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用预设的角度看小品幽默的生成机制

刘旭波

[摘要]小品是目前一种喜闻乐见的语言类娱乐节目，在各级各类晚会舞台上代表语言类节目在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小品之所以大受欢迎，源于它生动有趣的情节，更源于它丰富、幽默的语言。本文就以很受好评的2017春晚小品《大城小爱》为例，从语用预设的角度来分析小品的幽默是如何生成的。

[关键词]语用预设；小品；幽默

小品是目前一种喜闻乐见的语言类娱乐节目，在各级各类晚会舞台上更是大放异彩。就拿央视的春晚来说吧，2015年总节目35个，小品占有5个，占总节目的14.3%；2016年39个节目，小品6个，占总节目的15.4%；2017年42个节目，小品6个，占总节目的14.6%，小品代表语言类节目在春晚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小品之所以大受欢迎，源于它生动有趣的情节，更源于它丰富、幽默的语言，逗得观众开怀大笑。本文就以很受好评的2017春晚小品《大城小爱》为例，从预设的角度来分析小品的幽默是如何生成的。

一、预设理论

预设又称“前提”、“先设”，是由德国哲学家、现代逻辑奠基人Frege于1892年最早提出，指的是说话者在说出某个话语或句子时所做的假设，即说话者为保证句子或语段的合适性而必须满足的前提。Stalnaker（1970）认为，预设不但与语境有关，而且同发话者有关。如果一个命题是发话者在特定语境中的语用预设，这个命题不仅是发话者本身相信的，而且发话者相信这一命题能够被受话者接受或认同。语用预设具有共识性、合适性、主观性、单向性、和可撤销性等特点。

小品作为常见的情景喜剧，其言语幽默就是对听话人的时代背景、道德观念、逻辑思维、心理推理、生活常识以及日常礼仪等各方面进行预设，通过遵从、取消或违反预设，从而达到正常交际以外的某种特殊目的，产生幽默效果。下面本文就以小品“大城小爱”为例，分析是如何利用语用预设特点，制作一个又一个包袱，取得了很好的笑果。

二、顺应预设的主观性和单向性，生成幽默

（一）顺应预设的主观性生成幽默

何自然认为“预设可以是客观事实，也可以是说话人心目中认为是事实，还可以指假定的情况。”语言预设的主观性是在同一个命题上会话双方表现出来的态度以及认识，本身并不具有必然的真实性或正确性。也就是指说会话双方心目中认为的事实或者自己假定的情况。《大城小爱》小品多次利用预设的主观性特征，造成交际双方对同一命题产生“风马牛不相及”的现象，从而渲染了幽默氛围。

例1：

郭金杰：那我都不是按照你的提示帮你找的吗？是不是你跟我说的你老公高高在上？

白鸽：那你就领我去故宫啊？他是太子啊？你咋不领我去十三陵呢？你就没按活的找。

郭金杰：那是不是你跟我说的，他挣钱多吧？

白鸽：印钞厂门口也是咱俩蹲的地方吗？蹲两天，把门口那哨兵都蹲毛了。我还说他有两把刷子呢，今儿领我上哪儿啊？

郭金杰：我都已经给你联系好考古队了，哎儿，妹儿，你想想那考古队见面何止是两把刷子，那全是套刷。

为了让远方亲戚郭金杰帮她在北京找老公的踪迹，白鸽提供了她老公的三个信息：（1）高高在上；（2）挣钱多；（3）有两把刷子。而郭金杰主观性预设是高高在上的人应该在故宫，挣钱多的人应该在印钞厂，有两把刷子的人都在考古队，这显然与一个从农村出来的进城打工人的预设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里正是利用语言预设的主观性营造了幽默的氛围。

例2：

刘亮：“喂，头儿啊，我进人家了，安全，安全，等这阵风过了再干，放心吧，我知道，好勒。”

白鸽：给谁打电话呢？

刘亮：我们头儿。

白鸽：头儿？怪不得一直都不告诉我，你是干啥的呢？是，就这玩意儿来钱快啊！

刘亮：嗯，反正这玩意儿飞檐走壁的，就危险点。

白鸽：走！

刘亮：干啥去？

白鸽：去你该去的地方！

刘亮：媳妇儿，我都进人家了，我不能这么走啊

白鴿：对，干你这行就不能空手走，是吧？

刘亮、白鸽夫妻相遇，紧紧相拥，这时刘亮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刘亮接通了电话。白鸽一边听着刘亮讲电话，她预设的主观性推动了小品幽默的进一步发展。当她听到刘亮口中的“头儿，进人家了，等这阵风过了再干”，就预设了刘亮是进别人家偷东西来了，所以就讽刺他“就这玩意儿来钱快啊、干你这行就不能空手走”，于是就硬是要拿着刘亮去自首，这跟刘亮的自己实际情况——因外面风太大而进别人家临时躲避的蜘蛛人是大相径庭的，幽默效果自然而生。

