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联合国秘书长并肩战斗

本报驻联合国特派记者 李秉新

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真是太忙了，平日里一天开十几个会是家常便饭。《环球时报》记者近日采访几位不同职务、不同国别的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人员，听他们讲述各自的故事。与秘书长办公室政治组主任哈西姆交谈的时间一变再变，原因是秘书长古特雷斯与他开会的时间一直在变；采访秘书长办公室战略规划协调组主任铃木彩果时，有人不断进来递送文件；而在秘书长办公室工作的中国籍职员周廷华更是随时待命，可能前往人道主义援助的最前线。几乎每一位身居要职的“联合国人”都是从基层做起，长期在不同的艰苦地区执行任务、完成使命。更值得一提的是，记者接触的每一位被采访者都对中国在联合国发挥的巨大作用表示赞赏，认为中国的理念与联合国的理念相辅相成，不谋而合。

政治组主任：难民问题要靠政治解决

秘书长办公室政治组在联合国大厦第38层，与古特雷斯秘书长在同一层办公。秘书长办公室政治组有10名工作人员，主任哈西姆是塞内加尔人，曾与古特雷斯在联合国难民署共事11年，深得其信任。哈西姆的办公室墙上除了挂着非洲艺术作品，还挂着古特雷斯的大幅照片，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哈西姆所在的政治组每天早晨都要向秘书长汇报国际政治领域的最新动态。谈到联合国在解决难民问题时遇到的困难，哈西姆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难民问题是目前世界上最棘手的问题之一。古特雷斯秘书长曾在联合国难民署工作过，感同身受。难民问题产生于战乱和冲突，是政治纷争的结果。在叙利亚、苏丹、刚果（金）、也门和缅甸都是如此。解决难民问题一方面要靠一些国家慷慨接纳，但另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要靠政治解决。只要有关各方达成政治共识，难民就可以停止外流。比如，南苏丹滞留在乌干达的难民暂不能回国是因为南苏丹还在打仗，冲突双方还没有就分享权力等问题达成协议。军事行动解决不了难民危机。目前在欧洲的难民问题是移民和难民问题交织在一起，我们应分清问题本质，不能笼统地混为一谈。”

哈西姆在谈到中非合作时打开了话匣子：“中非合作正处在旺盛期，不论你到哪个非洲国家都会看到不少中国人，他们在那里搞建设、做生意、教中文。从多边角度看，中国对非洲事务、非洲议题一直非常支持，我知道亚的斯亚贝巴的非洲联盟大厦就是中国援建的，非常壮观。在联合国平台也是如此，不论是讨论可持续发展问题，还是和平与安全问题、维和行动，中国都给予非洲大力支持。中国是非洲十分重要的战略伙伴。中国是联合国的重要成员，我欢迎并赞赏习主席的新年贺词。中国坚持多边主义是对联合国的最大支持。古特雷斯秘书长也非常希望与中国多交流，与中国领导人协调立场，共同处理国际性问题。”

谈到联合国改革，哈西姆说：“我们现在有三种改革——维和行动改革、发展项目改革和管理改革。特别是管理改革方面会更加强调减少官僚主义，提高办事效率，减少不必要的会议。”他还表示：“秘书长对维和问题主要关注点并不是预算减少，而是维和效果问题。我们的维和行动是成员国一致通过的，我们也会在安理会范围内进行讨论和回顾，调整有关行动，对一些带有恐怖主义特点的武装组织和那些根本不想要和平的组织就应当调整做法予以打击，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维和还是反恐。”

哈西姆曾在利比里亚执行过维和任务。哈西姆说，有一次他们在该国边境城市绥德鲁执行任务时赶上大雨，联合国的车队陷入泥坑。当地中国维和人员得知后立即带着各种设备前来救援，车队被拉出泥潭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连声说：“多亏了中国维和人员。”

战略规划组：开好每周执委会例会

相比哈西姆，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战略规划协调组主任、年轻的日本籍女性铃木彩果海外维和经历更为丰富。战略规划协调组在联合国大厦第37层，共有6名工作人员。铃木的办公室不大，墙上挂满她在世界各地收集的纪念品，桌上的文件很多但摆放整齐。

铃木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说，古特雷斯秘书长上任后建立了带有个人风格的工作机制——每周一次的执行委员会例会制度。战略规划协调组任务之一就是为执委会例会提供会务服务。执委会规模不大，成员包括秘书长办公室领导层、秘书处下属各部副秘书长和开发计划署、妇女署等主要附属机构领导，有时还会邀请相关议题的人员参加。据了解，执委会每周例会相当于联合国最高工作会议，就联合国面临的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进行讨论。这个组就是要与秘书处有关部门合作，向执委会成员通报当前形势和面临问题并提出对策建议，做会议记录以及跟踪会议有关决定的执行情况。战略规划协调组的任务还包括：为联合国有关部门分析研究重大问题提供支持、协助助理秘书长撰写联合国工作报告、关注新技术对联合国工作的影响、与联合国以外的智库联系合作等。

铃木彩果上世纪90年代初在国际和平研究所工作，开始接触一些与联合国有关的国际和平事务。她还曾在非政府组织“国际议员全球行动”工作，参与过联合国的一些项目。上世纪90年代末，联合国维和队伍正在扩大，需要人手，铃木有幸加入这个队伍，成为维和部门的一名文职人员。有过在卢旺达、波黑、刚果（金）、塞拉利昂、海地等地参与维和的“基层工作经历”，铃木回到联合国总部后担任代理主任，后来又被提升为联合国秘书处维和部办公室主任。

