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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东北流人问题研究述论

2018-01-23李兴盛邓天红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6期
关键词:兴盛东北文化

李兴盛 邓天红

作为因罪而被流放或贬逐之流人,是人类社会发展到原始社会后期部落联盟时代,伴随着对部落内整体利益危害者、部落规约违犯者的惩处,以及对外战争的产生、人口的掳掠而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社会群体,在阶级社会中,又是阶级斗争与阶级专政的产物,并伴随着流放制度的产生而愈趋制度化。

世界各国都曾产生过流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名人辈出,影响深远。中国广大流人多被迁徙到荒寒僻远的边疆,与其子孙泪洒冰天,血沃塞土,世世代代惨淡经营,为边疆的开发与保卫,民族的融合与团结,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伴随着中原文化的传播,又创建了流人文化,从而促进了边疆历史文化的繁荣与发展。而流人史正是研究流人的产生、发展及其历史作用的学科;流人史是流人这一社会群体在与自然、社会相互作用的各种关系中所创造的一切知识的总和,是以汉民族中原文化为主体的多民族文化的综合体。广大流人既然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且流人又并非全部都是犯罪者,其中负屈衔冤者大有人在,那么,他们那种辉煌的业绩及其在逆境中忍辱负重、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创业精神,是值得后人追忆与弘扬的。下面我们首先简单介绍一下百年来我国流人问题研究的概况,然后就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东北流人问题研究综述与展望作一重点评介。

一、百年来中国流人问题研究概况

20世纪,作为罪犯的流人,一直受到学界的冷遇,因此在民国年间(1912—1949)研究者寥寥无几。即使有人研究,也仅为个案或专题研究,而非综合的整体研究,而且其中有的学者主观上并没有把研究对象视为流人,是从人物传记角度研究的,如把王守仁视为哲学家、思想家,苏轼视为文学家。这种研究仅仅是在客观上体现为对流人的研究。大致来讲,1923年《国学周刊》第1卷第1期刊载范希曾《屈子生卒年月及流地考》一文,尽管作者研究动机是从文人传记角度出发,但在客观上却揭开了中国流人研究的序幕。1925年《法学研究》第3卷第1期刊登百川《清末军流徒刑执行方法之变迁及吾人应有之认识》一文,第一次将刑法中流刑做了单独剖析与评介。此后研究流人之论著,一类是重点或直接评述流人流放事迹,另一类是间接评介或涉及流人流放事迹。前者如任维焜(即任访秋)《边塞诗人吴汉槎评传》(《新晨报》副刊1930年3月19日—24日)。该文对吴兆骞的生平,尤其是出塞后的事迹与诗歌作了评述。陈垣《记吕晚村子孙》(《文献特刊》1935年10月)与《记徐松遣戍事》(《国学季刊》1936年9月)。主要记述吕留良的两支后裔自宁古塔再次遣戍齐齐哈尔及徐松遣戍新疆原因,均有新意。又如陈寅恪《李德裕贬死年月及归葬传说考辨》(《史语所集刊》1935年12月)、树侯《关于屈原放逐》(《山西大学校刊》1946年第7期)、冼玉清《苏轼居儋之发生》(《岭南学报》1941年第7期)、曹经沅《在龙场驿丞任内的王阳明》(《越风》1937年1月)、陶元珍《林则徐的治水和对于开发新疆的努力》(《国论》1939年第1期)等。另有日本学者园田一龟于1937年发表的两万言《宋徽宗之流徙满洲》(《满蒙》1937年3月号),详细考证了宋徽宗流徙路线、五国城的沦落生涯、卒后梓官南还及异说等,该文可贵之处在于引用了高丽文献。1941年上海国民书店出版了周君达《徽钦北徙录》,涉及徽钦二帝者,还有危之《徽钦二帝是怎样死的?》(天津《大公报》1948年1月12日)。

后如谢国桢先生《陈则震事辑》与《陈梦雷、李光地事迹辨》、王在民《南明诗僧函可事考》与《明末诗人函可和尚年谱》、裴占如《虞仲翔先生年谱》。又如孟森《心史丛刊》论科场案、曾问吾《中国经营西域史》等则是间接论述或涉及流人流放事迹之作。

至于本时期流人综合整体研究论著只有两部,这就是日本学者有高岩《清代满洲流人考》(《三宅博士古稀祝贺论文集》1929年)、谢国桢先生《清初流人开发东北史》(上海开明书店1948年)。这两篇论著,尤其谢先生之作是本时期流人研究中的力作。有高岩之作近四万言,除序言、结束语外,分七部分,依次论述了清代流放制度、清初流徙概况、清中叶以后的流徙概况、流人保卫边疆、促进边疆文化开发与产业开发的历史作用、吴兆骞评传。这是流人综合整体研究的第一篇论著。谢先生之作,六万言,分十节,依次为引论(述清代流刑种类、东北戍所与流放原因等)、僧函可谪戍沈阳、吴梅村与营救流人之关系、浙东通海案遣戍诸人、龙眠方氏迁徙及《南山集》狱、三藩之变及陈梦雷两次流徙、其他遣戍诸人、结论(述流人之历史作用)、余记(补遗)。就体例而言,该书可称是一部粗具规模的流人专题史,开创了流人史这种新的研究体系。

由上可见,中国流人问题研究虽然始于20世纪20年代,但研究者少,论著亦少,研究步履蹒跚。其中,谢国桢先生的综合研究,开创了后来研究的新领域。

这种情况,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前17年(1949—1966)犹然如昔,学术界仅有少数相关论著。其中较多者为评述林则徐在新疆之作,陆胜粦《林则徐在被遣戍期间和在此前后的思想与活动》(《历史教学》1961年第9期)与《林则徐的一生》(《中国近代人物论丛》1965年)、雁萍《林则徐在新疆》(《新疆文学》1962年第1期)等。评介屈原、李德裕者主要有孙作云《屈原在楚怀王时被放逐的年代》(《光明日报》1953年10月3日)与《屈原的放逐问题》(《开封师院学报》1961年第11期)、郭沫若《李德裕在海南岛上》(《光明日报》1962年3月16日)、禾子《李德裕谪崖州》(《文汇报》1962年6月30日)。论及苏轼、黄庭坚、杨炎与杨慎者为曹思彬《苏东坡在惠州》(《南方日报》1962年4月29日)、文笛《黄庭坚在宜山》(《广西日报》1961年8月5日)、若思《杨炎的贬所》(《文史》第二辑1963年)、顾锋《杨慎对西南民族史研究的贡献》(《民族团结》1964年第4期)。此外,夏承焘《顾贞观寄吴汉槎〈金缕曲〉词征事》、王锦光《清初火器制造家戴梓》(《科学大众》1963年第12期)与日本学者清水茂所撰《柳宗元生活体验及其山水记》(《文史哲》1957年第4期)等文,也均与流人有关。

20世纪70年代末期,随着已停刊的各种社科杂志的复刊,偶然出现了与流人有关之文,《吉林师范大学学报》1975年第2期刊发曙光(即傅朗云)《吴兆骞的边塞诗与清初的抗俄斗争》一文,便是典型。另外,台湾学者写有几篇相关论文,这就是钟涯萍《吴兆骞丰才薄命》(《畅流》1966年12月)、孙克宽《寒笳远戍慨文人——吴汉槎与其诗》(《东方杂志》1卷2期1974年)、朴人《吴汉槎塞外家书》(《自由谈》1975年12月)。杨合义也曾撰写两份综合研究之作,其《清代东三省开发的先驱者——流人》(发表在日本《东洋史研究》1973年第32卷),分两部分,其一将清初至乾隆分成三个时期,分别论述各时期流人服役内容的实况及其业绩,其二评述流人在东三省开发中的地位。关于流人这种作用,杨氏稍后又在《清代活跃于东北的汉族商人》(台湾《食货月刊》第五卷1975年)中作了补充与展开,该文第一节“流人商贾”,即专门探讨流人商贾经商的各种方式及其作用。

1976年以后,“海宇廓清,学术文化顿显新颜”(来新夏先生语),流人问题研究的状况也大为改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比学术领域中其他任何一种学科都要明显与突出。当然,这种变化有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即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前十余年尚不十分明显,至近二十年,从20世纪末与21世纪之交,有如异军突起,日新月异。这种大好的形势与新气象主要表现在下列几个方面:

第一,就流人问题研究的成果、范畴与研究人员之大增来看,已远非昔比。相关论著陆续大增,如果在网上点击“流人”“流人史”“流人文化”“贬谪”等几个词汇,相关论著目录不断涌现,这与改革开放以前相关论著过少的现象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有关东北流人的论著最多,次则西北(含新疆),再次则东南、西南。研究范围也更多样化,既有流人文献之整理、专题或个案研究(人物、流刑等),又有综合整体研究(流人通史、流人理论专著、流人历史作用、现实意义等)。还有流人史、流人文化,乃至流人学这一新的研究体系、新的学科理论框架的构建(详后文)等。

至于研究人员之多,也远逾以往,既有专业科研人员,又有大批攻读博士、硕士学位,乃至学士学位人员。考四十年来最早(指20世纪80年代及90年代初)的研究者,东北为张玉兴、杨旸、梁志忠、麻守中、李兴盛,西北为齐清顺、次则周轩,岭南当推尚永亮(其“贬谪文学”实为“流人文化”中的“流人文学”)与古永继。以后继起者,不可胜数。可惜这种研究有的学者后来因退休或改攻其他专业而辍止,而坚持至今者仅周轩、李兴盛与尚永亮等少数人。其中李兴盛之搜集流人史料始于1978年冬,1980年秋在谢国桢先生启迪与大力支持下,确立了终身以流人研究为科研主攻方向的志向,同年冬发表第一篇流人问题研究论文,此后40年来,这种研究从未间断,相关论著也不断推出。

总之,流人问题研究成果与研究范畴、研究人员等都已呈现出新的局面,表明它已由“晦学”向“显学”过渡与发展。限于篇幅,仅拟于后文将东北流人研究的成果、范畴、人员概况作较详评述,其他地区从略,举一反三,据此以推知全国其他各地流人研究概况。

第二,就相关会议的出现来讲,此前中国学术界从未举办过与流人问题有关的学术研讨会。直到2008年5月在哈尔滨市却举办了“首届全国流人文化学术研讨会”。这次会议是由李兴盛受聘单位黑龙江省文史研究馆在其30年流人问题研究基础上举办的。出席大会的有著名学者来新夏教授、林则徐第六世后裔北京市文史馆馆员林岷女士等40余位学者。这次会议可以说是中国流人问题研究历程中的一座里程碑,对此后的流人问题研究具有不可低估的促进作用。

2012年12月,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也举办了一次与流人问题有关的“行旅、离乱、贬谪与明清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此外,2007年9月辽宁省铁岭市清河区举办有该地区的“流人文化研讨会”。至于2012年5月广东湛江举行的“流寓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其所指的流寓者实含流人,因此其流寓文化实含流人文化。这一系列前所未有的会议反映了流人问题研究的发展与深化,这也是中国流人问题研究呈现新气象的一点力证。

第三,就流人史、流人文化这种新的研究体系与学科的框架构筑来看,已基本实现,流人学的创建也已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中国流人研究长期处于滞后状态,可谓无学无史,没有形成体系,没有相关的理论支撑。仅仅唐代学者陆德明在《庄子·释文》中对流人一词作过解释:“流人,有罪见流徙者也。”相关理论仅此一则而已。李兴盛40年来却对中国流人这种特殊的社会群体与特殊的流放现象作了全方位、多层次、系统化、理论化的深入研究与完整论述。1990年在《东北流人史》中对流人定义作了新的诠释(此后曾多次修订),并阐明流人产生原因、历史作用及其与流刑关系等。此后在1995年《中国流人史》序言中,又作了进一步探索,同时,又呼吁创建流人史研究新体系,并论证了这种体系建立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以及基于此的学术独创性。

