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量子王国的“立法”者
2018-01-22伊传红王叙
伊传红+王叙
奥地利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通过对物质波的研究创立了波动力学,解决了原子物理学的许多问题,奠定了量子力学的坚实基础,对现代物理学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见识无数美好的事物
出生于“音乐之都”维也纳的薛定谔,在奥匈帝国最后岁月的闲适环境中长大。家境优裕的他几乎没有上过小学,在他的启蒙教育阶段,家庭教师每周两次上门给他授课。而他那经营家族油毡生意、颇有文化修养的父亲,更使他受益良多。
对于成长中的薛定谔来说,热爱自然和艺术并且经常陪伴他玩耍嬉戏的父亲,“是一个朋友,一位老师,也是一名不知疲倦的谈话讨论的伙伴”,还是一个陈列着所有吸引着他、令他着迷的事物的殿堂。当父亲的兴趣转向植物学,开始研究形态遗传学和种系进化学的时候,他也贪婪地读完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从那以后,父子俩谈论、“切磋”的话题就不限于学校教授的内容了。
薛定谔家有夏季外出旅行的习惯,这不仅丰富了他的生活,让他“见识到了无数美好的事物”,而且也促进了他对知识的渴求。有一年在英吉利海峡的一个海滩上,他第一次注意到,在遥远的地平线处,早在船只出现之前就可以看到船上烟囱中冒出的浓烟,这完全是海面不平导致的结果。
1898年,11岁的薛定谔进入维也纳高等专科学校所属的预科学校学习。这所学校强调人文学科的教育,但同时也开设了部分水平颇高的数理课程。在这里,他学到了许多东西,那会儿他最喜欢提的问题是:“先生,您真的相信吗?”
薛定谔钟情于数学和物理学,也欣赏语法和哲学的逻辑性,但讨厌死记硬背和对诗文做“迂腐的解剖分析”。每一个科目,他的成绩在班上都是最好的。一位同学后来回忆,当年他仅有一次没能回答出老师的问题,而给同学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个问题是:“黑山的首都是哪里?”还有一回上历史课,薛定谔开小差偷偷地翻看别的课程书籍,老师突然提问他一个关于古希腊历史的问题,他起身后闪电般地调整好思绪,从容而正确地做出了解答,令同学们钦佩不已。
1906年,薛定谔以优异的成绩通过毕业考试,进入维也纳大学,主修物理学和数学,辅修化学和天文学。他的天赋和才干“被毫无嫉妒地公认”,同学们都相信他未来一定会打破狭隘的专业界限,去开辟新的探索自然之路。
追求什么样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薛定谔服了一年兵役,又回到维也纳大学开始其研究生涯。1914年1月,他获得了大学教师的资格认可。然而,看似美好的前程突然出现了一丝阴影。这年夏季,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薛定谔随即被征召入伍,成了帝国的一名炮兵军官。
在那一段岁月里,薛定谔虽然时常远离前线,没有经历过什么血腥,但日子过得相当无聊。一天,有哨兵报告说,阵地对面山坡上发现了向己方移动的灯光。薛定谔抵近查看后,以物理学家的眼光思忖并很快就明白,那是铁丝网上放电造成的“圣爱尔摩”之光。在这样的环境里之所以看见火光在移动,是因为观察者自己走动造成的视差现象。
这之后不久,薛定谔开始想念他的科学工作了。他反躬自问:“是什么原因使你无事可做?这是你追求的生活吗?”就在这个时期,他接触到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也关注着原子物理学的最新进展,并做了许多阅读笔记。
这场促使奥匈帝国解体的残酷战争,还促使薛定谔进行了哲学方面的深入思考,他甚至一度考虑转行从事哲学研究。不过,如他后来所说,他的“保护天使”出来干涉了这一计划:他准备去做专职哲学研究的那所大学所在地切尔诺维兹,按照停战和约已划出奥地利的版图(现属乌克兰,称切尔诺夫策),因而他只能专攻原本要作为业余研究的理论物理学了。
