族、国家、政党或个体的,是特定群体或个体对自己拥有的道德文化的自信。虽然群体和个体都属于类,但它们并不与类直接等同,而是各具异禀,各自创造道德文化,这种异禀和道德文化使群体与群体、个体与个体相互区别,也使它们各具尊严,因而各自拥有与自己相匹配的特殊道德文化自信。在这一意义上,特殊道德文化自信是殊自信,是群体或个体因为拥有异禀和打上自己个性烙印的道德文化而挺立起来的自信。正因如此,美国人有美国人的道德文化自信,中华民族则有中华民族的道德文化自信。当然,它们两者也是密切联系的。一般道德文化自信是特殊道德文化自信的抽象和概括,像“月印万川”一样投射于后者;特殊道德文化自信是一般道德文化自信的反映和表现,像“万川望月”一样分享着后者。

2.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与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关系

特殊道德文化自信是通过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来表现的,而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与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又有着相互区别但又相互联系的辩证关系。

第一,虽然都是对道德价值观之作用和价值、生命力、创造力和影响力的自信,但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并不完全相同。

首先,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一种社会资本,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是一种个人精神资本。福山说:“社会资本……就是一个群体的成员共同遵守的、例示的一套非正式价值观和行为规范,按照这一套价值观和规范,他们便得以彼此合作。”[4](P150)当然,由于价值观有负向或坏的成分,如我国道德文化中就有许多自负或自卑的价值观,因而共同遵守某些价值观和规范并不能产生社会资本。“能产生社会资本的规范必须实质上包括一些美德,如讲真话,履行义务,互惠互利等等。”[4](P151)即是说,只有正向的价值观才能产生社会资本,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就是这样一种正向的价值观。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一旦树立,就构成群体成员的行为指针,引导成员做出正确的善恶判断和行为选择,促进群体合作并把成员粘合成一个紧密的道德文化共同体。这显然是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作为社会资本的功能的发挥。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当然也是一种正向的价值观,其功能与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无异,但是,它只是相对于个体的功能,只对个体行为有意义,而不能延及其他成员。因此,如果说个体道德文化自信也是一种资本,那也只是个体的精神资本。作为个体精神资本,它只能影响个体的思路、感觉,激励个体行为,挺立个人人格尊严。

其次,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具有明显的民族性,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具有个体性。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群体的,民族是最为典型的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具体而非抽象的,因而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必定具有民族性。虽然一个民族中还包括许多种类不同的群体,但这些群体是从属于民族的,因而其道德文化自信也是从属于民族的。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民族性是指道德文化自信都具有民族特色,为民族利益辩护,服务于民族。民族不同,道德文化自信也不同。恩格斯在论述道德观念的民族性时精辟地说:“善恶观念从一个民族到另一个民族、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变更得这样厉害,以致它们常常是互相直接矛盾的。”[9](P98)因此,世界上没有“凌驾于历史和民族差别之上的不变的原则”[9](P99)。道德观念的民族性决定了道德文化自信的民族性,因为道德文化自信来源于正确、合理的道德观念。

道德文化自信的民族性意味着道德文化自信的主体性、独立性。张岱年说:“一个健全的民族文化体系,必须表现民族的主体性。民族的主体性就是民族的独立性、主动性、自觉性。一个民族,如果丧失了主体性,就沦为别国的殖民地。如果文化不能保证民族的主体性,这种文化是毫无价值的。”[10](P286)道德文化自信的主体性意指拥有这种自信的民族相信本民族,具有一种健康向上的心理状态和良好的价值选择,在道德文化方面的传承、弘扬、创造、传播上能积极地有所作为,也能够冷静、理性地分析本民族道德文化的精华与糟粕,以便主动地扬弃;也能够宽容、开放地对待其他民族的道德文化,辨别其优秀与长处,以便批判地汲取。其独立性意指拥有这种自信的民族相信本民族的道德文化在内容方面,与其他民族的道德文化相较是独特的,它来源于民族间道德文化本身的差异性。“不同的民族都有自己民族文化的一些特性,这种特性往往是因时因地而土生土长出来的,它可能内恰于那样一种独特的天地人一体结构,表现出悠然自得、其乐融融的样态。”[11]正是这种道德文化的差异性、特殊性构成了民族道德文化自信的内在根据。