1997年在香港一次学术会议上,李兴盛首次向学术界提出了经本人进行理论探讨与诠释过的流人文化这一新的名称、概念与命题,还编纂并出版了中国第一部区域性流人史专著《东北流人史》与第一部流人通史之作《中国流人史》,及中国第一部与流人理论有关的探讨之作《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论》(三者均有增订版,依次为我国著名学者罗继祖、钱仲联与来新夏三位先生俯赐序言),从而结束了中国流人问题研究没有通史专著、没有理论支撑及没有形成体系的局面。其中,《概论》一稿实系其《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论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之上编,九万字,先为八章,后来修订为七章,依次为“流寓者、流寓史、流寓文化”“流人与流人史”“流人文化”“中国流人的悲惨处境”“中国流人的反抗斗争”“中国流人的贡献与历史作用”“余论(怎样看待流人的犯罪、消极影响等)”。本书可称是中国流人问题研究真正有理论支撑之始。总之,李兴盛相关理论研究及其两部流人史、《诗人吴兆骞系列》以及许多流人文献的整理出版,赢得学术界有识之士的广泛认同,因此流人史、流人文化研究的影响日益广泛深入。如刘建平《清代罪犯递解制度研究》一文谓:“李兴盛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致力于提倡对清代边疆流人之研究,之后有一大批学者投入流人史的研究。”反映了李兴盛的流人研究与呼吁为后来“一大批学者投入流人史的研究”起了引领或推动作用。著名藏学家王尧先生曾以“光芒四射”誉之,许多素昧平生的网友也誉以“视角独特、资料赅博”“独树一帜”“功莫大焉”。“将他(指李兴盛)称为‘中国流人文化第一人’,应当是当之无愧的”。其增订《中国流人史》定价386元,有的网友评介“价格不菲,物有所值,不错的学术著作”云云。这些评语均反映了流人史、流人文化研究的影响日益扩大,作为一种新体系的创建已基本实现,而流人学这种新体系的创建也已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来新夏先生2000年为李兴盛《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论》赐序时谓该书“虽为辑其于流人问题研究中之理论观点,实则寓构筑流人学框架之深意”。又说:“流人学的成立是兴盛的一个梦”,“我看他已在日益走近‘全编圆美梦’的佳境”,并表示“真诚地期待流人学不久将在社会科学的学科分类表上堂堂正正地占有一席之地。流人学之跫然足音,殆已日近一日。兴盛其勉旃!”

在来新夏先生大声疾呼勉励、推动之下,中国流人学的研究真正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至2008年“首届全国流人文化学术研讨会”召开,来新夏先生将《流人学的脚步》改写为《李兴盛与流人学的研究》一文做了大会发言,博得与会学者阵阵掌声。该文指出:“从此,兴盛之于流人学之研究,有史、有论、有专门著述、有文献汇编,足称完成架构专学之规模。”并进一步大声疾呼开展流人学的研究。在这种基础上,流人学的研究正在向更加广阔空间迈进。也正是在这种形势下,邓天红女士的《流人学概论》一书于2014年由黑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由导论、通论、专论三编组成。导论编为“流人学的视野”,论述了流人学的学科定位、研究概况,与相邻学科的横向联系及其在社会科学中的地位。通论编为“流人学基本知识”,论述了中国古代流刑、流放地的选择、流人的来源及处境、流人群体的历史贡献。专论编为“流人学的应用”,论述了重要流人及流人文献保存,流人文化与特色地域文化资源、流人文献与东北文化资源、流人文化资源的保护与利用。本书之出版弥补李兴盛《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论》之许多不足。该书作为开拓之作,虽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它是流人学这种新体系创建与发展的见证,它的出版对于我国流人问题研究,也会起到促进作用。

第四,就流人问题研究丛书之出版来看:前此有的出版社出版过一些流人文献整理或研究著述,但为数不多,规模不大,而且从未以丛书的形式出版过。2010年始,李兴盛编纂并出版了流人历史文化丛书《东北流人文库》(详见后文),虽然因故仅出版了11册近450万字,与原拟编纂出版计划相比还差很多,但能够编纂成这种规模,并明确以丛书的形式出版,在中国学术史上与出版史上尚属首次。此外,近二三年辽海出版社又出版了《清代东北流人文献集成》与《清代东北流人诗文集成》两种大型流人文献丛书(详后文)。这些都是流人研究新形势、新气象的又一见证,同样会促进流人问题研究的纵深发展。

总之,就流人问题研究成果、范畴,与研究人员之大增,就相关会议之举办,就流人史、流人文化这种新的研究体系、学科的框架构筑之基本实现与流人学的创建也已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以及流人问题研究丛书的出版来看,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尤其是其中近20年来的流人研究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

二、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东北流人问题研究回顾

如前所述,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尤其是近20年来,中国流人问题研究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这种变化在东北流人问题研究方面更为突出,而东北流人问题研究又以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为典型。下面我们拟从流人文献整理、流放制度、流人史、流人文化、流人文学之研究五个方面来评述四十年来东北流人研究之概况。其中流人文学一栏应置于流人文化一栏之中,但鉴于这类研究论著甚多,故单列一栏。此外,鉴于有些论著分类较难,既可入甲类,又可入乙类,还可入丙类,我们只好酌情而处,择善而从。

(一)在流人文献整理方面

流人文献的整理分两大类,一类是流人本人(包括随行或省视的亲友)诗文的点校、选注或辑佚,另一类是与流人研究有关的各种资料(包括碑传与诗文资料)的辑录、汇编,因为流人文献不仅仅是指单一的流人诗文集。

东北流人文献从整理的角度来看,首开其端者为张玉兴与李兴盛。文史功底甚深,成就斐然的张玉兴先生于20世纪80年代初,曾赴多地图书馆搜访东北流人文献。其所编纂的《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辽海书社1988年)选注清代东北48位流人500多首诗(另附6位赴戍探视者诗56首)。该书与我国第一部流人诗选《沧海遗珠》只选诗而无注不同,选注兼备,规模宏大,是东北流人文献整理,尤其是诗文选注的开创之作,对清诗、清史,尤其是东北流人史的研究,功不可没。

李兴盛对东北流人史料的搜集与整理,始于1978年冬对《明实录》与1981年对《清实录》之通读。这期间与另一位同志编纂了《清实录黑龙江史料摘钞(外一种)》130余万字,1983年由黑龙江省社科院内部印行。该书含全部黑龙江流人及吉林流人史料,为他后来编纂《清实录东北流人史料摘钞(外一种)》(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4年),奠定了坚实基础。至于所辑《明实录奴儿干都司史料摘钞》,虽因故未曾出版,但却为其《中国流人史》流人大事纪的撰写提供大量素材。1983年在上海查获失传300余年的孤本流人文献《宁古塔山水记》与《域外集》(张缙彦撰),前者为黑龙江,乃至东北第一部为塞外山水命名作传的山水记专著,后者为黑龙江第一部现代严格意义上的散文集,整理后于1984年交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1984年末嘱托友人北京张文玲、上海方承查获两种各有所缺的珍稀版本的流人诗集(分别为著名藏书家独山莫氏与吴兴刘氏收藏过),即方拱乾的《何陋居集》与《甦庵集》,前者为作者赴戍、戍所之作,系黑龙江现存第一部诗集,后者为作者赦归时离戍与归途之作,也属传世孤本。1985年秋三人整理完毕(增补辑佚一卷)时,由于原答应出版此书的出版社,因出版形势逆转,无法列入1986年出版计划,以致迟至1992年始由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后来李兴盛借主编黑龙江大型地方文献丛书《黑水丛书》之机会,曾将《吴兆骞集》《龙江杂咏》《卜魁集》《北戍草》等十余种流人诗文集编入《黑水丛书》第六辑《何陋居集(外二十一种)》,又将1981年查到的稿本流人文献《秋笳馀韵》编入《黑水丛书》第九辑《秋笳馀韵(外十八种)》(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2005年)。

2009年12月,李兴盛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领导支持下策划的《东北流人文库》被批准为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该丛书原拟出50册,每册40余万字,计2千余万字,分“流人文献”“流人研究”两类,文献部分出30余册,将我们30年来流人研究中所发现的全部东北流人(包括随行与省视之亲友)之诗文别集以及流人研究资料(碑传、诗文资料)全部整理或辑录出版(含笺或注),仅流人出塞前或赦归后与其流放无关之诗文单独成书者不收。同时,再将流人零散传世的诗文辑为《历代东北流人诗文辑佚》一书。至于其余10余册,则收录流人研究性质之专著。由此可见,我们整理东北流人文献的角度与理念是富有创造性的,也是全面的。我们不仅仅要整理流人及其随行省视的亲友的诗文别集,还要为流人的深入研究去搜集、辑录并出版其有关的碑传与诗文等各种资料。如《诗人吴兆骞研究资料汇编》可称典型,这是李兴盛历时20年之久,赴数十家图书馆,搜集二三百种各类型相关文献编纂而成的,先于2000年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后来又经十年的陆续搜访,作了增订,于2010年再次收入《东北流人文库》出版。不料该丛书立项不久,因故出现波折,2010年至2011年仅出了5册,2014年出了6册,计11册,收录《雪堂集(外八种)》《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及流人研究资料汇编等30种书稿(含未上目录的附录3种),另加流人研究系列的《吴兆骞年谱》《流人学概论》2种,计32种,近450万字。这一数字还没有包括李兴盛主编的《清实录东北流人史料摘钞(外一种)》65万字(此书已列入《文库》,因形势逆转,经费困难,虽已成书,无法收入,只好安排到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黑水丛书》中)。该《文库》虽然仅出11册,与原拟编纂计划相差甚为悬殊,但当时出版的规模能达到这种程度,并首次明确以流人丛书的形式出版,已属难得。

其中《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是李兴盛为弥补此前流人诗选之作或仅选诗而不注,或虽有注而非贯穿历代之不足而编。该书选注金至清末90位流人(含伴行或省视之亲友)诗词480余首,鉴于张玉兴《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已选有顺治至雍正年间东北流人之诗,在这一时限上,与本书所选有重复之处,因此凡流人塞外之作仅流传数首,且又为该书所收,本书尽量少选或不选,如陆庆曾、钱威等七人之诗全部未选。

李兴盛还曾编纂并出版了《黑龙江历代流寓人士传记资料辑录》《黑龙江历代诗词选注》(另有一名合作者)、《中国流人传记资料辑录》《中国流人诗文资料辑录》等书稿,均含有大量东北流人诗文或传记资料,不具录。

这一时期其他学者整理出版的东北流人诗文集,有麻守中先生整理的《秋笳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该书优点在于所收《秋笳集》以衍厚堂本为底本,校以徐乾学刻本,但惜其《归来草堂尺牍》却仅据文字脱漏较多之合众图书馆本标点,这是由于麻先生未见到算鹤量鲸室抄本等其他三种版本之故。崔文印先生笺证之《靖康稗史笺证》(中华书局1988年,内《呻吟语》为流人著述),柯愈春先生主编之《杨宾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三者所据版本之珍稀,点校之精审,笺注之翔实,均令人叹服。周诚望等3人标注之《龙江三纪》,收录《柳边纪略》《龙沙纪略》《宁古塔纪略》三种文献,唐家祚等2人注释的由程煐撰写的黑龙江第一部戏剧集《龙沙剑传奇》(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5年、1986年),雷大受点校的英和《恩福堂笔记诗钞年谱》(含《卜魁集》,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王玮校注的郝浴《中山诗钞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另如翟立伟标注的《松漠纪闻》、李澍田等标注的《柳边纪略》、陈见微等标点的《双城堡屯田纪略》,张璇如、蒋秀松等整理的《清实录东北史料全辑》(收入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之《长白丛书》)等均为(或含)东北流人文献。黄山书社于1996年与2007年,出版方孝标《钝斋诗选》与《方孝标文集》也为有关之文献。此外,释函可《千山诗集》的出版整理版本较多,依次有崔世勋点校本(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年)、杨辉校注本(辽海出版社2007年)、严志雄、杨权整理本(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古籍整理丛刊》2008年)、李兴盛点校的《东北流人文库》本等。