让铃木最为欣慰的是，维和行动让当地人民看到希望。铃木说：“在海地，维和行动驱逐了盘踞在首都和大部分地区的武装分子，恢复了当地秩序。在刚果（金），由于武装分子割据，南部、北部和东部都被不同的武装控制，甚至连联合国维和人员都不能随意到一个地方。我亲眼见到，是联合国最终促成当地各派实现停火，改变了当地人的命运。虽然后来仍有反复，但总体上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铃木还讲述了很多让她至今难忘的经历：“有一次我和当时的维和部副秘书长吉诺在刚果（金）执行维和任务。联合国维和行动基地设在基桑加尼市，我们要坐小飞机去金杜市执行任务，因为当地根本就没有像样的路，更没有加油站之类的设施。有武装分子不欢迎联合国维和人员，放话说，如果我们敢去就把我们的飞机打下来。我们最终决定还是去。负责开飞机的南非飞行员为避免飞机遭到袭击，采取了非常规降落方式——在快飞到机场上空时突然下降，然后再拉平机头降落。事后我们也心有余悸，一旦拉不起机头就全完了。”

铃木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每次听到有联合国维和人员牺牲时我都会感到心碎。现在的形势与20年前有很大不同，有时武装分子与恐怖分子混在一起，维和人员成为冲突双方的牺牲品，这对联合国维和事业、对维和人员家属都是巨大损失。我在海地见过中国女维和警员余炜婕。当时那里连最基本的生活、卫生设施都很难保障。我们每天除了睡几小时觉，其他时间都在参与救援、维和。后来她去了中非共和国，那里是非洲最艰苦的地方，时常在‘上帝抵抗军出没的区域内出生入死，执行维和任务。她还与当地酋长建立了合作关系。联合国的人都知道她的英雄事迹。她现在已被提升为联合国中非联合行动中心主任。”

秘书长办公室：协调完成秘书长内参

上海姑娘周廷华是唯一通过竞聘入职秘书长办公室的中国籍职员。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那天，她身着一袭盛开梅花的优雅红裙。周廷华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在牛津大学时的毕业家庭照、好友从日本带来的2018年折纸台历和中国水墨扇面，扇子上写着“Youearn yourrespectbyworkingtowardsitnotti⁃tles（通过工作赢得尊重，而非头衔）”。她身后的墙上贴着联合国组织结构图。在加入秘书长团队之前，她已在高压力、快节奏的安理会、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厅和新闻部外联司有过很好的工作体验。

在秘书长办公室，周廷华每天早上8时开始收从前线发来的第一批密函和成员国信件，每日4批。她的任务之一就是负责按照事务领域和区域分派函件给各位专家，协调完成《每日秘书长内参》。联合国领导层只有10人可见完整版《每日秘书长内参》，而她就是“第十一人”。她表示，在协调整理内参的过程中，要知道哪些事务需要秘书长优先关注和联合国尽快发表立场。她的任务还包括每日会议安排，协调处理诸多行政事务。秘书长办公室的工作需要职员快速反应、高度保密和政治敏锐，还要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从实习生到联合国年轻一代职员，周廷华感触很多，她归纳出“联合国入职晋升5C公式”：Competency（能力)+Connection(关联)+Compassion（情怀）+Chance（机遇）=Chosen（被选中）。据了解，联合国一般不招聘刚毕业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想通过万里挑一的国际青年项目官员选拔考试，不仅要有高学历，还要有过硬的能力。

周廷华说，在联合国工作，还要善于与周围同事交流，并通过交流向同事学习。联合国内部流传着“20杯咖啡一份工作”的说法，就是要花上一些时间与其他同事喝咖啡聊一聊，倾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同时也让他们了解自己，有潜在机会时才会想到你。在联合国，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不爱凸显自己的权威，而是特别谦卑并愿意提携他人。

周廷华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有时候我们缺乏的不是能力，而是主动关联的勇气。此外，联合国倡导和平与发展，是世界上处理最复杂问题又最具有人员多样性的机构，作为国际公务员要逐渐扩大国际多边视野，还要有包容的情怀，即同情心和使命感。最后就是要善于抓住机会。”据周廷华介绍，她已被选入联合国人道主义援助应急后备人才库，一旦世界某地发生重大灾害或是严重战乱，联合国人员需要尽快抵达现场协助进行人道主义救援时，她极有可能被问及是否能第一时间，也就是48小时内出发前往一线。这对她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参与这样的重大紧急救援行动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联合国的使命，但也将面临亲友顾虑、生活不便甚至生命危险。

周廷华感叹，在秘书长办公室工作有时的确很风光，离最高领导那么近，几乎每天都会遇见各国元首，走在路上都会被人高看一眼，但其实背后的艰辛与付出外人可能并不了解。最近纽约遭遇史上罕见“炸弹气旋”暴风雪，全纽约停课停业，而秘书长办公室的同事们风雪无阻，工作常常“朝八晚八”。新年假期一过，秘书长办公室几位领导就以每天平均开15场会的频率开始工作了，联合国大会期间更是平均每天30场会议连轴转，“犹如行走在传送带上”。秘书长办公室工作很有挑战性，但让周廷华强调的是要感恩，因为“能与一群有理想有情怀的前辈一起书写和见证历史，一起谋求人类福祉，让生命得到更多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