与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不同的是,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具有个体性。个体道德文化自信是每一个个体的,只服务于个体,具有拥有这种自信的个体的一切个性化色彩。这种个体性也同样意味着道德文化自信的主体性、独立性。其主体性意指拥有这种自信的个体首先相信自己,具有积极主动的道德心理、昂扬向上的道德价值观、乐观上进的生活态度、挺拔超迈的人格尊严,能够批判性地反省自己,包容性地悦纳他人。其独立性意指拥有这种自信的个体相信自己与他人都是平等的、独立的道德文化主体,它同样来源于个体间的差异性、独特性。“文化主体凭什么自信?就凭他是一个主体,是一个个体、是一个人、是一个生命。是生命就拥有潜能、是人就天然高贵、是个体就必然独特,这是主体不必依附任何外物而自信的绝对内在力量。”[11]

再次,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一种社会意识形式,具有突出的意识形态功能,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是一种个人道德心理。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主体表现为国家或政党时,这种自信就转化为一种以自觉形态的道德文化为内容的社会意识形式,道德文化属于意识形态,因而这种自信也就被赋予意识形态功能而体现出鲜明的阶级性。其意识形态功能意味着这种自信服务于一定的经济形态、政治形态,为一定阶级或社会集团的利益和要求辩护,指导一定阶级或社会集团成员的行为。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是个人的一种道德心理状态,虽然这种心理状态也是个人对社会关系的反映和道德评价,但这种反映和评价是因人而异的,因此它只服务于个人,为个人所运用。

最后,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一种普遍性的价值规范,对群体成员的行为具有普遍性的约束作用,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只对个体行为具有规范作用。道德文化自信是一种道德价值,对主体行为具有规范、约束作用。但是,主体不同,它规范和约束的对象、范围也不同。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对群体所有成员的行为进行规范,对其活动进行调控,对其能力进行培养,对其境界进行提升。也就是说,相对于群体所有成员,道德文化自信具有普遍性,对于整个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也能为群体发展提供道德保证、伦理动力、道德智慧、聚合力量,构成群体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个体道德文化自信虽然也具备这样的一般性功能,但只适用于个体。因此,准确地说,个体道德文化自信不过是道德文化自信在个体上的特殊化、个性化表现。

第二,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与个体道德文化自信虽然相互区别,但同时又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相辅相成。

首先,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背景或顶托,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则是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表征。群体总是由个体组成的,群体是个体的归属感、依附感之源,群体道德文化构成个体道德文化得以养成的根基,因而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也就成为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背景性条件。历史证明,在道德文化上自信的个体其背后往往都是自信的、强大的民族、国家、组织等群体提供后援。然而,个体也总是要归属于群体的,个体是群体的自由度、繁荣度之源,个体道德文化构成群体道德文化得以形成的基础,因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也就成为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具象化表征。历史同样证明,在道德文化上自信的民族、国家、组织等群体往往都是自信的、忠诚的无数个体来表现。

其次,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树立有赖于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培育、内化和践履,而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培育则有赖于群体道德文化自信的牵引和规导。作为一种道德价值,群体道德文化自信是需要得到落实的,否则不过就是虚幻、盲目的东西,但其落实则需要培育个体道德文化自信,需要个体切实地把群体道德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于行。没有无数个体对群体道德文化的热爱、忠诚、自豪、信赖并实践之,也就没有群体道德文化自信。但是,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培育则又需要群体道德文化的牵引和规导,因为个体虽然其出发点“总是他们自己,不过当然是处于既有的历史条件和关系范围之内的自己,而不是意识形态家们所理解的‘纯粹的’个人”[12](P571),都不可能游离于群体而原子式地存在,总是要在群体中生存和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12](P571)既然个体加入了群体并成为群体的一分子,就意味着个体承认、接受群体,并对群体有了承诺,因而个体必然受群体行为规范的指导和约束,受群体道德文化的习染。没有强大群体对个体道德文化养成的滋润、涵育并眷顾之,也就没有个体道德文化自信。当然,群体道德文化自信在规导个体道德文化自信时群体应该充分尊重、承认个体,以正确合理的道德原则、规范约束个体,促进、激励个体道德文化自信的养成;如果群体漠视、否认个体,以霸道不公的道德原则、规范压制个体,不仅不能帮助个体树立道德文化自信,反而还会激起个体的逆反和抗辩。因此,制定既维护群体又尊重个体、既弘扬统一性的价值导向又提倡多样性的价值取向的道德原则、规范,是群体使自己成为道德文化自信的主体又受个体成员爱戴、忠诚的“真实的集体”的重要条件。