另外,赵忠山《清代黑龙江流人文学》(吉林人民出版社2016年)一书,据介绍该书之文谓“汇集了清代流放到黑龙江的江南文化流人30余人,集注了其诗歌、散文、戏剧等文学代表作品540余首(篇、部),简介、注释、集析、论证,是一部填补了黑龙江文学史乃至整个清代文学史空白的一部力作”。

总之,从整理者看,以往的学者除上文提到的张玉兴、李兴盛、麻守中、崔文印、柯愈春等20余人外,肯定还有遗漏。从文献收录范围来看,以往的整理,既有流人及其随行或省视亲友的诗文集,还有各种相关的研究资料。从文献收录时限上看,又有时限久(从辽至清)之特点。从文献整理方式看,除标点、校勘外,还有难度较大的注释(或笺证),以及各种相关资料的辑录、汇编,另有难度更大、需时更久的流人诗文辑佚。可见以往相关学者的整理工作,起步较早、历时较久、人数较多、文献收录范围广、文献整理方式亦多,且难易兼备。

此外,我们在网上获知辽海出版社在国家出版基金与国家古籍整理专项资金的资助下,近年陆续编纂并出版《清代东北流人文献集成》第一、二、三辑,以及《清代东北流人诗文集成》等大型东北流人文献丛书。2017年6月20日署名孙铭锌《辽海出版社〈清代东北流人诗文集成〉第一辑再获专项费经》一文谓,该项目“是一部全面收录清代东北流人诗文的文献总集,拟辑录清代东北流人的重要及珍稀诗文文献约300种,分为若干子集,整理影印出版。第一辑将辑录重要诗文文献55种”云云。而2018年3月22日辽海出版社又发表《〈清代东北流人诗文集成〉代表东北文学主流,抒发经世治国思想》一文,内谓“该书作为一部资料性文献,无论是从收集文献的数量、规模,还是从整理的角度来看,都是超过了以往,可以说填补了清代流人文献领域的一个空白”,并列出第一辑十种流人文献书目。在这里谓该丛书“从收集文献的数量、规模”来看,它会“超越”以往,是没有问题的,而说“从整理的角度来看”,也“超越”以往,学识谫陋的我们没有看出,是否如此,广大读者会做出自己的判断。但由于史料与历史研究者的关系,等同人与粮食之关系,如果粮食断绝,则人无以为生,而历史研究者如果没有相关史料的持续发现与不断更新,其研究因无创新与突破就逐渐失去其生命力与存在价值,因此收集、整理与出版全部的东北流人文献,已成为李兴盛40年来从事流人问题研究中梦寐以求的夙愿;又因为这两种大型东北流人文献丛书的出版,也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流人问题研究确实有了天翻地覆变化的历史见证之一。基于此,李兴盛对辽海出版社此次盛举,深表欢迎,盼望数年内能尽快将这些文献整理出版,并期望能于后期编纂与出版一些东北流人研究资料辑录或汇编,以及《清代东北流人诗文辑佚》之类著述,以造福于广大东北流人史研究工作者。这样,广大东北流人问题研究者就会大量节约赴各地艰苦搜集史料之时间,以收事半功倍的研究之效。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东北流人文献整理成就斐然,改变了民国年间流人文献整理空阙的局面(注:民国年间也出版过为数不多的流人著述,如《丛书集成》所收《柳边纪略》,《辽海丛书》所收《耕烟草堂诗抄》等,但都是以影印或句读方式出版,严格说来,与当代学者所说的古籍整理有别。)相信今后,随着“四库”系列几种丛书(“存目”“未收”“续修”“禁毁”)与《清代诗文集汇编》及《清代诗文集珍本丛刊》等大型丛书影印出版中的某些东北流人珍稀文献的问世,以及《清代东北流人诗文集成》与《文献集成》的持续出版,会使东北流人文献整理工作呈现出更加焕然一新的局面。

(二)在流放制度研究方面

流放制度(流刑)虽然产生于流放这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之后,但至秦代正式产生后,一直成为历代统治阶级流放罪犯的重要法律依据,成为流人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后代研究者并不乏人,成果甚多。但与东北流刑有关者,自1925年百川《清末军流徒刑执行方法之变迁及吾人应有之认识》一文刊发后,新中国成立前仅有日本学者有高岩《清代满洲流人考》与谢国桢先生《清初流人开发东北史》,以及徐朝阳《中国刑法史》(商务印书馆1933年)等有所论述。新中国成立初到20世纪70年代期间,除日本学者川久保悌郎于1958年与1962年发表有《清代的流刑政策与边疆》外,尚无专论东北流刑之作,仅陈顾远《中国法制史》(商务印书馆1959年)、张溯崇《清代刑法研究》(台北华冈出版社1974年)为有关之作。1976年后,专门论述流刑之作大增,除张晋藩《中国法制史》(群众出版社1982年)、蔡枢衡《中国刑法史》(中国法律出版社2005年)等法制通史有所涉及外,与东北流刑关系较密切者,有陈高华《元朝的流刑和迁移法》(《中国史论集》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年)、冯修青《元朝的流放刑》(《内蒙古大学学报》1991年第4期)、吴艳红《明代流刑考》(《历史研究》2006年第6期)与《明代充军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而与清代东北流刑相关论著更多,其中张铁纲《清代流放制度初探》(《历史档案》1989年第3期)与《漫评清代流放制度》(《晋阳学刊》1992年第1期)二文,为清代流放制度研究的开创之作,但其论述“惜篇幅有限没有充分展开”。叶志如《清代罪奴的发遣形式及其出路》(《故宫博物院院刊》1992年第1期)探讨了“清代罪奴的形成,对罪奴发遣方式、刑律管束形式及给罪奴以政治出路等方面”问题。林乾《清代旗、民法律关系的调整——以“犯罪免发遣律”为核心》(《清史研究》2004年第1期)一文,“通过‘犯罪免发遣’入律及例文的变化,尤其是诸多案例所暴露的问题,揭示清代社会两大法律主体——旗与民法律关系的调整及其意义”。孟修《从清中期的旗人发遣看清政府对旗人的司法管理》(《黑龙江民族丛刊》2013年第1期)在林乾论述基础上进一步论证:“清政府对旗人的司法惩处经过了由免遣到发遣的过程……说明清中期统治者对旗人的司法管理是清政府加强八旗内部治理的表现,也是为维护帝国统治做出的调适”。刘炳涛《清代发遣制度研究》(中国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4年)对清代独创的闰刑中的“发遣”制度作了较全面的阐述。

此外,台湾地区清史专家庄吉发教授曾指导学生温顺德撰写有《清代乾嘉时期关内汉人流移东北之研究》(台湾“政治大学”边政学系硕士学位论文1993年),谈及清代乾嘉时期,清廷遣戍政策的修订及一般性、洋盗、秘密社会不同类型案犯的发遣状况。李兴盛撰写的《东北流人史》与《中国流人史》及其《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况》也有涉及东北流放制度的评介。马新《中国历史上的流放制度》(《文史知识》1992年第1期),不仅对了解我国历代流刑,而且对了解清代流刑也有参考价值。

在这里,我们拟重点介绍王云红《清代流放制度研究》(人民出版社2013年)。王云红论著较多,有《清代流放刑罚概说》(《刑法论丛》法律出版社2008年)、《清初流徙东北考》(《流人学的脚步》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并见《河南科技大学学报》2009年第6期》)、《论清初法律制度的演变》(韩国《中国史研究》第66辑2016年6月)等。其《清代流放制度研究》系据其博士学位论文修订而成。李兴盛曾为之撰序,认为作为专著,该书是我国清代流放制度研究的开创之作,“论述周详全面,分析深刻透彻,评价正确公允”,“它会将我国法律史、政治史、社会史与文化史,尤其是流人学这种新体系的研究引向深入”。

另有刘建平《清代罪犯递解制度研究》(中国人民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视角也有其独特之处,虽然论述还有待于深入与拓展,但在林林总总的流刑论著中可备一格。其文谓“李兴盛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致力于提倡对清代边疆流人的研究,之后有一大批学者投入流人史的研究。但是大都是研究在流放地的流人状况,很少涉及流人途中的递解状况”,因此撰写了本文,侧重探讨流人途中递解的状况。重点评介了递解的地点与路径及时间,还有递解的口粮、解犯逃跑、生病的情况与政府的对策、递解制度的意义等。

总之,就流放制度而言,改革开放四十年来许多相关论著涉及东北流刑,从而对东北流人问题研究起到了促进与推动作用。

(三)在流人史研究方面

历史著述如从体裁分类,可以分为通史、断代史与专史三类。但目前东北流人问题研究,除通史有《东北流人史》《增订东北流人史》外,断代史与专史类史书基本等于零,因此我们只好从这种历史的创造者——流人的角度进行分类,这就是个体研究、群体研究两类。

但是,在评介这两类研究概况之前,有必要对李兴盛撰写的我国第一部区域性流人通史《东北流人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一部全国性流人通史《中国流人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两部书首先作一简介。《东北流人史》31万字,分三编,第一编明代与明代之前的东北流人,八章十六节;第二编有清一代的东北流人,九章三十六节;第三编东北流人的处境、抗争及历史作用,两章五节。全书始于有文献可征的西汉,下至清末。《中国流人史》110万字,五编,三十二章,二百零七节,体例基本同于《东北流人史》。将整个中国流人史划分为先秦、秦至两晋十六国、南北朝至明、清代四个时期。所论以西北、西南、东南、东北流放区域为主,并辅以海岛流人。该两书均对东北流人史作了较详细论述,分别为罗继祖与钱仲联赐序,且均有增订版。

下面从流人个体研究来看,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东北个体流放人物研究论著大量涌现,但由于这些研究论著的对象绝大多数为流放文人,又由于流放文人已置于后文的“流人文学”一栏,因此这里评介的均为非文人出身的其他类型流人。

明永乐间陕西都指挥使刘清因事谪戍辽东,不久曾三次领军赴松花江造船运粮,为东北边陲的开发、保卫与巩固做出了重要贡献,因此后人研究刘清之文有多篇。其中李澍田《阿什哈达摩崖考实》(《吉林师范学院学报》1980年第2期),考证刘清至今吉林市造船时在临江的绝壁上镌刻两块摩崖碑的时间。杨旸《明代安徽籍流人戍将刘清在东北》(《安徽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2期),评介其戍边功绩。李兴盛也有《阿什哈达摩崖碑及其勒石者刘清》(《求是学刊》1988年第4期),后来又将刘清造船事迹写入其《东北流人史》与《中国流人史》。

