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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村子之间最微弱的联系

2018-01-18

甘肃农业 2018年10期
关键词:眼界村子老家

看天气预报,家的方向,兰州以南的山区,雪下得正紧。这种关注或许成了我和生我村庄最微弱的联系。

西宁城的上空,冷空气涌动着,天空把一肚子的委屈化作萧瑟,飘然而至。这种一望无际的寂寥令人心里有些发慌,远处传来各种发动机的轰鸣声。

在一块荒弃的城市空地上,一群乌鸦起起落落,彼此呼唤着。它们落下来,用喙啄着撒满一地的垃圾,几乎每一片废纸都被啄遍了。

此地的安静寂寥不免让我想到的三百公里以外的老家。我想此时,冬日暖阳,打麦场几乎集聚了全村所有的劳力,成年的,未成年,干活的,不干活的,都坐在麦场的晒晒他们的牙叉。四周的田野里,一片安静,那种以往让我有点揪心感觉的安静。

我忽然有点厌烦冬天,城市的冬天让人莫名慌张。一年的时光又悄然走失,一夜之间忽然感觉自己不年轻了。

有次跟朋友吃饭,期间,朋友说我是一个离不开家的人。我问何故,朋友答曰,你看看你握筷子的手,基本抓在筷子的腰以下了。

我是一个恋家的人,但从小都在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求学生活,直到有一天彻底远走高飞。小时候,我的眼前就是固定的那几座山,即便到站在山头上我看见的还是远处无群无尽的远山。从我记事起,我仰首面前的山,我眼中能够看见的东西,从都来都未曾发生过大的改变。我想就在那时,我的心里开始装起了眼睛无法满足的渴望,那就是被山挡住的看不见的世界。那时我基本不了解世界,甚至没有思想,只觉得有无数的山几乎压在我的头上,我没有足够的高角度观测我想看到的世界。宽松地说,这是梦想,严格的说这是由感知产生的欲望。我也曾大胆的尝试着走的离家更远一些,终究因为胆小,因为条件,我从未走出方圆三十公里的地方。在上小学之前,我的眼界还未完全到达县城,小镇会川在我心中那便是繁荣之地。我想着能在镇子上生活那该多好,我把这个愿望表达给某个大人的时候,大人告诉我,那你得去做个会川人的上门女婿。

这只是个笑话,也是我的童年。

我从老家走出来已有八年光景,而我从来都未疏远了生我养我的那片村子,甚至情感上,都与城市划清着界限。

有时路过青海的某些农村,站在别人的故乡的土地上遥望和复原我的故乡,回忆自己过去发生的一切,仍然在天地间的某个角落里喘息着,挣扎着。

现在我生活在一个距离老家并不算远的城市,准确说我还尚未融入到这个城市。必然,我一直与故乡保持着联系,直接的间接的联系都有。我每年都要回家数次,不像那些衣锦还乡的子弟,他们通过考学走出来的子弟,回家看看,从来都是一桩神圣的人生大事。而是我不是,我把回家当成了一种习惯。在家里,和家人提起的最多还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人是一茬一茬活的,同龄的老人谁谁死了,谁谁老无所依,谁谁谁生了儿子,谁谁的婆娘跟人跑了,如此等等。说着无意,听着无意,不说似乎也没其他要说的。村子里,新一代的年轻后生新媳妇们大多我已不认识了,他们冬伏夏出,基本都已外出谋生,过年在村子里遇见他们的时候与城里人无异。人们的眼界真是开阔了,村子里偶尔会有年轻人娶了外地媳妇。还有一部分男的四十过了,仍是光棍。

每次深入我的故乡,我对那个不大的村子都有不同的感受。在那里,我再也看不到孔武有力的男人有事没事暴打自家嘴碎的女人,女人再也没有激情和时间披头散发蹲在炕上咒骂自家的男人,婆媳之间不再因为某件小事爆以粗口,邻居间因为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庄稼而大打出手,用世间最恶毒最肮脏的语言互相诅咒,孩子们可以为某个愿望,奔跑十几里山路,结伙去开一下眼界。遇上婚丧嫁娶的大事,男女老少齐上阵,心甘情愿接受对方的支配,十年不说话的人一起言笑泯了多年的恩仇。人情世故维系的是一个村庄固有的生存方式和道德秩序,是一个村庄面对另外一群人时,必须要有的面子。而当下,这些都已不复存在了。

老家的村子有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没有走邻串巷的货郎,没有洋芋换苹果的三轮车了,农家养的那些猫般大小的杂交狗,哪怕小偷爬上家墙头进村,它也懒得叫一声。村子里的小学都坍塌了,条件好点的家庭娃娃送到了县城镇子上,条件差一点被集中安置在了一个较大的学校,十个老师教着五六十个学生,教师快赶上硕导的待遇了。

直至今天,我还依然遵循着老家至高无上的情结,曾有人告诉我应该斩断和老家的一些联系,这样你才能融入新的生活。当我所在的新生活范围内,来自各个不同角度的指责,我都得默默听着,默默承受着。

现在,我越来觉得我有些无能。不与人争抢过什么,金钱,名誉,地位,一切引起人争抢欲望的东西似乎都勾不起我对这个世界的重新认识。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将好多非分之想已完全彻底地还给了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活着,活在这里,活在那里,这样活着,那样活着,活得好坏只是一种状态罢了。

我似乎放弃了对这个世界的利益诉求,而因此获得某种安宁。当有人问我自己人生大事的时候,我只有虚言应付,或傻笑搪塞。

唉,毕竟到了一个较为尴尬的年龄阶段。一个命运的叛逆者,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坦然与卑怯情理之中。

一个村子的历史进程,或许跟一个人的命运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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