三、道德文化自信对中华民族繁荣兴盛的价值

任何一个民族、国家、政党、群体,如果希冀创造继往开来、生机勃勃、基业长青的道德文明成果,就只有对自己的道德文化持有坚定的自信心、自豪感。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之一,中华民族创造了博大精深的道德文化体系,为丰富世界道德文化宝库做出了巨大贡献,这种以求富强、爱和平为内核的道德文化体系是中华民族素有道德文化自信之气度的完美呈现,正是因为秉有民族道德文化自信,中华民族才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保持自己;才能在与世界其他道德文化体系的交流、碰撞中,吸纳外来,从而形成了特色独具、灿烂辉煌的中华道德文明。历史逻辑与理论逻辑都充分证明,当下中华民族在道德文化上既不能自负,也不能自卑,而要确立中华民族的道德文化自信。因为它是道德文化自负和道德文化自卑两极之间的中道,是中华民族消解道德文化自负、克服道德文化自卑、增强软实力创新道德文化的精神之源。

第一,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消解道德文化自负的心理依托。道德文化自负是指主体对自己的道德文化或价值观的自我评价过高或过度,目无其他,不能平等地对待那些异质的、外来的道德文化或价值观。道德文化自负凭借的理由是,道德文化是创造这种道德文化的主体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源泉、命脉和根基,该种道德文化要优于其他道德文化,因此它导致的结果必然是该主体的封闭、僵化、保守。道德文化自负在我国文化史上曾有非常突出的表现,即便是今天,也有不少人抱有这种心态。当下确立道德文化自信必须消解道德文化自负心态,而消解道德文化自负又必须本着谦虚的态度,积极吸取外来异质道德文化的优秀成果。“广泛吸纳、融汇一切外来优秀文化成果,是推动中华文化繁荣兴盛的必然要求。”[8]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世界道德文化本来就是多种多样、各有其优。每一种道德文化都是创造该种道德文化的主体以自己的方式为世界道德文化宝库贡献的聪明才智,都是人类道德文化百花园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相互之间取长补短,才能更好地推动人类道德文化的整体进步,也才能更好地促进自身道德文化的健康发展并为世界道德文化做出更大贡献。在当今多种道德文化相互激荡、冲突、碰撞愈演愈烈的时代,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就显得尤为必要。世界文化史已经证明,如果哪种道德文化盲目自负,轻视外来异质道德文化,那么它必定自我封闭、排斥他者;如果它自我封闭、排斥他者,那么它必定失去发展活力,如沙漠上流过的水一样,最后销声匿迹。正如张岱年所言:“一个独立的民族文化,与另一不同类型的文化相遇,其前途有三种可能:一是孤芳自赏,拒绝交流,其结果是自我封闭,必将陷于衰亡。二是接受同化,放弃自己原有的,专以模仿外邦文化为事,其结果是丧失民族的独立性,将沦为强国的附庸。三是主动吸取外来文化的成果,取精用宏,使民族文化更加壮大。”[10](P285)中华道德文化本身就是一个由多民族共同创造的多元化的文化体系,开放包容、擅采他长是其基本特质;创造中华道德文化的中华民族经过长时期的磨砺,已经练就辩证吸取、转化再造以求文化新生的禀赋。在与异质的、外来的道德文化交往中,中华民族完全能够以自信的心态积极学习他者而不会固步自封,从而使自身道德文化更加生机勃发、兴旺繁荣。正是在此意义上,道德文化自信成为中华民族克服道德文化自负的心理依托。