清初民族英雄郑成功之父郑芝龙早年曾为海上走私商人(即统治阶级所谓的海盗),在荷兰殖民者入侵台湾地区前,就曾派遣部下入台进行过开发,被今人称为“开台第一人”,降明后又曾击溃过荷兰殖民者对福建沿岸的入侵。后降清,被清廷流放过宁古塔三年。研究其流放事迹之文有张玉兴《郑芝龙史事补证二则》(《清史研究通讯》1988年第2期),李兴盛有《郑芝龙及其流放宁古塔始末》(《郑成功研究》2016年第3期)。两文所论皆为学界及郑氏子孙所不详。因事流徙辽东之赤厓和尚是清初东北在佛教界颇具影响的僧人,但文献无征,李兴盛在行文中曾误以为即是孙旸(字赤崖)。张玉兴《孙赤崖与赤嵓和尚考》一文(《东北地方史研究》1987年第4期)以纠李兴盛之失,信而有征。以浙东通海案流徙的杨越在宁古塔倡导农耕、贸易、室处及教育,影响颇大,其事迹,谢国桢先生《清初流人开发东北史》有简单评介。李兴盛曾在谢先生借给之杨宾《大瓢先生残文杂稿》与《大瓢偶笔》,并搜得其他资料基础上撰成《“万里冰霜绝塞行”——杨越、杨宾父子传略》一文(《学习与探索》1981年第6期),介绍了杨氏父子两人事迹,后又将两人事迹撰入其《东北流人史》与《中国流人史》。董玉瑛有《杨安城事略》(《史学集刊》1982年第4期),介绍杨安城(杨越号)事迹。至于杨宾,有唐汝信《杨宾与“档案”》(《档案学通讯》1984年2月)、薛柏成《论清人杨宾〈叶赫行〉诗的史料价值》(《满族研究》2000年第2期)、柯愈春《〈杨大瓢集〉的湮没及价值》(《文献季刊》2004年第2期)及《〈杨宾集〉前言》(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张贵《杨宾与〈柳边纪略〉》(《吉林日报》2006年6月14日)等。张春事迹,张玉兴先有《皇太极留养张春史事考论》,后又撰《张春及其〈不二歌集〉》(《清史研究》1992年第4期)。吕留良子孙流放宁古塔后又有数支改发卜魁之事,吕氏后裔及吕留良研究会成员均已不详,受到陈垣相关文章启发的李兴盛在通读《清实录》时发现其记事撰文收入1990年的《东北流人史》,影响所及,后来这方面论文始逐渐增多。其中曾一智《宁古塔吕留良后裔及其先祖遗墨》(黑龙江省文史馆《龙江文史》第七辑2007年)、《寻访吕留良后裔及吕氏故宅被毁记》(《黑龙江日报》2002年8月8日)等文也起了推波助澜之作用。另外,邵帼英《吕氏谜案三百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系作者在查阅二百五十余种文献基础上又历时一年研究写成的关于吕留良案及其子孙流放后的纪实小说,虽为文学作品,但重要史实与人物均有史料为依据。吕氏后裔吕观瑞也写有《吕留良以文字狱案戮尸及其后裔流放宁古塔》一文,可资参阅。

此外,李兴盛曾挖掘出许多正史无传,或虽有传但不以流人身份传世的人物写入《东北流人史》等书,前者如李之翰、王仲通、杨瑄、杨锡恒、谢振宗、松安和尚、戚弢言、缪士毅、李敬跻、傅作楫、张光藻、胡昌俞,以及乾隆甘肃冒赈案中许多流放文人皆为他人前所未言,后者如缪士毅、王贞仪、刘凤诰、英和与陈国瑞等数十人,从而丰富了东北流人史与东北史的内涵。

在流人群体研究方面,杨旸、梁志忠、李兴盛等于20世纪80年代初就发表有多篇研究成果。其中杨旸与他人所撰《明代流人在东北》(《历史研究》1985年第4期)刊发后,又刊发许多明代东北流人论文,《明代四川籍流人在辽东》(《社会科学研究》1986年第6期)、《明代南方少数民族谪寓辽东》(《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7年第3期)、《明代湖南籍少数民族谪寓东北及其历史作用》(《民族论坛》1989年第4期)、《明代河北籍流人在辽东》(《河北学刊》1989年第5期)、《明代陕西籍流人在辽东》(《西北大学学报》1990年第2期)、《明代谪寓辽东流人研究》(《明史研究》1992年第2期)、《极其珍贵的历史档案——明代辽东档案记载广东籍流人在东北》(《博物馆研究》2003年第3期),另有《明代江苏籍谪寓东北的流人及其历史贡献》《明代广西等地流人在东北》等文。而其《明代辽东都司》(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辟有专节评介明代辽东流人。梁志忠有《清初发往黑龙江的遣犯》《清前期发遣吉林地区的流人》(《黑龙江文物丛刊》1984年第2期)、《史学集刊》(1985年第4期),佟永功、关嘉禄有《清朝发遣三姓等地赏奴述略》(《社会科学辑刊》1983年第6期)、孙守常有《明代铁岭卫流人》(《社会科学战线》1986年第1期)等。

李兴盛除了专著外,还于1980年刊发《清初流人及其对黑龙江地区开发的贡献》(《学习与探索》1980年第5期),后有《流人及其对东北开发的作用》(《学术交流》1992年第3期)、《清代东北被遣戍的起义农民》(《学习与探索》1985年第5期)以及《清初流人对渤海国上京遗址之考察与著录》等多篇论文。王岫石有《试论清初流人对东北开发的贡献》(《史学简报》1984年第9期)、张玉兴《巴海、萨布素与东北流人文士》(《黑河学刊》1984年第1期)亦为与东北流人群体研究有关之作。

21世纪这类文章主要有张永江《试论清代的流人社会》(《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学报》2002年第6期)与《清代的流人与流人社会》(《资政要鉴》北京出版社2001年)。前者认为“清代流人社会是指在主流社会之外,由严格的流放制度而强制形成的一种畸形的另类社会。因此,它既具有一般社会所共有的特征,也具有自身的特质”。

郝素娟《试论清代流人与东北社会变迁》(《东北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5期),本文从“经济变迁”“文化发展”“社会风俗”三个方面论述了清代流人对东北社会变迁所起的促进作用。另有《清代东北流人生存状态探析》(《北方文物》2011年第4期),谓流人群体调试心态,适应戍所生存环境,并融入其中,成为开发东北的先导力量。

刘刚《顺治朝东北贰臣流人与方外流人》(东北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中的方外流人研究,作为流人群体研究之作,颇富新意,虽然已有多人研究过释函可,但却是从流人个体而非流人群体角度研究的,且东北方外流人的研究,也仅函可一人而已。又如孟繁勇《宗室觉罗发遣东北述略》(《社会科学战线》2016年第8期)所论亦系绝大多数流人研究者忽视的命题。

此外,金悦《清代东北地区的“流人”》(《满族研究》2008年第4期)、张林等《论清初流人及对东北经济、文化的历史作用》(《吉林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刁书仁《清前期东北流人编撰的几种方志及其史料价值》(《中国地方志》2007年第8期)、马丽《清代东北流人方志文献研究》(东北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年)、李德新等《清代东北流人问题研究评析》(《东北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等也均与流人群体研究有关。

总之,在流人史研究方面,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相关论著也是较多,有的尚有新意,如果将这方面内容与已安置到流人文学一栏中的文化流人合而观之,这样感觉也会益加突出。

(四)在流人文化研究方面

流人在边疆所传播的文化,前人均认为是中原文化。但1997年4月19日,受到台湾“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朱鸿林先生一封来信启发的李兴盛,在香港珠海书院“中国近世思想文化”学术研讨会上,作了《流人文化及我国近世流人在思想文化领域内的贡献》的发言(该校《亚洲研究》第23期),首次向我国学术界提出了经本人理论探讨与诠释过的流人文化这一新的名称、概念与命题,于是以中原文化为主体的多民族文化综合体的流人文化得以问世,而且作为一种新的研究体系,逐渐传播开来。从此,什么是流人文化,其内涵、性质、特点、性质、意义、作用等成为流人问题研究中的焦点之一。关于这一问题,李兴盛在《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论》(即《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论集》上编)(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中作了修订与较系统论述,又编纂有《流人史流人文化与旅游文化》(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发表有《本世纪流人史、流人文化研究综述及展望》(《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5期)及《我国流人研究及首届全国流人文化学术研讨会综述》(《流人学的脚步》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黑龙江流域文明与流人文化》(《学习与探索》2006年第2期)、《地域文化与流人文化》(《地域文化研究》2017年第2期)等十余篇文章,作了进一步发挥。

基于此,学术界以流人文化为命题的论文也逐渐增多。其中最早者为黄松筠之《论明代辽东流人文化》(《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第6期),谓“明代辽东的流人文化是明代辽东地区一种独具特色的区域文化”“流人进入辽东后的生产活动与文化活动,促进了辽东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也为辽东地区的民族融合、边疆地区的巩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并对流人文化做出了自己的诠释,即“所谓流人文化,就是由于流人大批地云集在辽东地区,形成了一个凝结的整体,他们在辽东从事的物质文化活动,产生了一系列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现象,称作‘流人文化’”。后有《论清代东北封禁与流人文化》(《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2年第4期),认为“从清入关后东北的文化状况、封禁政策的提出及实施、流人文化的形成及内涵三个方面,对东北流人文化进行探讨”,认为“封禁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却为流人文化的形成创造了条件,流人文化成为封禁时期东北文化的主要内容”云云。此前研究封禁政策之论文甚多,但都从经济受到严重冲击着眼,而未及此。黄松筠女士此论独具慧眼,发前人所未发,可称卓识。

廖晓晴也有论述流人文化之文。其《清代辽宁流人与流人文化述论》(《辽宁大学学报》2008年第6期),“就清代辽宁流人的渊源、流人数量的时代变化和地区分布、流人谪戍的因由、流人的境遇和辽宁地区规模最大的流人集中地尚阳堡的情况等,皆进行了考述”。并认为“尚阳堡流人文化的基本精神乃是表现一种百折不挠、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达观向上、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达则兼济天下、退则著书立说,为传播科学文化知识贡献余生的君子品格”,“尚阳堡流人文化的精神实际上也代表了辽宁流人的文化精神”。其《试析清代东北流人文化的内涵》(《满族研究》2010年第3期),认为“流人文化的内涵就是:传播中原先进的传统文化知识,弘扬一种身处逆境而能忍辱负重,百折不挠和自强不息的流人特有精神”。

此外,论述东北流人文化之文章为数甚多,其中有的文题即冠以“流人文化”字样,有的文题虽无此词,但行文仍是研究东北流人文化之作。

前者如贺莉《浅谈齐齐哈尔历史文化中的流人文化》(《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6年第1期)、全保燕《浅谈流人文化对地域文化的影响》(《华章》2011年第8期)、孙晓敏《流人文化对黑龙江文化的影响》(《黑龙江史志》2000年第4期)、孙晓东《清代铁岭流人文化简论》(《辽宁师专学报》2016年第3期)、梁玉《清代黑龙江地区流人文化研究》(齐齐哈尔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杨力《关于流人文化的研究与齐齐哈尔市旅游资源开发的思考》(《黑龙江史志》2009年第7期)、郑彦春《流人文化对黑龙江文化的影响》(《理论观察》2009年第4期)等。

后者如刁丽伟《清初宁古塔流人的精神世界》(《光明日报》2009年7月4日)、章旋《试论清代东北流人对宁古塔的文化贡献》(《西南农业大学学报》2009年第6期)、贾小壮《试论清代东北文化流人的社会生活》(《东北史地》2011年第4期)、孟颖《清初的东北流人及其对东北文化发展的贡献》(《北华大学学报》2000年第3期)、曹志《黑龙江文化的振兴与清代“流人”的贡献》(《黑龙江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等。

另外,台湾地区学者王学玲《从鼎革际遇重探清初遣戍东北文士的出处认同》(台湾《淡江中文学报》第十八期2008年6月)也是别具一格的东北流人文化研究之作。

在这里,我们还要声明两点:

1.流人文学与艺术(诗文、戏剧、音乐等),其实是流人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本拟在此论述,以展示东北流人文化内涵之丰满与影响之深远,但鉴于东北流人文学研究者之众与研究成果之多,已居流人问题研究之首,因此迫使我们不得打破惯例,单独辟一专栏在后文予以评述。

2.清代黑龙江的站人(即站丁)所创造的站人文化,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流人文化。下面我们就将这种特殊的流人文化研究概况作一简介。

