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业不实 资金链断钱宝网“赢利神话”真相调查

2017年12月26日，钱宝网实际控制人张小雷投案自首，他所大力鼓吹的“钱宝梦”就此破灭。

2012年以来，张小雷等人建立了网络平台钱宝网，通过对外宣称“交押金、看广告、做任务、赚外快”，以高额收益为诱饵，持续采用吸取新用户资金、用于兑付老用户本金及收益等方式，向不特定社会公众大量非法吸收资金。经警方初步调查，集资参与人为数众多，遍布全国各省区市，非法集资数额特别是未兑付本金的数额巨大，涉嫌非法集资犯罪，“钱宝系”资金和资产已远远无法填补未兑付的集资参与人的本金缺口。

“自钱宝网运营以来至今，因违反国家相关规定采用借新还旧的方式向投资人吸收资金。目前已无法兑付本金利息，对投资人造成的损失深表歉意。”张小雷在投案自首的声明中写道。

同时，张小雷表示，自己愿意承担法律责任，而对于大量集资参与人面临的经济损失，他认为“是‘宝粉’的贪欲害了他们自己。”

看广告能赚钱 高额收益令人垂涎

钱宝网的任务大厅展示着各种“看广告任务”：钱柳年度汇报任务，工资16704元，保证金339105元，周期45天……点点鼠标浏览一个普通的公司年度报表，就能拿超过1.6万元的“工资”。钱宝网上的这种“好事”吸引了不少人缴纳保证金。

正是通过这种方式，集资参与人纷至沓来。在钱宝网操作流程图中可以看到，集资参与人在注册后，便可在网站上“领取任务”，每一个任务都有不同的保证金金额、任务周期和到期收益。只要用户缴纳相应数额的任务保证金，在规定期限内点击观看所领取的广告、任务的视频、文字或图片，就算完成任务，就可以按照任务确定的回报率领取收益。

“实际上广告内容无所谓，保证金额的大小才是关键。”办案民警一语中的。

该民警介绍，钱宝网发布广告、任务的周期从数天到数月不等，缴纳保证金金额从数百元至数十万元不等，保证金数额越高、任务时间越长，收益率也越高。“据测算，钱宝网非法集资的年化收益率在40%至60%之间。”

与高收益相对应的是，用户要做的任务难度近乎于零。“其发布的任务广告大多是从互联网上搜来的，实质就是‘幌子’，其所宣称的任务，就是让集资参与人在钱宝网上点击观看一些自己企业发布的月度报告、企业内部活动视频等随意内容，只要点击广告、观看过这些任务就‘赚钱’了。”办案民警表示。

如此高的收益，钱从哪儿来？张小雷表示，钱宝网主要依靠吸收新的集资资金用于兑付老用户的本金和高额收益。“公司‘赚’的钱，大部分用来支付用户的提现。”

张小雷说，钱宝网兑付的是劳动报酬或补贴，而非“利息”。对此，南京三法（江北新区）律师事务所的一名王姓律师明确表示，“钱宝网的所谓‘报酬’完全是和集资人缴纳的保证金金额挂钩，与劳动量没有任何关系，这不能称之为报酬。”

王律师表示，缴纳保证金的目的是用来担保合同的履行，钱宝网将用户缴纳的“保证金”大部分用于还本付息，“这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保证金，充其量只是披着‘保证金’的外衣。”

投资的实业前景大好 实为画饼充饥

自2014年钱宝系公司收购吉信甘油之后，这个原本只是江苏北部一家普通的化工生产企业，摇身一变成了“年产量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的明星企业，成为张小雷投资实业的“得意之作”。

“我们只有80多名工人，负责粗甘油的加工提纯，去年年生产量是4.8万吨。这样的生产规模，不要说是在亚洲，在国内甚至江苏都排不上号。”公司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黄某说。

“其实我们就是一家普通的甘油生产企业。”黄某说，但被张小雷包装成了一个“亚洲第一”的企业后，成了他圈钱的工具。

警方初步查明，张小雷等人用非法集资获取的资金购买了少量土地、实体企业项目，大肆对外夸大宣传、虚构事实、炒作概念以扩大影响力，将这些项目包装成“优质资产”，以吸引更多集资参与人参与。

一位集资参与人表示，他就是因相信张小雷的“投资眼光”而决定“投资”钱宝网的。“看到那些‘投资’了几百万、上千万的‘投资人’都实地考察过他的实业，我对此也就深信不疑，至于有哪些实业、赚了多少钱，我其实并不清楚。他旗下的公司太多了。”

据了解，张小雷通过各种途径成立和控股多家公司，向外界展示钱宝网的“雄厚财力”，但实际上这些公司并不产生实质性经营利润，仅仅是为钱宝网非法集资提供研发、运行、资金支付、客服、宣传等支撑服务，“说白了就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玩。”办案民警表示。

