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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耳新蛩声

2018-01-20高凤平

醒狮国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贾似道西窗蒲松龄

高凤平

“促织甚微细,哀鸣何动人”,尽管杜甫写蟋蟀鸣叫的诗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我还是最喜欢白居易“西窗独暗坐,满耳新蛩声”的诗句。小时候在老家的西窗下独坐,我也听到过蟋蟀的鸣叫,此起彼伏,温温柔柔,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烦躁。读白居易的诗,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蟋蟀既叫“促织”,也叫“蛩”,還有不少地方喊它“蛐蛐儿”,但我翻遍了很多典籍,都没有我家乡的“凸叉子”之称。找不到出处,我也不知道是哪三个字,只知道至今人死了,还有人幽默地称他(她)听“凸叉子”叫去了。

其实,在田野里听蟋蟀叫必须是热天,因为天一凉,蟋蟀就入宅入户了,所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是也。古人闻蟋蟀声而知秋至,上海人至今呼蟋蟀为秋虫。甲骨文的“秋”,完全是一副蟋蟀的模样,头有须,背有翅,身上还有两道环节花纹。

我第一次见到有售蟋蟀的老农,是在镇江的花鸟市场上,身边的镇江好友C君告诉我,江浙一带自古好斗蟋蟀。他的话好像让我看到了鲁迅在百草园捉蟋蟀的身影。至于给他父亲找的药引子,需要原配的蟋蟀,他大约也没找到过,不知道后来研究生物的三弟周建人,对大哥鲁迅的这些文章作何感想,找几只原配的蟋蟀,是不是很难的事情。

江浙人好斗蟋蟀,C君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怕我不相信,就在书房翻出朱梅叔的《埋忧集》、李斗的《扬州画舫录》、孔庆镕的《扬州竹枝词》以及惺庵居士的《望江南百调》等等,为江浙人爱斗蟋蟀找到了理论根据。这里既有“扬州好,蟋蟀斗纷纭”的热闹,也有“蟋蟀声中夜点兵,上场明日赌输赢”的赌戏。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赌博,它一点也不亚于现在的麻将场,为此还有不少人走上了致富的道路,“秋以此技受知于歙人汪氏,遂致富”。

玩虫玩到名典林立,大约也只有蟋蟀。南宋“蟋蟀宰相”贾似道,就曾经写过一部《促织经》,只可惜这部专门研究蟋蟀的名著失传了,我只在袁宏道的《促织志》中见过其部分内容。“尝观贾秋壑(贾似道)《促织经》,其略谓虫生于草土者其身软,生于砖石者其体刚,生于浅草、瘠土、砖石、深坑、向阳之地者其性劣。”看样子,这个兵临城下还在玩蟋蟀的贾宰相,对蟋蟀还是真有研究呀。

当然,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对玩蟋蟀的奢靡之风大加谴责,蒲松龄的《促织》就揭露了“促织之戏”给民间带来的灾难。当时的奢靡程度,我们从现在留下来的各种质地的“蟋蟀盆”上,也能看出一二。玩虫玩到皇帝痴迷,确实是有点过了。真的,古代不但有“蟋蟀宰相”贾似道,还有“蟋蟀皇帝”朱瞻基,这个明宣宗被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说朱瞻基“最娴此戏,曾密诏苏州知府况钟进千个,一时语云:‘促织瞿瞿叫,宣德皇帝要。”蒲松龄《聊斋志异·促织》,就是取材于此。

“每至秋时,宫中妃妾辈,皆以小金笼捉蟋蟀闭于笼中,置于枕函畔,夜闻其声。庶民之家,皆效之也。”按照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里的这个说法,玩蟋蟀是从宫廷传入民间的,并不是从民间传入宫廷的。最早时,应该是哪个在田野或者农家生活过的妃妾思家心切,想以此解除念家之苦。而一念之间,让蟋蟀成为一种时尚,甚至成了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编辑 / 徐   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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