关于站人来源于清廷平定三藩之乱后将三藩,尤其吴三桂部下遣戍奉天站道当差,后又自奉天改发部分至黑龙江驿站当差的史实及站丁悲惨的处境,《辽左见闻录》《鸡林旧闻录》《奉天通志》《黑龙江外纪》《黑龙江述略》《北徼纪游》《龙江旧闻录》《黑龙江志稿》等均有记述,而且其中有的文献明言是据当时站丁自言而写。在清二百二三十年“三不准”等高压政策严控下,站丁在特定的区域内,长期处于封闭式的管制环境中,因此其语言、习俗等能够比较完整地保存并世代传承下来,至今已受到世人关注。关于站人文化研究方面论著,肇源县茂兴站人文化研究会编有内部刊物《站人研究》与《站人文化》,肇源县文化活动中心编有内部图书《古驿风情》,还有作为《大庆文史资料》第七辑之《驿站史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等。《驿站史话》后记明确指出本书宗旨:“我们寄望于此书的编辑出版能对研究大庆地方文化史和黑龙江流人文化史起到拾遗补阙的作用”云云,可见,该书编者也认同站人文化与流人文化的密切关系。但近一二十年来,始有个别站丁后裔认为站丁不是流人,而是被清政府拨到黑龙江的移民,其已刊发在公开刊物上的论文,有许铭《站人文化的移民特征》(《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9年第2期)等。其实站丁是被清廷认为有罪的流人这一点,不仅百年前站丁所言如此,连嘉庆帝也曾表过态。嘉庆十九年(1814)盛京兵部侍郎书敏曾“奏请站丁考试一折”,嘉庆帝道:“此项站丁系从前吴三桂名下逃丁家人及伪官子弟,岂容滥与考试?书敏……著交部议处。”书敏不仅受到驳斥,还受到处分,反映了清廷的态度。盛京站丁既为有罪,而由盛京这些人中分拨到黑龙江的站丁,不也是朝廷认为有罪之人吗?可见想要否定站丁是流人这一论点是很难做到的。

关于站人与站人文化研究之论著,就管见所及,有:

张守生《齐齐哈尔古驿站及站人文化》(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6年)、高君《清代站人婚配考》(《黑龙江民族丛刊》1990年第4期)、张继梅《站人在边疆经济文化中的作用——以黑龙江为例》(《法制与社会》2008年第9期)、陈立中等《黑龙江站话的濒危性质及研究意义》(《文史博览》2005年第2期)、郭岚《文化缺失与语言的濒危——以站人、站话为例》(《中国文化研究》2007年第2期)、李世宏等《站人文化初探》(《大庆社会科学》2008年第3期)、王广义《渐行渐远的“站人文化”》(《百科知识》2008年第10期)、刘晨曦等《齐齐哈尔驿站和站人文化研究与开发利用》(《理论观察》2013年第9期)等。另外,李兴盛于20世纪末就曾写信支持肇源县站人文化研究会张希民同志,支持他们对站人文化的研究。另写有《站人文化——一种特殊的流人文化》(《中国地域文化通览·黑龙江卷》中华书局2014年)、《古驿风情话站丁——〈古驿风情〉第二集序》等文。

最后,近年来许多当年流人聚集的地区,为挖掘旅游资源,正在开展当地流人史、流人文化的研究,如辽宁铁岭市在宣传尚阳堡流人文化,黑龙江之宁安与海林市在宣扬宁古塔流人文化,齐齐哈尔在宣扬当地流人文化。鉴于此,也出版了一些有关的图书,但这些读物,有的文学色彩过浓,虚构之处较多。其中较好者,曾浩之《尚阳堡流人》(云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曾浩等之《铁岭流人文化》(中国戏剧出版社2012年),其所载流放事件与人物基本皆有史料依据。

总之,东北流人文化的研究方兴未艾,如果与下一专栏——“在流人文学研究方面”的论述合而观之,更会深刻而全面地体会到这种研究的盛况。

(五)在流人文学研究方面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尤其近二十年,在东北流人问题研究方面,流人文学的研究最为活跃,论著数量之多,实出人们意料之外,这就迫使我们不得不将它从流人文化一栏中提出,单独立一专栏论述,以清眉目。关于流人文学,我们也拟分群体研究与个体研究两类。

东北流人群体文学研究论著,20世纪80年代主要有张玉兴之《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前言》。该文对清代东北流人诗歌内容、作用与特色作了详尽的概括,这就是:“揭露控诉清朝统治的黑暗与残酷,反映了人民的疾苦”;“反映流人思想感情的变化,表示对辽阔边土的热爱之情”;“反映边疆军民同仇敌忾抗击沙俄入侵,以及维护国家统一、反对分裂的热烈爱国之情”;“记录了流人的贡献及同边疆地区人民的友谊”;“证史之功与存史之效”;“艺术特色(悲愤沉痛、抑郁凄苦,慷慨激昂而真实感人)”。最后指出,流人诗打上“时代烙印”后的不足及其在清史、清诗研究中应“给它以一席不可忽视的位置”的重要意义。论述周详、全面深刻,颇有力度,发前人所未发,为此后清代东北流人诗研究的纵深发展奠定基础。

继张氏之后重要论著为麻守中之《试论清初东北流人诗》(《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4期),认为“清初东北流人诗,是在清初统治者对汉族知识分子实行镇压和流放的政策中产生的”,并以流徙地点为中心,把清初流放到东北的流人诗歌作了介绍,其中沈阳有函可、季开生等,宁古塔有吴兆骞等,齐齐哈尔方登峄等。该文可称是最早研究东北流人诗歌之作。此外,还评介了这种流人诗思想内容的四个特点与风格的三种特色。

至20世纪90年代后期,这类论著大增,有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来评介、诠释东北流人群体文学的内涵、特点或研究意义。

1.从文艺理论角度为切入点者

何宗美之《吴兆骞现象及其经典意义——兼论清初东北流人文学的历史内涵》(《流人学的脚步》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并载《求是学刊》2009年第5期),虽为流人个体文学研究之作,但其副标题所探讨的清初东北流人文学内涵已属于对流人群体文学之研究,因此置于此处作一简介。

本文共三个部分:“吴兆骞现象”的提出;“吴兆骞现象”的经典意义;从吴兆骞看清初东北流人文学的历史内涵。其所谈所论皆发前人所未发,创新与突破兼备,颇发人深思,对于吴兆骞个人或清初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都富有启示意义。

刘国平《清代东北流人诗歌创作的精神特质——关于创作主体文化心理结构的解析》(《社会科学战线》1999年第6期)也具新意。该文认为流人诗歌创作主体精神世界的特质有三种表现方式:“感伤暗淡情绪的宣泄”;“对绝望的顽强抗争”;“主观精神的内在支撑”。从理论上对清初流人诗歌的分析较前人有了很大的突破与创新,对此后流人诗歌的研究有借鉴意义。

此外,这类论著还有很多,或从流人精神世界、心理结构研究流人群体的诗歌,或直接评述流人诗歌的思想性、艺术性。如潘建平《东北流人诗词思想内容探析》(《作家》2010年第2期)、贾晓川《清代东北流放文人情感世界探析》(辽宁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胡新华《清初东北流人诗的情感剖析与文化阐释》(《太原大学学报》2015年第3期)、姜雪松《清初东北流人诗初探》(黑龙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刘磊等《清初流人诗与东北地域文化的“疏”与“合”》(《社会科学辑刊》2015年第3期)等。

2.从朝代角度为切入点者

涵盖历代东北流人诗文之论著李兴盛有《大荒风雪写边声——明清两代东北流人文学创作概述》,2011年12月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举办之“行旅、离乱、贬谪与明清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之上发表。本文分三部分,依次为“明清两代东北流人的概况”“明代东北流人创作概况”“清代东北流人创作概况”,以揭示该两代“东北流人中的文人学者在文化方面的贡献”。另有《明代东北流人及其诗歌创作概述》(《文化学刊》2016年第6期),其明代部分大致略同于上一文之明代部分。至于《黑龙江古代诗歌的发展历程》(《黑龙江社会科学》1997年第2期),也含有对黑龙江古代流人文学之评论。

3.从地域角度为切入点者

张玉兴《清初盛京流人文学述略》(《北京联合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修订后同年12月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举办之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一文,通过“盛京各地流人文士概况”“盛京流人的文学活动”“盛京流人文学创作的成就”三个方面的论述,揭示了清代盛京(今辽宁)地区“流人文士所创造的奇迹”,即别具一格、独具特色,“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了闪烁异彩的深刻印象”。

这类文章还有文舒《宁古塔:清代文人流放的极北苦地》(《中国文化报》2009年5月17日)、初国卿《清代流人的辽河诗》(《辽宁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赵忠山《齐齐哈尔“流人文学”梳理综述》(《理论观察》2017年第12期)、李兴盛《清代黑龙江地域文化中的流人诗词》(《龙江文史》第九辑2008年)、廖旎羽《清初宁古塔流人诗歌与地域文化建构》(《文学教育》2014年第5期)、《清初宁古塔地域文化建构与民族国家认同——以吴兆骞、方拱乾诗歌文本为例》(《兰州教育学院院报》2014年第5期)。台湾学者王学玲《一个流放地的考察——论清初东北宁古塔的史地建构》与《是地即成土——清初流放东北文士之“绝域”纪游》(台湾《文与哲》2009年第11期、台湾《汉学研究》第24卷2期2006年)也颇具新意。

4.从人物(附文人社团)角度为切入点者

麻守中《清初桐城方氏两次遣戍东北考》(《史学集刊》1984年第4期)一文系与李兴盛《清初三次遣戍黑龙江地区的桐城方氏》(《学习与探索》1981年第1期)商榷之文。李兴盛后在《北方文物》1988年第2期刊发《南山集文字狱案及桐城方氏向东北的遣戍》在注文中明确表示:“拙稿……认为曾三次遣戍,实为论据不足,其误显然。”可见麻先生论证之正确。李兴盛另有《清初流人对渤海国上京遗址之考察与著录》《黑龙江流人居室命名逸闻》等。张兵等有《清朝前期案狱与桐城方氏四代流人心态与创作》(《甘肃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

至于东北流人创建的诗社,顺治年间在盛京有释函可等倡建的冰天诗社,康熙初年张缙彦在宁古塔倡建七子诗会,光绪年间王性存在齐齐哈尔倡建的梅花、菊花两诗社。与函可及其冰天诗社相关论著,20世纪80年代以后薛虹有《函可和冰天诗社》(《史学集刊》1984年第1期)、汪崇衍有《明末剩人和尚年谱》(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也含该诗社事迹。李兴盛有《东北第一个诗社“冰天诗社”及函可诸人》(黑龙江文史馆编《龙江文史》1990年5月创刊号),后将此文改写载入其《东北流人史》《中国流人史》等专著。张玉兴在其《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中有所涉及,后有《奇人奇遇奇诗奇语——评释函可及其〈千山诗集〉与〈千山语录〉》(《四库禁毁书研究》北京出版社1999年)作了进一步探讨。何宗美在其《明末清初文人结社研究》(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年)中曾单辟一章《清初东北流人及流人诗社》作了深入研究,指出李兴盛与薛虹之文误把李呈祥等当作冰天诗社成员,李兴盛在《中国流人史》(2012年增订版)中已作更正与增补。至于七子诗会、梅花诗社与菊花诗社,李兴盛还写有《黑龙江第一个诗社“七子诗会”》与《梅花诗社与菊花诗社》(《流寓文化中黑龙江山水名胜与轶闻遗事》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而其《江南才子塞北名人吴兆骞年谱》所附《吴兆骞交游考》对于“七子诗会”考证颇详。

此外,关于东北流人诗社之文还有刘国平《清代东北文学社团——冰天社考评》(《社会科学战线》1990年第4期)、黄德烈《宁古塔流人诗社成因及影响》(《文史知识》2007年第7期)、杨丽娜《清代东北流人诗社及流人诗作研究》(苏州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1年)与《“冰天诗”的诗歌内容与思想倾向》(《大众文艺》2010年第21期)等。