例3：

刘亮：我是蜘蛛人！

白鸽：那你吐根丝给我看看。

因为被白鸽误会成小偷，本因害怕告知实情引起担忧的刘亮不得已吐露真相：他是蜘蛛人，是城市高楼大厦的美化师，这显然和白鸽的主观预设——小偷是相悖的，她不相信刘亮是蜘蛛人，于是就讥讽他，要他吐根丝看看，蜘蛛人吐蜘蛛丝，这显然有点夸大预设，增强了幽默效果，同时也表明了交际双方预设相矛盾，推动了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发展。

（二）顺应预设的单向性产生言语幽默

单向性是指预设是由发话人单方面作出来的，预设的信息在被听话人理解之前只相对于发话人而存在。在交际中发话人使用预设的单向性来构建话语框架，可以使听话人产生误解，有时有助于产生幽默的效果。

例4：

白鸽：别生气了。

刘亮：生，我就生！

白鸽：想生就生吧，反正政策也放开了。

刘亮因为怕家人担心，就隐瞒了在北京做蜘蛛人的事情，却被白鸽怀疑成是小偷，误会解开后，刘亮很生气，白鸽想劝他不要再生气了，刘亮倔强地说“生，我就生”，这里的“生”取生气之意，预设着刘亮不被理解觉得很委屈，聪明机智的白鸽巧妙利用“生”的另外一含义，并且与当下的“二胎政策”联系起来，造成交际双方各自为政，利用预设的单向性特点，产生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幽默效果。endprint

三、违背预设的共识性和合适性，生成幽默

（一）违背预设的共知性生成幽默

语用预设的共知性是指“交际双方或一般人所共知的信息，或通過说话人的话语暗示出来，能够得到听话人理解的信息”。这种信息可能是交际双方早已知道的常识，它与交际的语境相联系。在交际中，如果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缺乏所共有的知识，比如共同的文化背景、语言环境或知识体系等共有信息，或者听话人故意曲解有意违背或这些共知信息，造成交际信息不能顺利地表达，这种情况下通常也会产生一定的幽默效果。

例5：

白鸽：那你还娶我，你图啥啊？

刘亮：我图（徒）伤悲，图啥

白鸽听到刘亮娶她是因为和五个小伙决斗，定下谁输她后，感到很委屈，也很不解，便问刘亮娶她是图啥，预设着白鸽应该还是有别人没有发现唯独刘亮慧眼识珠的优点，然后刘亮没有按照这一预设继续交际，故意歪曲这一预设，利用图的谐音，违背预设的共知性，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

例6：

刘亮：完了，这回想当蜘蛛人当不成了。

白鸽：咋的了？

刘亮：下肢表皮保护层粉碎性脱落导致血小板大量溢出。

白鸽：说人话！

刘亮：波棱盖儿卡秃噜皮了。

“下肢表皮保护层粉碎性脱落导致血小板大量溢出”属于医学专业性词汇，在人们日常的交际特别是两口子的聊天中用这样正式的医学用语，会给听话者特别是没有医学背景的听话者制造交际障碍，所以白鸽戏谑她讲人话时，“波棱盖儿卡秃噜皮了”这种接地气的口语顿时让人恍然大悟，笑果油然而生。

（二）违背预设的合适性产生幽默

所谓预设的合适性，就是指预设要与交际时的具体语境具有紧密的联系，即与语境想适应。预设本身并不具备必然的真实性或正确性，而是具有主观性。预设需要听话人根据逻辑和语境从话语中推断出来。因此话语的预设不是唯一的，不同的听话人根据自己的理解会推导出不同的预设。有时说话人没有考虑语境因素或故意忽视说话时的具体语境，从而产生幽默效果。

例7：

白鸽：老公，你看，阳台外面下雪了，真美，你想啥呢？

刘亮：我在想，我白擦了。

白鸽一句“老公，你看，阳台外面下雪了，真美”，白雪纷飞，夫妻相聚，这是一个温馨又有着些梦幻色彩的语境，预设着刘亮应该也会不负美景，对着白雪感叹几句，然而此时的刘亮显然并没有进入这个美轮美奂的意境中，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现实工作的语境中，直言大雪让他的玻璃白擦了，现实的骨感和梦境的美丽如此邂逅，幽默就这样不期而至了。

