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文/江 徐

《白头吟》

汉·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作为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的卓文君，其才情不仅表现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风雅韵事上。对于个人情感，她也凭智慧经营，其中最精彩的，当属卓文君那场漂亮的婚姻保卫战。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识于一场高端宴会。

司马相如从小好读书、擅剑术，可谓文武双全。无奈的是，满腹文采并无伯乐赏识，在汉景帝面前也不吃香，当了一段时日的“保镖”就辞了职。

有一个叫王吉的好哥们，在临邛当县令，写信跟他说：“反正你赋闲在家，还不如到我这里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好机遇。”司马相如便去了。

在王吉的协助下，其身价倍涨，这让临邛大佬们都对这位神秘的司马先生感到好奇，很想见识一下究竟何方神圣，其中包括当地首富卓王孙。

卓王孙以尽地主之谊为由，设宴邀请司马相如。

举行宴会那天，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虽因女儿身不能出席，但躲在帷幕背后，她窥见了宴席上风神玉貌的司马相如。而司马相如虽没有见过卓文君的芳容，却对其才情也早有耳闻。宴会上，他特地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同样一首曲子，在泛泛之辈听来只是靡靡之音，在懂得的知音听来便是高山遇流水，郎有情，妾有意。当卓文君获知对方对自己同样怀有爱慕之心以后，她做出了在那个时代惊世骇俗的举动——夜奔相如！

这种追求爱情的无畏精神，不亚于她的卓越文采。既然爱上了，就无需考虑对方是否有房有车有可观的存款，只是一心一意想跟对方在一起，哪怕风风雨雨，哪怕天涯海角。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到了成都之后发现，对方乃一介屌丝，家徒四壁。

如果追求庸俗的物质享乐，很可能转身便走。但打动卓文君的，是司马相如雍容闲雅的气质，和他弹奏的铮铮淙淙高山流水的琴声。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在那一刻，卓文君已经认定，那位弹琴者，便是自己生命里对的人。

玫瑰固然美好，也要面包作为基础。为谋生存，二人离开成都，回到临邛，卖掉车马，开了一家小酒馆，兴兴轰轰地开起了夫妻店。

原本阳春白雪的两个人，因为炽烈的爱情，过起了烟火日子。窈窕动人的卓文君站在柜台前招待顾客、负责收银，司马相如则像贩夫走卒那样干起笨重的粗活。卖酒之余，两人来到琴台，一人弹奏，一人聆听，情之所动，尽在音中。

事情很快传到卓王孙耳里，他自然为此感到耻辱，但最终，在亲友的劝说下，他心软了，给予了他俩仆人百名、黄金百万。夫妻二人从此安居乐业。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去世，汉武帝即位。当汉武帝读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时，眼前一亮，随后，他将司马相如封为郎官，命他出使巴蜀，开发西南夷。在那里，司马相如力排众难，说服当地民众，为开发西南边疆做出重要贡献。

功成身退，司马相如休养于茂陵。彼时，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隔两地，当初的激情已随岁月渐渐流逝。他写了一封家书，告诉妻子，自己打算聘娶茂陵一位女子为妾。在古代，男人有三妻四妾非常正常。卓文君收到家书后，写了一首名为《白头吟》的诗，作为对丈夫的回应。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

她说，曾经的甜言蜜语就像山上的白雪，当初的海誓山盟好似云间的明月，听说丈夫你已怀有二心，所以与你来分离。不迁就、不妥协，你既无情我便休！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这两句：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这应该是天下所有女子对婚恋的期许。

两人初相遇时，情意绵绵，愿意将全部心思投入到对方身上。进入婚姻之后，激情在柴米油盐与人情世故中渐渐消散。诚如戏剧大师曹禺说过的一句话：结婚后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穷，不是嫉妒，不是打架，是平淡，无聊，厌烦。

当司马相如念到“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两句时，心中无限感慨，继而写信，将自己的心向卓文君坦白：

诵子嘉吟，而回予故步。

当不令负丹青，感白头也。

有忏悔，有羞愧，也有情深义重的承诺。卓文君用她的智慧和刚烈，成功化解了一场婚姻危机。最终，她和司马相如偕隐田园，白头偕老。

花花世界，遇到诱惑，常人难免有心猿意马的时候。不同之处在于，有些人，迷失在诱惑之中，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有些人，悬崖勒马，明白什么才是珍贵。

当然，并非每个人都能仅凭一句“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就能拉回对方的心，这只能说明，两个人除了深情厚谊的爱恋，还有相得益彰的情趣作为婚姻基础，因为这些，永远不能被岁月轻易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