下面介绍东北流人个体文学研究的概况。这方面论著也是很多,以研究清代的吴兆骞最为典型,其相关各种类型文章及著述不下二百篇(部),其中含某些为颂扬话剧《知己》而歪曲丑化吴兆骞形象之文。在东北流人中,“文革”前,吴兆骞之研究仅有孟森、任维焜、谢国桢与日本学者有高岩与夏承焘等人之作。“文革”后期大陆出现傅朗云所写的《吴兆骞的边塞诗与清初的抗俄斗争》(《东北师范大学学报》1975年第2期,笔名曙光),在认同前人所评吴氏边塞诗的基础上,首次强调了吴氏抗俄斗争的爱国精神。该文对于此后吴兆骞研究热潮兴起的促进作用功不可没。几年后,傅朗云又在《光明日报》1980年6月15日刊发《抗俄爱国诗人吴兆骞》,进一步强调其“爱国”。而宁铁夫《吴兆骞和他的边塞抗俄诗》(《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1980年第3期)、谷风等《吴兆骞——清初著名抗俄爱国诗人》(《北方论丛》1982年第4期)也均突出吴氏的抗俄爱国。至于宋德金《吴兆骞和他的边塞诗》(《社会科学辑刊》1980年第6期)认为“吴兆骞是一位不多见的以描写东北边疆而著称的边塞诗人,为我们研究清初东北的山川地理、民族风俗及抗俄斗争提供了一些资料”,更多地强调了吴氏边塞诗的史料价值。陈曼平《论吴兆骞的流徙及创作》(《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84年第4期)、王孟白《诗人吴兆骞系年笺证》(《北方论丛》1985年第6期)、张克等《吴兆骞论稿》(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1986年),均侧重其诗的评述。张玉兴《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前言》(辽沈书社1988年)也评介了吴兆骞的“热烈爱国之情”与“同边疆地区人民的友谊”。此后有杨旸、傅朗云《论爱国流人寒儒吴兆骞》(《齐齐哈尔大学学报》1989年第1期)、张宪《表现古代中朝友好的珍贵诗篇——读吴兆骞〈送金译使之朝鲜〉等三首律诗》(《延边大学学报》1989年第1期》)、赵鸣岐《吴兆骞和他的边塞诗〈秋笳集〉》(《史学集刊》1990年第4期)、高亢《吴兆骞诗歌选注》(承德民族师专印刷厂1993年)、《吴兆骞年谱》(《承德民族师专学报》1993年第3期)、黄超云《才华盖世坎坷一生——清诗人吴兆骞评传》(《漳州职业大学学报》2000年第1期)等。这是20世纪研究概况。

21世纪以来,相关的文章虽然不少,但学术性论文相对少些,主要者除了前文提到的何宗美《“吴兆骞现象”及其经典意义》外,还有岳力《漫说吴兆骞》(《文史天地》2001年第1期),敖运梅《吴兆骞诗赋研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吴兆骞辞赋研究》(《绍兴文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刘小燕《略谈吴兆骞返京原委》(《重庆科技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易启明《浅析吴兆骞前期诗歌创作的特点及成因》(《现代语文》文学研究版2009年第5期)等。

此外,台湾地区学者严志雄先生也撰有《吴兆骞流放初期的创伤记忆与文学、宗教的追求》与《一首诗的身世——吴兆骞流放中的一次出游》,视角独特,立论颇新。

至于李兴盛对吴氏的研究,三十余年来从未间断。李兴盛的治学是从吴兆骞这一个案研究陆续发展成对东北流人,进而全国流人的弘观研究,从而撰写出《东北流人史》与《中国流人史》(二书均为吴氏辟有专节)。其对吴氏个案研究始于1980年与1981年,这期间,两次进京搜集许多关于吴氏的史料(包括孤本文献《秋笳馀韵》等)。1980年又赴江南多地搜访相关文献并考察吴氏故里吴江等地。1982年与另一同志撰成《“荷戈绝域”的吴季子——吴兆骞》(《黑龙江文物丛刊》1982年第2期),此后又撰写许多相关论著,如《一代奇才千秋恨——纪念边塞诗人吴兆骞逝世三周年》(《学习与探索》1984年第4期)、《边塞诗人吴兆骞》(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至2000年又将20年来搜集的大量史料编纂成《诗人吴兆骞系列》(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内含吴氏传一册,年谱与交游考一册,资料汇编一册。此三书后均有再版、增订版,其中《吴兆骞研究资料汇编》(增订版)所辑吴氏资料,虽然不敢说完备无遗,但可说略尽于是。对于《诗人吴兆骞系列》的评价,张兵《二十载流人史,渊源自汉槎——李兴盛先生与清初诗人吴兆骞研究》(《社科纵横》2002年第5期),谓该书“成为吴兆骞研究集大成者”,其特色有:“体大思精:古代作家作品系统研究的典范”;“文史互证:传统研究方法的成功运用”;“以点带面:开拓流人史与流人文化研究的新境界”。语言学家、版本目录学家杨成凯也曾以林夕之笔名撰《流人文化的拓荒研究——读〈诗人吴兆骞系列〉》在《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2002年第2期“学者评书”栏刊发,谓该书“值得称许之处指不胜屈,最大的成功恐怕首先源自作者掌握的资料空前完备”,作者“对吴兆骞事件进行空前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云云,多次用了“空前”一词,可称推崇备至。台湾地区学者严志雄也谓“关于吴兆骞,李兴盛编有《系列》三书……对吴兆骞研究有重要贡献”云云。李兴盛对吴氏的研究与绝大多数学者有一点不同,即作为一名史学工作者重视“史”的研究,对吴氏诗文虽然也作了些剖析、诠释,但更多的还是对吴氏身世、行实与影响的研究,因此,从文字数量上看,其《系列》仅八十五六万字,倘加上其整理的吴氏诗文集二十余万字,以及零星小文章,累计为110万字左右。但如果据这百万字碑传及诗文资料进行文艺理论的分析或笺注、赏析式的研究,仅吴氏一人,写出二三百万字的著作不足为奇。基于此,有人说李兴盛对吴氏作了“较全面的史学意义上的开拓性研究”,但“缺乏深入的文学研究”(蒋勇之文),也可以理解。

以上是20世纪末吴氏研究概述,陶名唱有《二十世纪以来吴兆骞及其作品研究述评》一文(《鸭绿江》下半月版2016年第8期)读者可以参阅。

此外,关于吴兆骞的研究,在某些研究清代边塞诗的论著中,也有所涉及,限于篇幅,在此从略。

为什么吴兆骞的研究会兴起这样的热潮?我们认为其原因有二。首先,吴兆骞虽非最早写抗俄斗争之诗人(最早之作为方拱乾之《海上凯歌》组诗),但却是创作抗俄斗争诗篇最多之诗人,自然会引起学者对吴兆骞及其诗的关注。其次,由于吴兆骞在清初名气之大与其负屈远戍及赦归事件影响之广。吴兆骞是在清初被文坛领袖吴伟业誉为江左三凤凰之一的著名才子,其负屈远戍,“一时送其出关之作遍天下”,释归时“朝野赋《喜吴汉槎入关诗》,多至数十百人”。其释归又得到许多文人学者、高官大吏的斡旋与支持,加上他与顾贞观生死不渝“令人慨慕无穷”(夏承焘先生语)友谊之绝唱,这一系列的事实使吴兆骞成为“兼有历史意义、思想意义和文学意义等多重内涵的人物”,成为“政治史、思想史和文学史上的一个特殊符码”,“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士人群体的一个特例”,从而形成了一种“吴兆骞现象”(见前文所引何宗美之论文)。正是基于此,他不仅获得前人,也获得后代学者的关注,其相关论著之多也就无足为奇。

最后关于吴氏之研究,还有一个问题应该指出。上述论著对吴氏及其作品基本都是持肯定态度,此外还有个别学者基本是持否定态度,如蒋勇可为代表。其所撰《吴兆骞诗歌研究》(湘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哀伤的“北大荒”——吴兆骞边塞诗新论》(《湘潭大学学报》2005年第2期)与《吴兆骞心理探析》(《哈尔滨学院学报》2006年第10期)三文用变态心理学的观点,探析吴兆骞后期的心理变化,对吴兆骞其人与其诗基本持否定态度。其《新论》谓,吴兆骞流放后,由于生活困境的压迫、忧郁和痛苦,“扭曲了他的性格,使原本应该雄壮的征战诗也成为其奉迎缴宠的工具”。吴诗特点:“清冷:吴边塞诗意象之基调”;“哀伤:吴边塞诗感情之内核”;“粗犷雄阔:‘北大荒’的独有气质”。并谓“吴兆骞写了不少的征战诗主要目的投统治者所好”。后一文的论调与此大同小异。这种观点确实“新”,但是否为确论,录此以待各位专家学者的参考论定。我们并不同意这种观点,吴诗中固然有些“乞哀颂圣”之作(《西曹杂诗》尤为明显,塞外诗也有些颂扬官员之作),可称瑕疵,但在当时那种特殊的处境下,不应苛求,如夏承焘先生所说:“此在当时,诚不足怪”。我们应采取一分为二的方法,既看到吴氏某些不足及历史局限性,更应看到吴氏对于边塞诗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及其诗作开拓边疆历史文化研究新领域的业绩等主流方面。

在东北流人个体文化研究方面,释函可是相关论著仅次于吴兆骞之人。对函可之研究,民国间陈伯陶、谢国桢、王在民与陈寅恪首发其端。“文革”前,仅胥瑞甫有《粤人僧函可》一文,在台湾地区《中央日报》1961年7月3日刊发,可见研究者并不多,后来论著才大量增多。但由于这些论著就函可流放之事的记载各有侧重,又因本文研究的是流人问题,因此我们仅拟就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研究函可流放后行实及其诗歌(其诗绝大多数写于塞外)的论著作一简介。

这类研究,除前文提到的薛虹、刘国平、何宗美、李兴盛、杨丽娜等人之外,还有很多,现介绍如下。在薛虹之后,汪崇衍有《明末剩人和尚年谱》(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一书,对函可终身行实考证颇详。卞直甫有《爱国诗僧——函可》(《辽宁大学学报》1987年第5期)。1988年张玉兴在其《清代东北流人诗选》中对函可作了评介,后来有《奇人奇遇奇诗奇语——评释函可及其〈千山诗集〉〈千山语录〉》(《四库禁毁书研究》北京出版社1999年)、《盛京流人文学述略》(《北京联合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对函可及其诗作了深层次的剖析。

此外有关函可之作颇多,或侧重其人的探讨,或侧重其诗的研究。卞诗地《诗僧函可的愤懑情思》(《社会科学辑刊》1992年第2期)、于美娜《函可诗歌研究》(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姜念思《以罪得诗诗愈奇——记清初流人诗僧函可及〈千山诗集〉》(《东北史地》2007年第4期)、王振雨《郝浴与函可交游考》(《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廖晓晴《清初著名爱国文化流人——函可和尚》(《团结报》2010年11月25日)、胡吉星《函可咏千山诗歌评析》(《鞍山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1期)、秦嘉《函可〈千山诗集〉研究》(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柳海松等《论冰天诗社》(《学问》2016年第5期)、徐洁《函可诗歌研究》(辽宁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等论文,于函可之研究,或侧重其人,或侧重其诗,或其人其诗并重,各具特色。

此外,岭南一些刊物发表许多研究函可之论文,但多数未侧重其流放后行实,因此从略。某些清代文学史或岭南文学史专著,如严迪昌、刘世南、陈永正诸先生之作曾为函可辟有专节。

还有三点应该补充:一、台湾地区学者严志雄先生不仅与岭南学者合作整理了《千山诗集》予以出版,并撰写了一份近三万字的“导论”《忠义、流放、诗歌——函可禅师新探》置于卷首,颇有新意与创见,可供研究者参考。

