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 证

汤其光

净塘村很小，和皖西北别的村庄也没有什么不同，村民大都以务农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过得安静而平淡。

解放前，村东头住了两户人家，一家姓王，一家姓李，两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常常互帮互助，亲如一家。

可惜，这种融洽的关系没过多久便被打破。起因非常偶然，两家的媳妇有一天在老槐树下边说闲话边纳鞋底，谁知王家媳妇回到家就发现自己的银手镯不见了。这是王家媳妇出嫁的陪嫁品，王家媳妇非常地心疼，慌忙去槐树下寻找，犄角旮旯翻了遍也没有找到。自己早上还戴着呢，就跟李家妹子坐树下纳了会儿鞋底就不见了，王家媳妇就想既然树下找不到，可能是李家妹子拾去了，就来到李家询问，李家媳妇听了王家媳妇说完经过，脸涨得通红，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看见，李家媳妇说：“大嫂，别说是一个手镯，就是一根针我也断没有不承认的道理啊，我真没有见到啊！”

见李家媳妇说得斩钉截铁，王家媳妇只得作罢，虽然感觉手镯丢得蹊跷，可更加相信李家妹子，回去后闷闷不乐了几天也就忘了这事，两家人相处得还是那么地好。

这事过去了两个月，一天王家媳妇无意碰到了李家女儿，李家女儿十三四岁了，长得跟一朵花似的好看，王家媳婦十分疼爱。碰到了李家女儿，就多说了些话，夸奖李家女儿懂事聪明，正夸奖着，无意中发现李家女儿手上也戴了个手镯，样子跟自己丢失的相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要过去，仔细看了看，样式、花纹全都一样，就认定了自己丢的手镯是被李家媳妇拿去的，回到家里越想越气，就气冲冲地找到李家向李家媳妇再问个明白。

谁知，李家媳妇听了王家媳妇说起自己女儿戴的手镯，只是淡淡地一笑，说：“嫂子，你的手镯我真没有见，女儿戴的那个，是前几天在集上赶集的时候我在一个流动货摊那儿买的。”这下王家媳妇再不相信了，说：“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买的和我丢的那个一模一样。”人一生气就爱说难听的话，两个人便为此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赌咒起来。

王家媳妇就说：“你说那手镯不是偷我的，你可敢去老槐树下发个誓，请老槐树评评理！”李家媳妇就说：“我怎么不敢，现在就去！”于是两人便来到了老槐树下。

村里这棵老槐树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栽的，据说已经百十年了。村里人都奉为神树，平时心里有个啥事都爱求它。比如评理，一般都是两个当事人在树下跪好，说明缘由，树叶落到谁身上就是谁没有理，都说这办法很灵，才有了请老槐树评理这一说。

两人在树下跪好，各自发了誓言，静等老槐树判决，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真就有一片落叶飘落，不偏不斜地稳稳地落在了李家媳妇肩上，王家媳妇见后就轻笑了声，说：“我冤枉你，神仙也冤枉你吗？”说罢，也不管叫屈喊冤哭得跟泪人一样的李家媳妇，径自回家了。

第二天，李家女儿就把手镯送到了王家，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边哭边说是俺娘让我送来的。

两家求神树评判的事很快便在十里八乡传开了，都说李家媳妇手脚不干净，偷了人家的东西还不承认，要不是树仙显灵，这事还真不好断呢！李家媳妇受不了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最后竞一根麻绳上了吊。

故事到此本该结束了，哪知李家媳妇上吊后，那棵老槐树竟逐渐干枯起来，没有一年时间竟枯死了，剩下了干枯的枝干，村人就商议反正树死了，就砍了吧，也可以烧锅用，大家在砍树的时候，竟在树根里找到了王家媳妇的那个手镯，被树根箍得紧紧的。

王家媳妇后来得了一种疯病，没有几年也死了。死前反复喊，李家妹子，是嫂子错怪你了，我哪知道是贪财的树怪偷了去，还请它评理，冤枉了你。王家媳妇死后，埋在了李家媳妇旁边，据说每到夜晚，都能听到她们两个人的笑声。

说来也怪，自从王家媳妇的手镯在树根下被找到后，那棵被砍掉头的槐树又活了过来，至今还在净塘村上。

选自《微型小说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