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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戒指”

2018-01-22刘小功

兵团工运 2018年5期
关键词:针线活钢针顶针

□刘小功

我保存着一双土布鞋,在北方农村能见到的那种千层底儿。

在连队当技术员的那几年,因为经常要深入田间开展工作,每天要走很多路,一双合脚的鞋子至关重要。我想起了母亲做的千层底儿,我从小一直穿到十五六岁的土布鞋。不久之后,我就收到了从老家邮寄来的布鞋。

有一次电话中,父亲告诉我,母亲很多年都不做针线活了,眼睛花了,手指的骨节也因为严重的关节炎肿大变形了,穿不了针,也带不上顶针。这几年寄给我的布鞋都是我二嫂做的,现在二嫂换了新工作,没有时间做鞋子了,寄给我的是最后一双,我瞬间落泪如雨。

那一双布鞋我再也没有舍得穿,每当我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儿时母亲纳鞋底的情景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我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家里孩子多,做鞋子是母亲最繁重的家务活。白天干完农活,晚上其他人都休息了,只有母亲还要给大大小小一大家子人做鞋。

母亲纳的千层底儿很厚,麻绳也很粗,针线很均匀很细密,穿着很结实。多少个夜晚,母亲盘着腿坐在炕上,和躺在身边的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唠着嗑,手里不停地纳着千层底儿。

记忆中,母亲做针线活的家什,包括一张炕桌,一只针线篮,针线篮里装着麻绳、锥子、布料、剪刀、针线盒……那就是一方小天地,茂盛地生长着母亲荫庇全家老少的爱。母亲右手的中指上,总是带着一枚磨得亮晶晶的顶针。母亲用锥子在鞋底上扎出孔,拾起拖着麻绳的钢针在发髻里划几下,穿进孔里,顶针轻轻一顶,钢针便送过孔来,母亲的手高高扬起,手臂轻轻一绕,再用力一拽,长长的麻绳勒着母亲的手臂,一个漂亮的绳结打在了鞋底上。那一枚顶针在不太明亮的白炽灯下,带着一点光弧随母亲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

听母亲说,她出嫁的时候,外婆给她准备的嫁妆里面,就有一枚顶针。

后来我去了镇上读初中,和其他同学比起来,母亲做的布鞋真的很土,我死活也不愿意再穿了,而是买那种胶底球鞋穿。一双球鞋20多块钱,我每年都要穿烂四双,那是家里一笔不小的开支。

后来,母亲因为长年累月在潮湿的温室里干农活,关节炎严重到双手手指肿大变形,别说做针线活,就连擀面条也捏不住擀面杖。在城里上大学的我,每次回到家里,总是看见母亲大把大把地吃药片,才能缓解因为过度操劳而留在身体里的各种病痛。

孩子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她把带了一辈子的顶针取下来后收藏起来,到了晚上,母亲盘着腿坐在炕上,和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嗑,两只手捶捶肩、捶捶腿,哪里不舒服就捶捶哪里。戴过顶针的手指上,那一圈勒痕多年以后依然清晰可见,仿佛是母亲戴着的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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