二、胡晓婷曾撰《函可研究综述》(《剑南文学》2013年第1期)一文,于函可研究论著收罗颇富,但也偶有失载,如近四十年来《千山诗集》经整理后出版的几种版本、严志雄与胥瑞甫先生之作及李兴盛之评介均未言及。当然,任何人行文,疏漏在所难免,不应苛求。

三、函可研究的最新成果为姜念思之《函可传》,2018年由沈阳出版社出版,作为集函可研究大成之作,必有新的突破与创见,实为幸事。

其他被学者关注与研究之东北流放文人,主要为金代洪皓,明代黄正色。

洪皓使金十五年,有《鄱阳集》《松漠纪闻》传世。研究其人与其作品之论著早期有王全兴《洪皓与〈松漠纪闻〉》(《黑龙江文物丛刊》1982年第1期)。1986年翟立伟标注之《松漠纪闻·说明》(《长白丛书》第一集)于洪氏行实,《松漠纪闻》史料价值、版本流传情况论述极详,足可参阅。后有王可宾《女真地理风情——〈松漠纪闻〉札记》(《北方文物》1988年第1期)、赵永春《洪皓使金及其对文化交流的贡献》(《松辽学刊》1999年第1期)。21世纪论著增多,主要有范立舟《〈松漠纪闻〉史料价值举例》(《史学史研究》2002年第1期)、马金英等《〈松漠纪闻〉语词考释》(《语文学习》2003年第22期)、王晓梅《〈松漠纪闻〉探微》(内蒙古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霍明琨《洪皓流放东北时期的诗词作品》(《北方文物》2007年第2期)、陈爱红《洪皓词研究》(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等。还有考证洪皓流放之地的王禹浪《冷山考》(《大连大学学报》24卷第5期),以及周乔木《论流人记忆书写中的直笔与曲笔——以〈松漠纪闻〉与〈宁古塔志〉的比较为中心》(《福建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6年第6期)。另有耿伟《洪皓使金期间交游及诗文研究》与尚凌《12世纪初中国南北文化传播的先驱——洪皓》等。至于吴长庚等所撰《洪皓马端临国际学术会综述》(《上饶师专学报》1997年第1期),一则会议较早,二是研讨中涉及洪皓使金之论述不多,对于研究东北流人文化参考价值一般。

明代黄正色,作为流人最早评介者为李兴盛之《东北流人史》。该书初版未言及其著述《辽阳稿》及其词《南乡子》,增订版已稍增补。此外,张士尊有《黄正色与〈辽阳稿〉》(《鞍山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5期),孙明材《明代东北流人黄正色谪词论》(《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1期),均对黄正色及其词作进行了评介。

清代主要有方拱乾、郝浴、陈梦雷、张缙彦、丁澎、陈之遴与徐灿夫妇、戴梓、杨瑄父子等。

最早研究方拱乾之人系张玉兴,玉兴之《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不仅选注方氏之诗35首,还有其小传。李兴盛《清初三次遣戍黑龙江地区的桐城方氏》(《求是学刊》1981年第1期),虽然“三次”遣戍之说与方氏卒年有误,但对方氏之研究起到引领作用。1985年在友人张文玲、方承帮助下,查获方氏流徙宁古塔两部孤本诗稿《何陋居集》《甦庵集》,同年整理成《方拱乾诗集》,1986年因故出版未成。后来李兴盛据已整理但未出版的此书撰有专文置于1990年版《东北流人史》中,还写有《黑龙江第一部诗集及其搜寻记——方拱乾〈何陋居集〉》等。至1992年,该书始由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同时李兴盛将该书前言改写《清初诗人方拱乾及其诗作》交由《北方论丛》1992年第2期刊发,在这种情况下,引发了学者对方氏其人与其诗的关注或研究。

这期间,麻守中《清初桐城方氏两次遣戍东北考》在《史学集刊》1984年第4期刊发,以正李兴盛前文“三次”之误,在客观上有利于对方氏作品之探讨。马大勇《流放诗人方拱乾及其诗歌研究》(《黑龙江社会科学》2003年第2期),就是对方氏诗作的研究。近年来,张朝阳有《宁古塔流人方拱乾兼论流人文化》(《九江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与《方拱乾及其诗歌研究》(西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陈美华《方拱乾的研究》(苏州大学学士学位论文2011年),均侧重其诗的研究。另外,张兵先生等写有《清朝前期狱案与桐城方氏四代流人的心态与创作》(《甘肃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一文,其中的前两代系指方拱乾、方孝标等,侧重探讨了这两代人的创作心态与成就。

台湾地区严志雄先生也曾撰有《流放、帝国与他者——方拱乾、方孝标父子诗中的高丽》(《中国文哲研究通讯》20卷2期2010年6月),剖析方氏父子的心态及清与高丽之关系。

郝浴流放铁岭期间建有致知格物之堂,作为授徒讲学之所,后来赦归时改为银冈书院,留给铁岭,这是东北最早、影响最大的书院。关于郝浴的业绩,谢国桢先生有所评述,近四十年来,张玉兴与李兴盛在其著述中也有评介。20世纪末以来,主要论文有:盛丰《银冈书院》(《社会科学辑刊》1982年第2期)、谢景芳《郝浴父子与奉天铁岭银冈书院》(《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廖晓晴《郝浴及其银冈书院》(《文化学刊》2010年第6期)、周向勇等《郝浴墓志铭涉及的几个问题》(《北方文物》2002年第2期)、赵玉敬《盛清名臣郝浴年谱简编》(《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3年第3期)、代晓丽《郝浴与银冈书院》(《兰台世界》2003年第12期)、柳海松《论郝浴与吴三桂》(《辽宁大学学报》2007年第1期)、张艳秋《郝浴与银冈书院》(《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5期)、曹丽萍《再谈清初谪官郝浴与银冈书院及对辽北文化教育发展的贡献》(《辽宁师专学报》2008年第5期)、王振雨《郝浴与函可交游考》(《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等。

此外,铁岭与尚阳堡当地政府机构、高等院校、银冈书院或研究当地流人文化的文人学者,也出版了不少有关郝浴及银冈书院的著述,如曾浩《尚阳堡流人》、曾浩等《尚阳堡春秋》与《铁岭流人文化》。还有徐兆东《铁岭文化符号研究》、张艳秋《银冈书院博览》等。

陈梦雷作为著名学者,前人评述的论著自然很多。民国间,谢国桢先生撰《陈则震事辑》,后邓之诚、王钟翰各有《陈梦雷与李光地绝交书》之文,1981年唐天尧有《陈梦雷与〈古今图书集成〉》等,但这些文章,不是为陈梦雷之两次流徙东北辩诬,就是叙其编纂《古今图书集成》之功绩。真正侧重其流徙东北之研究始于谢国桢先生另一部书稿《清初流人开发东北史》,继其后者为张玉兴。张玉兴有《关于陈梦雷第二次被流放的问题》《陈梦雷生平事迹探实》(《清史研究通讯》1984年第2期、《明清档案与历史研究论文集》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0年)。前文探讨其第二次流放齐齐哈尔的大约卒年,后者评述其一生行实,尤其是流放后事迹,多发前人所未发。李兴盛也曾将陈氏之事迹写入《东北流人史》与《中国流人史》(初版),后于《中国流人史》(增订版)中又做了大的增订。石海英所撰《陈梦雷研究》(福建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对陈氏之评析颇为详尽,可资参看。另有解洪兴《一代学者陈梦雷的沉浮人生》(《边疆经济与文化》2006年第8期)、杨珍《陈梦雷二次被流放及其相关问题》(《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6期)、何月苏《陈梦雷的沉浮人生》(《闽都文化》2014年第1期)等。

张缙彦在明清易代之际,首鼠两端,实不足取,但流放宁古塔后却贡献很多。他虽然正史有传,但前人从未以流人或文人学者论及者,有之,当自贾敬颜与李兴盛始。贾先生于1984年在《学习与探索》第5期刊发有《张缙彦和他的〈宁古塔山水记〉》,介绍了其新发现已失传三百年的张氏此书的内容及价值。在此同时,1993年冬李兴盛也在上海查书时偶然发现该书及张氏另一书《域外集》,抄写、拍照后携归,并经整理于次年10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之后写了许多篇评介张氏及这两部书稿之文章,如《张坦公及其〈宁古塔山水记〉〈域外集〉——两部湮没三百余年的黑龙江历史文献》(《求是学刊》1984年第5期)、《再谈张坦公及其〈宁古塔山水记〉〈域外集〉》(《黑河学刊》1986年第4期)、《塞外山川姓氏稀,经君题咏倍生辉——纪念黑龙江历史文化名人张缙彦诞生四百周年》(《黑龙江日报》1999年12月14日,后将题目与内容稍改,收入《李兴盛文集》等书)、《黑龙江第一部山水记与地名学专著——张缙彦〈宁古塔山水记〉》(《黑龙江日报》2000年3月7日)、《黑龙江第一部散文集——张缙彦〈域外集〉》(《黑龙江日报》2000年4月4日)等。

后来,寒冰《第一位游记宁古塔山水的豫州人》(《郑州工业大学学报》1994年第1期),此豫州人即指张缙彦。张振国也有《宁古塔流人张缙彦》(《北大荒文学》2002年第4期)、王诗瑶《试论张缙彦流放时期作品的价值》(《作品欣赏》2014年第11期)与《张缙彦流放宁古塔期间作品的文学价值及特点》(《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主要评其文稿。李西《张缙彦诗歌研究》(辽宁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则评介其流放前之诗歌。

作为“西泠十子”“燕台七子”之一的丁澎,在清初诗坛上颇享盛名,近年来许多新出版的文学史都曾谈到其人。但将其作为流人研究,基本是近四十年来之事。1988年张玉兴之《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及1990年李兴盛《东北流人史》明确以流人视之。此后有些评述丁澎之论文,虽然主要是从其回族诗人身份而写,但其流放的事迹与流放时期诗词的研究,仍是流人史的组成部分。现将主要论文列下:

丁生俊《清初的回族诗人丁澎》(《宁夏大学学报》1980年第4期)、谷利平《回族词人丁澎及其词研究》(西南大学硕士论文2009年)、胡立猛《清初浙籍回族诗人丁澎及其诗歌创作研究》(西北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多洛肯,胡立猛《清初著名回族诗人丁澎诗学思想探析》(《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多洛肯,胡立猛《清初著名回族诗人丁澎生平补考》(《西北民族研究》2013年第3期)等。

陈之遴、徐灿夫妇两次流徙盛京,徐灿系我国仅次于李清照的著名女词人,评述其人其作之文远远多于陈之遴。至于陈之遴,既是贰臣、流人,又是有才华的文人,因此对他评介的出发点各有侧重。

20世纪从贰臣角度明确否定其人者有邓之诚、黄裳、白瑾等。主要评述其流人事迹者有谢国桢《清初流人开发东北史》,其后有张玉兴《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与李兴盛的《东北流人史》《中国流人史》者。21世纪以来,评述陈、徐二人事迹或作品之论著,明显增多。主要有赵雪沛《关于女词人徐灿生卒年及晚年生活的考辨》(《文学遗产》2004年第3期)、刘丽《陈之遴其人其诗》(《甘肃社会科学》2008年第1期)、饶芷瑄《陈之遴、徐灿夫妇生平及其诗词研究》(台湾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李华彬《陈之遴与〈浮云集〉的研究》(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范雪菊《陈之遴与〈浮云集〉》(辽宁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周玉琴《陈之遴诗词研究》(辽宁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孙巧云《陈之遴、徐灿夫妇流徙创作与地域生态关系刍议》(《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王璐《陈之遴晚年心态考述》(《美与时代(下)》2013年第4期)、冯薇《陈之遴与〈浮云集〉研究》(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徐俊颖《徐灿、陈之遴唱和词比较》(《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

这些论著以评述二人作品为主,多数涉及二人流放事迹。但对于陈之遴来讲,将他以贰臣与流人双重身份进行综合研究者当推刘刚《清初流人陈之遴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该书对陈氏之研究,结束了或仅以贰臣视之,或仅以流人视之的局面,颇具新意。