第二,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克服道德文化自卑的情感支柱。道德文化自卑是指主体对自己的道德文化或价值观的自我评价过低或不及,妄自菲薄,不能正确看待同质的、本来的道德文化或价值观。道德文化自卑凭借的理由是,这种道德文化不能构成其主体延续和发展的源泉和命脉,要低或差于其他道德文化,这种自卑心理是持有它的人对道德文化的自我矮化、自我否定,因此它导致的结果必然是该主体的自暴自弃,甚至对历史抱虚无主义的态度或立场。道德文化自卑在我国文化史上也曾有非常突出的表现,当今也有不少人抱有这种情绪。当下确立道德文化自信必须克服道德文化自卑心态,而克服道德文化自卑又必须本着自尊自信的态度,不忘本来,认真萃取本土道德文化中的优秀成果。“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都有其既有的传统、固有的根本。抛弃传统、丢掉根本,就等于割断了自己的精神命脉,就会丧失文化的特质。”[8]本土之石,可以奠基。中华道德文化是中华民族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为世界道德文化宝库贡献的智慧,是中华民族与其他民族交往的宝贵的精神价值体系,也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丰厚的精神滋养,具有独一无二的理念、气度、神韵。我国当下随着经济社会的深刻变革、对外开放的日益扩大、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的快速发展,各种道德文化的交流也更为频繁,迫切需要克服道德文化自卑情结,深化对中华优秀道德文化重要性的认识,进一步增强道德文化自信。张岱年说:“文化的发展要借鉴外邦文化、吸收外邦文化,但同时要保持民族的主体性、独立性。必须资外以宏内,不能徇外而蔑内。如果失去了民族文化的独立性,那就沦为外邦文化的附庸了!如果丧失了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文化的正常发展也将是不可能的。”[10](P253)正是在此意义上,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克服道德文化自卑的情感支柱。

第三,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增强软实力创新道德文化的精神渊薮。当今世界,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文化多样化已是一个不争的客观事实和整个世界发展的基本特征。在这种客观趋势下,各国之间展开丰富多样的合作与竞争并存的交往,作为交往形式之一的竞争是综合国力的竞争和实力的较量。实力中硬实力当然重要,但软实力则更为重要且关键。软实力是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约瑟夫·奈于1990年在《外交政策》上发表“SoftPower”一文中提出的,他首次将国家的综合实力分为“硬实力”和“软实力”,按他多年来发表的相关文章来看,软实力是由一个国家的文化、政治价值观、外交政策等方面构成。其后我国也有许多学者做了研究和探讨,韩勃、江庆勇认为,“所谓软实力,就是通过诉诸情感、理性和信仰,促使客体按照主体期望的方式行动,从而帮助主体得偿所愿的能力”[13](P9)。这样看来,文化是软实力的核心构成之一,而文化中显然包括道德文化。即是说,一个国家、民族、群体要想在竞争中获胜,就必须提升自己的软实力,要想提升软实力就必须繁荣发展自己的文化,而繁荣发展文化就决不可忽视自己的道德文化,必须对自己的道德文化充满自信。

道德文化也是一个国家、民族、政党的灵魂和血脉,代表着它对自身和其他主体的道德认知、道德评价,是其最为核心的精神追求、道德价值取向和道德行为准则的反映。如果说文化方面的软实力可称为文化软实力,那么道德文化方面的软实力则可称为道德软实力。对于一个国家、民族、政党来说,“文化软实力主要表现为一种精神上的向心力,它有利于国家凝聚力的形成和民族性格的养成,有助于促进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和国民精神上的自信”[14]。文化软实力与文化自信互为表里、相互衬托,道德软实力与道德文化自信同样如此。如果说文化软实力是文化自信的体现,那么道德软实力也是一个国家、民族、政党道德文化自信的象征,也可反过来说,道德文化自信是其道德软实力的重要标志和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其国家尊严、民族尊严、政党尊严的集中体现,是其繁荣兴盛的精神源泉。正是在此意义上,道德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不断建设和创新道德文化、提升道德软实力、实现民族复兴伟业的精神渊薮。

[1]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2]蓝德曼.哲学人类学[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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