众多的钱宝系公司成了唬人的障眼法，张小雷还“投资”了多处地产，仅南京的“江北智慧城”和“老山森林度假村项目”就宣称价值分别能达到200亿、100亿。

2017年7月，张小雷等人用非法集资来的12亿余元，拿下位于南京市江北新区的一块科研设计用地，也就是“江北智慧城”地块，并对外号称未来价值高达200亿。

根据实地调查发现，该地块确实处于江北新区的核心区域，但目前除了两栋未完工的大楼外，还十分荒凉。

南京市国土资源局浦口土地交易所有关负责人介绍，这块地为科研设计用地，增值空间有限，按照规划不能随意变更，也不能用于开发住宅。

而另一处“老山森林度假村项目”是钱宝系公司于2016年以2亿多元的价格购得。张小雷对外表示，将建设一处拥有1栋私人会所、1栋山顶酒店、47栋独栋别墅的度假村，将这里一夜之间从航空公司的员工宿舍升级为年销售额达47亿元、价值100亿的度假胜地。

在这处“项目现场”可以看到，有若干独栋建筑零散分布，这些建筑明显无人打理，一栋建筑外的屋檐下还挂着晾晒的腊肉。同时，这里比邻一个直升机机场，在调查过程中，不断有直升机起降，噪音很大，并不适合作为“度假村”。

南京市国土部门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该地块属于机场用地，所有的开发必须是为航空用地服务，类似酒店、会所、别墅等项目将不被允许。

主动投案自首“宝粉的贪欲害了他们自己”

“我三年前就做好投案自首的准备了。”张小雷在接受调查时语出惊人。

“向死而生”，这位钱宝网的创始人，将这句话作为网站的标识并且不止一次大谈“钱宝会死”，以号召集资参与人为了钱宝网的“商业理念”而拼。这番情怀颇有大义凛然之意，让不少早期就参与其中的集资人对其评价颇高，他们自称“宝粉”，对张小雷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不过，在张小雷看来，“宝粉”对他“死心塌地”，一个前提还是为了钱。“我觉得‘宝粉’到钱宝网把钱投进来，吸引他们的前提还是钱宝网许诺的高收益。”张小雷说。

但是，钱宝网的“神话”随着资金的吃紧而愈近崩盘。张小雷坦言：“他们要求的收益越来越高，资金池缺口变得越来越大、离崩盘越来越快。”

犯罪嫌疑人康某在钱宝系公司中主要负责数据支持，他表示钱宝网的充值、提现等核心数据张小雷都非常关心。“每当出现挤兑情况时，我们就要根据当天数据制定对策。”

康某交代，在2017年下半年钱宝网就出现过集中挤兑情况，张小雷在与核心高管商议后，决定将普通提现和到账时间延长并提高快速提现手续费，以“渡过难关”。

钱宝网在线上推出“任务”的同时，也在线下开展集资活动。犯罪嫌疑人端某主要负责此部分业务。据他交代，线下筹集到的资金也主要是为了填还本付息的“窟窿”。

此外，为了安抚“主要投资人”，张小雷推出了“雷的盛宴”。钱宝公司战略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杨某称：“只有投资金额比较大的‘宝粉’才会被邀请，而且还要掏钱参加。张小雷在这些活动中趁机‘答疑解惑’，继续鼓吹他的那套理论，消除投资人的疑虑。”

提高收益率、线下筹款、举办见面会……即使招数尽使，这些“续命”手段却依然扭转不了钱宝网不可避免的崩盘趋势。杨某称，张小雷的自首“出人意料”，但并不难理解。“这么高的利息是难以为继的。我都劝我身边的人不要参与钱宝网投资。”经警方初步调查，该案涉及的集资参与人遍布全国，截至案发，未兑付集资参与人的本金数额达300亿元左右。

在调查中，张小雷对于因为自己自首而造成的广大“宝粉”财产损失乃至倾家荡产表示“歉意”，但他多次强调，之所以有损失，还是源于“宝粉”的贪欲。

“倾家荡产的前提是我在各种公开宣传的时候所提示的风险，是有人没有听进去。”张小雷说，“这些损失，由我造成的，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由他们贪欲造成的，那么你也要接受。”

南京大学刑法学教授孙国祥指出，钱宝网以完成任务获取高额利益为诱饵，收取用户“保证金”，并采用吸收新用户资金兑付老用户本金及收益的方式，其运行模式具有庞氏骗局的特征，一旦蔓延，将对金融体系乃至社会稳定产生巨大冲击，严重影响实体经济发展。

南京市公安机关表示，目前警方正在加快案件侦办工作进度，全力以赴开展追赃挽损等工作，最大限度挽回集资参与人的损失，公安机关已开通“钱宝网用户配合调查取证受理登记平台”，便于集资参与人报案、完善案件处置相关信息。同时，希望集资参与人依法表达诉求，不信谣、不传谣、不受蛊惑，不组织、参与各类非法活动。（摘自人民公安报）

链接：钱宝网是张小雷一手编导的“庞氏骗局”

2012年初，钱宝网正式运营。

2015年，南京当地多家媒体曾接到相关部门发的“封杀令”，要求取消和钱宝网、钱旺公司合作的宣传、投资、商务项目。2016年，南京市有关部门在钱宝网办公楼周边贴满“警惕非法集资”等宣传标语，警示投资者不要上当。

2016年3月，为避开南京监管部门的监管，“钱宝系”企业总部和所有公司高管均迁至上海市办公。同年11月，钱旺和钱宝两个公司的注册地变更至四川省成都市金堂县，名称分别变更为成都钱坤智能系统有限公司和钱乾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2017年4月，钱宝被上海市杨浦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同年12月26日，张小雷向南京市公安机关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