可战后经济萧条,大学里学术性职位薪俸很低,这令正准备结婚的薛定谔心存疑虑,于是他问父亲:“是否让我也来参与您的生意?”他可敬的父亲断然回答:“不,亲爱的孩子,你不应当来干这个,我不希望你从事这种营生,你要留在大学里继续你的学术生涯。”
此后不到一年,1919年圣诞夜,薛定谔的父亲坐在旧扶椅上安静地离开了人世。他生前看到儿子唯一的成就,就是终于得到了一份薪水稍高的职位:在耶拿大学担任兼职讲师和一位教授的私人助手。
展示了真正的天才
1921年10月15日,薛定谔被任命为苏黎世大学理论物理学教授。
这个时候,从世纪之交开始的一场激动人心的物理学革命正渐入佳境:从德国物理学家马克斯·普朗克提出量子概念,到德国物理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提出光量子理论,从英国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发现原子结构,到丹麦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把量子论与经典电磁理论结合,几乎彻底变革了包括物质观、时空观、运动观、规律观和因果性在内的整个物理学概念框架和原理体系。
按照普朗克能量量子化的观点,物质辐射(或吸收)的能量不是连续地,而是一份一份地进行的,只能取某个最小数值的整数倍,这个最小数值就叫能量子(简称“量子”)。量子物理学由于接受了辐射(包括电子的能量)同时具有波和粒子双重性质的概念而获得了迅速发展。
这当中的一个关键之处,是法国物理学家路易·维克多·德布罗意在1924年提出的,就如同爱因斯坦已经指出的那样,波(如光波)也具有像粒子一样的特性,反言之,粒子,特别是电子,也具有像波一样的特性。换句话说,就像电磁波能用粒子来描述一样,所有的物质粒子(如电子)都能用波来描述——任何事物都有波粒二象性。
当苏黎世大学的物理学家们聚在一起讨论德布罗意的离奇觀点时,领头的彼得·德拜教授评论道:“这些想法看起来都很幼稚,因为要正确地处理波的行为,应该有一个波动方程,用来描述波如何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这句话让薛定谔上了心。他认定,既然电子是传播波的始源,那么对于电子的运动来说就应该能够找到一个波动方程,并且可以通过解这个波动方程去挑选适合于原子内部运动的振荡。
1925年的圣诞节假期,闲暇中也不放弃研究的薛定谔进发出惊人的创造力,有了对波动方程的初步设想。从1926年1月27日到6月23日,在短短不到5个月的时间里,薛定谔接连发表了6篇关于量子理论的论文,其内容涵盖了诸多物理学前沿领域。波动方程(又称“薛定谔方程”)亦在其中,它为处理与光谱有关的问题提供了方便而简单的方法,成为当今物理学家不可缺少的工具。
当普朗克看到薛定谔的第一篇论文后,致信薛定谔说,读了它“就像一个渴望的孩子在倾听困扰他很久的一个谜题的答案”;读过第二篇论文后,他说:“你能想象我以多大的兴趣和热情投入这一意义深远的研究工作。”随后他把薛定谔的论文拿给爱因斯坦看,这位科学巨人评价道:“薛定谔的研究工作展示了真正的天才。”
几乎是在薛定谔创立波动力学的同时,德国物理学家沃纳·海森伯创立了矩阵力学,并很快由德国物理学家马克斯·玻恩跟进,再由英国物理学家保罗·狄拉克最终完成。狄拉克首先确立了一种更艰深、抽象的数学形式来描述原子中电子的行为(第三个完整的量子理论),随后又证明:薛定谔和海森伯的两种研究思路都包括在数学形式之内,它们在数学上彼此等价。这正如“树”可以用两种(或更多)语言来描述一样,尽管用语及语法规则不同,但描述的是同一种事物,而且不同的表示方式会受到变换规律的影响——这是一个很深刻的思想。
1933年,薛定谔与狄拉克被授予诺贝尔物理学奖,以表彰他们发现了原子理论的新的有效形式。1956年,薛定谔结束多年漂泊生涯,荣归故国奥地利,并在那里度过了余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