戴梓最早是以曾发明连珠铳的火器制造家著称于世,其事迹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就被王锦光、郭永芳等撰文刊在《科学大众》与《科学实验》等杂志上。甚至史学家如李鸿彬也撰有专文《清朝火器制造家——戴梓》在《社会科学辑刊》1991年第2期刊发。董玉瑛《耕烟先生事迹》(《北方文物》1986年第4期)一文开始将戴梓视为流人。但真正将戴梓的研究引入一个新的阶段,则始于张玉兴与李兴盛。正如王雁《关于清代流人戴梓研究的新材料》(《文化学刊》2016年第11期)所言:“随着张玉兴的《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和李兴盛的《东北流人史》两部著作问世,关于戴梓的研究进入一个新阶段。这一时期的论文不仅把戴梓作为火器制造家进行研究,更多的是将戴梓视为东北流人群体重要一员,着重从戴梓的诗作中探寻流人群体的状态和生活环境”。其另一文《简述清代流人戴梓》(《学理论》2016年第11期)也表述了类似的观点,颇有见地。近年来对戴梓研究的新秀还有刘宝成,他对戴氏的诗歌,尤其是题画诗作了剖析。其文有《清代沈阳流人戴梓谪戍诗论》(《现代语文》2014年第9期)与《论戴梓的题画诗》(《现代语文》2014年第10期)。

关于杨瑄父子之研究,李兴盛于1980年从许多方志、诗文别集、总集中辑录出相关史料,编为《清代瑷珲流人杨瑄、杨锡履、杨锡恒父子资料辑录》,刊于1982年《黑河社联通讯》第1期,后又撰写《穷老投荒尽室迁——清初两次遣戍东北的杨瑄、杨锡履、杨锡恒父子及其塞外诗》(《龙江史苑》1984年第1期)。女作家高云凌见到该《辑录》,极为关注,退休后寓居上海时,多次赴杨氏家乡金山卫调研,并利用搜寻到的史料撰成《黑龙江文化流人杨瑄父子研究的拾遗补缺》十余万字,后来李兴盛取其侧重资料性、可资征信者及杨瑄《萝村诗稿》编为《杨瑄研究资料汇编》收入《东北流人文库》印行。其他论及杨瑄父子之文,均取裁于李兴盛、高云凌之文稿。

此外,还有些其他流人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如道士苗君稷在“明清之际是一位很奇特的人物”,张玉兴对该人作了深入剖析,写成《苗君稷简论》(《东北地方史研究》1991年第4期),是最早研究苗君稷之文。其后则为刘刚《关于苗君稷几个基本问题的考证》(《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13年第6期)。刘刚对苗氏的研究是从方外的角度进行的,视角独特。李呈祥之研究,有王金正《李呈祥年谱》(辽宁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张晶晶《李呈祥及〈东村集〉研究》(河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年)等。祁班孙之研究最早始于张玉兴,次则李兴盛,后有台湾地区学者曹淑娟《从寓山到宁古塔——祁班孙的空间体认与遗民心事》(载王瑷玲编《空间与文化场域:空间移动之文化诠释》台北汉学研究中心2009年)。英和之研究,于元植之《清代满族著名文学家英和与奎照》(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对英和父子行实评述甚详,关纪新《惊沙一任漫天舞——清代中期满族文学家英和》(《满语研究》2013年第1期)侧重其文学之评价。真正从流人角度研究英和始于李兴盛之《东北流人史》,还有孟庆阳《清代满族流人英和〈卜魁集〉的史料价值》(《兰台世界》2012年第33期)。齐齐哈尔当地学者也有些文章论及或涉及英和。

至于季开生、孙旸、张贲、讷尔朴、方登峄、方式济、铁保、刘凤诰等文化流人,也有些文章论及或涉及,限于篇幅,从略。

以上所说均为流人诗文,此外,还有唯一的一部东北流人戏剧集,实有介绍之必要。程煐之《龙沙剑传奇》是黑龙江,也是东北第一部由流人撰写的戏剧集。该书20世纪70年代末在齐齐哈尔市图书馆偶然被发现,渐为人知。1986年唐家祚等整理后,交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当时人们对程煐身世与流放具体原因均不详。李兴盛闻讯后,搜集相关史料及程氏狱中诗,撰成《〈龙沙剑传奇〉之传奇》一文,刊发在1985年10月13日《黑龙江日报》,后又据续获史料增写成《黑龙江第一部戏剧集及其作者程煐》等文,并收入其《东北流人史》等书。还将程煐资料赠给上海戏剧学院张福海同志,他写有《流人的戏剧:〈龙沙剑传奇〉研究》与《清代流人戏剧研究——兼论程煐及其〈龙沙剑传奇〉》(《中华文史论丛》2009年第3期、《剧作家》2010年第2期)。此外,有贾延平《程煐与〈龙沙剑传奇〉》(《戏剧文学》2003年第6期)、崔春雷《龙沙一曲惊星斗——论流人程煐的昆曲剧作〈龙沙剑传奇〉》(《剧作家》2011年第4期)、雷茗《“玉茗后劲”之传灯篇——论流人程煐及其昆剧〈龙沙剑〉的流派归属》(《剧作家》2012年第6期)、孟庆阳《东北流人戏剧〈龙沙剑传奇〉的叙事艺术》(《电影文学》2012年第17期)等,均对该剧本给予很高的评价。

通过上面的评述,可以看出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已成为东北流人问题研究的热点与重点,论著数量之多,居于首位。之所以如此,我们认为这些作品本身所具有的历史作用、文学价值、史料价值及其所具有的广阔的研究空间等内因之外,还有一点外因,即我国古典文学楚骚、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全国已有大批学者进行了百年的研究,这些“显学”的研究领域,基本都已被耕耘开发,成果想要有大的突破与创新,已经很难,于是有些人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研究转向问题,而一些年轻的学者在开始选择研究方向时,面对这一现实,也不得不予正视。因此前人未曾看重的清诗及近四十年,尤其近二十年来才真正得以兴起的“晦学”——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逐渐被人重视。这样,目前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随之也就成为热点与重点。此外,目前东北流人文学的研究,按其体裁来看,绝大多数是诗歌(含词),古文次之,戏剧仅一种。推其故,这是由于这些体裁的文学作品,以诗(尤其律、绝)的创作最为简便易行,短时间即可完成,至于古文或戏剧作品之创作修改多,历时长,而身处逆境的流人根本无暇于此,偶尔为之者毕竟是少数。基于流人创作的诗歌数量远远多于古文或戏剧的客观现实,今人之研究也就形成以诗为主的格局。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四十年,尤其近二十年来,东北流人问题研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流人文献整理、流放制度研究、流人史研究、流人文化研究,尤其流人文学研究方面的进步,比我国其他地区流人问题研究更为明显突出。

三、今后东北流人问题研究展望

中国流人问题研究始于1923年范希曾《屈子生卒年月及流地考》一文,但此后备受冷遇,步履蹒跚。至于东北流人之研究者除谢国桢先生等人之外,也是寥寥无几。直到1975年,曙光《吴兆骞的边塞诗与清初的抗俄斗争》一文发表后,引发许多研究吴兆骞之作。后来,随着张玉兴之《清代东北流人诗选注》及李兴盛撰写或主编的《东北流人史》《中国流人史》《黑龙江流寓文化与旅游文化丛书》(含《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概论》与《诗人吴兆骞系列》)、《东北流人文库》之出版,东北流人问题研究的面貌大为改观。近二十年来,研究人员与研究成果的急遽增加,标志着东北流人问题研究的真正开始,即由晦学在向显学迈进。这种方兴未艾的大好局势,异彩纷呈,前途似锦,将这种研究持续下去,会产生许多良好效果。

首先,可以促进中国边塞诗的研究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边塞诗始于盛唐,但清代东北流人创作的反映边塞自然风光、社会生活与流人生活、心态、交游的大量诗篇,独具特色,别具一格,堪称是另一种形式的边塞诗。关于东北流人边塞诗这一名称与概念最早是麻守中于1984年提出的。后来李兴盛曾在《黑龙江古典诗歌的发展历程》(《黑龙江社会科学》1997年第2期)中分析过二者的区别,并打过比方:“盛唐边塞诗有如战场上进军的号角,龙江边塞诗则如戍楼里凄咽的笳声。二者虽然都是‘边声’,但却各擅其胜,各有千秋。”目前关于清代东北边塞诗的论文已经很多,其中董晓慧《清代东北流人诗文研究现状与展望》(《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4年第4期),论述周详,分析透彻。作者特别注意到已出版的各种清代文学史、清代诗史,除朱则杰之论著外,对东北流人诗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均未入史,并为之深感惋惜,认为清代东北流人诗文,尤其边塞诗应该成为“清代文学史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考朱则杰在30年前为李兴盛《边塞诗人吴兆骞》一书所撰书评《研究清代边塞诗的专著》(《黑龙江日报》1987年8月16日)一文,就重视边塞诗之研究,认为“中国古代的边塞诗,以唐代和清代为最突出。清代的边塞诗有它独具的特色。它的作家队伍,主要是那些被流放的‘罪人’,并且大都集中在东北”。基于这种认识,在其《清诗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中,仍然提到“吴兆骞的诗歌可以视为清代边塞诗的代表”,“特别值得注意的如吴兆骞、赵翼、洪亮吉诸家所代表的东北、西南、西北等地的边塞诗”云云(该书第9页、第369页)。可见东北流人诗歌研究的盛况已引起个别文学史专家的重视,进而也会引起其他相关文学史专家的关注,东北流人边塞诗在文学史上堂堂正正占有一席之地的日子已经为期匪遥。

其次,可以开发旅游新资源,促进相关地区旅游事业的发展。流人问题研究,尤其是流人文化研究,不仅有很大的历史作用,而且还具有现实意义,即应用价值。因为它可以转化成旅游文化,并通过旅游文化与旅游经济的密切联系,显示出其应用价值与经济效应,成为直接服务于社会经济的应用研究,从而会促进相关地区旅游事业的发展。为此,李兴盛写有《关于流寓文化与流人文化及其开发的几点建议》《关于流寓文化研究与旅游资源开发的思考》等多篇文章,并主编了《黑龙江流寓文化与旅游文化丛书》。

近年来,流人文化厚重的地区一些学者也在呼吁当地流人文化资源的研究与开发,如秦学《关于宁古塔流人文化资源开发与利用问题思考》(《流人学的脚步》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张春媛《流人文化研究与开发齐齐哈尔旅游资源刍议》(《理论观察》2010年第5期)之类,尚阳堡的铁岭市清河区政府为了“打造城市文化品牌,提升清河区文化产业品位”,也在大力提倡研究与开发尚阳堡流人文化资源。这些现象都表明现在人们已认识到研究流人文化的应用价值,即其现实意义。

最后,可以促进流人学创建的早日实现。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流人问题研究的实践已经促使流人史、流人文化这种新的研究体系的创建成为既成事实,又将流人学的创建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倘如流人学的创建得以成功,不仅使我国的学术领域增加一种新的研究体系、新的学科,甚至一种新的学术流派,而且还会开拓我国边疆历史文化研究的新领域,填补我国边疆历史文化研究中的许多空白,从而体现出其学术价值。就目前流人问题研究的新气象、新局面的乐观前途来看,流人学的创建成功,也就是日期问题,经过广大学者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艰苦奋斗,这种愿望能够实现,也一定会实现,那时,流人学就会在其跫然足音中降临大地,从而可以告慰于谢国桢、罗继祖、钱仲联、来新夏等先生在天之灵。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一直坚持流人问题研究的李兴盛已垂垂老矣,不克再尽绵薄,期望有志于研究流人问题的广大青年学者持续不懈地奋斗下去,使流人学的创建早日成功,八十余老翁在有生之年能够以观厥成,是为至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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