四、撤销先前预设，产生幽默

预设的可撤销性是指预设会随着话语的变化或语境的变化而消失。说话人通过语言形式表达如添加一些语言对之前的预设进行否定，使原来的预设和修改后的语句在语义或逻辑上互相矛盾，从而导致预设消失。除此之外，交际双方所共有的知识或设想与预设相矛盾，也会导致预设的消失。在小品中，说话人有时故意引导听话人接受预设，又通过预设的否定或说出与预设相冲突的话，让听话人发现预设并不成立。这种对预设从肯定到否定的突然转变，使听话人期待落空，觉得可笑、突兀和不协调，达到夸张、诙谐、调侃和戏谑的幽默效果。

例8：

白鸽：老公，你怎么那么小气呢？

刘亮：这是小气嘛？这是抠。

为了庆祝刘亮、白鸽夫妻团聚，郭金杰要去酒店订一桌饭菜，刘亮从口袋掏出十块钱做首付，所以白鸽抱怨刘亮小气，刘亮顿时反唇相讥，“这是小气吗？”预设着刘亮不认为付十块钱不是小气，于是大家都很期待他的小气诡辩论，没想到他话语一转，用了小气的同义词“抠”取消了他的小气诡辩论，回到双方对待金钱观点的认知语境，幽默自此产生。

例9：

白鸽：你说他能不能学坏了？这要是走下坡了，我这个家可咋整？

郭金杰：妹啊，啥事你可不能老往那坏处想啊，没准他现在已经伏法了呢。

白鸽因为还没联系上自己的老公，很是担心，甚至怀疑老公有没有随波逐流，学坏，郭金杰一句“啥事你可不能老往那坏处想啊”，预设白鸽应该往好处想，紧接着一句“没准他现在已经伏法了呢”撤销了前面的预设，预设了一个比学坏更进一步的结局，出人意料，令人忍俊不禁。

例10：

白鸽：这都啥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吃啊？

（狠狠地咬了面包一口）这玩意儿咋这么干吧呢？

郭金杰为了脱身，继续去找刘亮，塞给白鸽一根面包条。因为连续几天找刘亮未果，白鸽表示“我哪有心情吃啊？”，预设着她心情很不好，根本不会去吃东西。可是接着吃面包的这个动作，马上撤销了刚才的预设，不但吃了面包，而且还抱怨面包太干，这种自相矛盾的语言着实幽默了观众一番。

例11：

白鸽：老公，我好不好看？

刘亮：是真话还是假话？

白鸽：先说假话。

刘亮：不好看。

白鸽：说真话。

刘亮：真不好看。

刘亮以“不好看”来回答白鸽的假话命题，那就预设着不好看是假的，好看才是真的。这是一个会让妻子很愉悦的预设。所以当白鸽要他说真话时，“真不好看”马上撤销了先前的假话的预设，再一次自相矛盾，取得了幽默的喜剧效果。

例12：

白鸽：你忘了当初为了得到我，跟五个大小伙决斗的事情了。

刘亮：最后我输了，定的谁输谁要你嘛。

白鸽说起五个大小伙决斗娶她时，一脸幸福娇羞的表情，这就预设着刘亮在决斗中一举夺魁，最终赢得了白鸽的芳心，正当大家往下想时，刘亮却抛出“最后我输了，定的谁输谁要你嘛”，撤销了前面的预设，幽默效果由此产生。

例13：

白鸽：你推我一下，你再推我一下。（刘亮果真推了白鸽一下）

白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这个小片段中，白鸽很生气地表示“你推我一下，你再推我一下”，预设着矛盾的升级，如果刘亮再推白鸽一下，后果将不堪设想。谁知刘亮年轻气盛，竟真的再推了白鸽，一场大战蓄势待发，然而小品却突然反转，白鸽冲上去，紧紧抱住刘亮，深情款款地一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取消了前面的预设，否定了悬念，让观众捧腹大笑。

文章通过从预设的视角以小品“大城小爱”的个案研究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发现恰当的顺应语用预设的主观性、和单向性，违背预设的共知性和合适性，取消先前的预设可以帮助喜剧小品产生幽默逗笑的效果。因此研究语用预设，合理利用预设的特点对于喜剧小品具有重要的意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