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的 河
2018-01-17
故乡的河不大,也不长。知道来自于一个叫大溪沟的地方,但去向何处去却没去探究,但相信那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叫海的地方。但我却认为故乡的河不长,仅仅就是两三公里那么一段。很干净,没有受到污染,除了人们在河里洗衣服外,大家还在河边洗菜,有时候洗一些可以生吃的萝卜、山萝卜(红薯)等,洗了就吃,没听谁拉过肚子。渴了的时候,手捧起河水喝一口也没事。
故乡的河虽不大不长,但承载了我童年太多的美好时光,也承载着我太多的乡愁。虽然她没长江黄河壮丽,水流也不汹涌,甚至于好像没有名字,但她在我心里是神圣一般的存在,不容亵渎与伤害。乡下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更不知道外面还有哪些地方。对外面的世界,只是在小学开学第一课中老师教的“北京,天安门,五星红旗,我爱北京,我爱中华人民共和国”课文中,知道北京和天安门。老师讲得很生动,很美,但估计他没有去过,我认为。而我也直到如今也都没有去过。那时候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没有现在的孩子玩的那些玩具,更没有手机游戏。在每年的暑假,除了早晚出去放牛捡牛粪砍柴外,故而一天就只有在水里嬉戏,度过了自己无忧无虑无惧的童年。可以说,童年最美好的时光是在水里度过的,下河洗澡,翻螃蟹,摸鱼,是其中最惬意的事情。
每逢夏天,一个寨上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孩子,成群结队地在河里玩。大一点的在河里浮澡,我们那时称游泳为浮澡,我们那时是不知道游泳这个词的,估计知道也不去用游泳这个词,因为多数人只会狗刨骚这个姿势,不会什么蛙泳仰泳蝶泳自由泳这些动作,反正沉不下去就是会浮澡,不拼速度,能在水里浮多久算多久。小一点的孩子就在河边浅处游,淹不了人,多数是无师自通不需要教的,手搭在河坎上或者河底的石头上,双脚在河里乒咚乒咚的使劲打水,有时间玩得太高兴了,不注意手就放了,但人还不沉,这就大概会了,就可以在有大人的时候往深处游了。一回两回,慢慢的,就可以独自游了,那个时候管他大人小孩,全部是裸泳,后人俗称农民澡的,没人会觉得害羞,当然是没有女生下河游泳的,女生下河会被长辈骂,认为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甚者会被性格不好的父母或者叔伯打,打骂是天经地义的。偶尔有女人路过的时候,大家就往远处深处游,而过路的女人也会自觉地会望向另外一边,假装没有看见,遇到讨厌的男生,会故意喊叫,以引起过路人的注意,但会招致大家的鄙视和过路女人的吼骂,大家都觉得是很流氓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还会在河边的水田里打滚,让满身都敷上黑汤汤黄觞觞的泥浆,然后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晒,晒得热哄哄的,干了再去河里洗干净,实在是感觉安逸。当然这只是觉得好玩,不知道有泥浴一说,后来在电视上看见西方一些富贵人把这个当做奢侈享受,才觉得他们落后我们太多,那其实是我们小孩子的把戏。我们就从没觉得奢侈过,随性而为。
河里的鱼很多,但不大,卡把长一个大小,最大的好像就斤把左右,没有外来品种,都是白鱼、马口也叫火烧斑,还有就是鲫壳(黄色的),成群成群的,有时间一群就有上百个,看着成群的鱼在河里自由自在地游弋,心情一定是好的,但没多大硬要去抓来吃的欲望,该去做什么做什么。绝不因为看见鱼多就要去捉,仿佛习以为常,互不干扰。但偶尔也去下河去摸鱼,纯手工的,不用任何鱼具,连装鱼的桶都没有,走到河边,挽起裤脚,脱掉上衣,就在河边浅处的石缝中摸鱼,摸鱼是不能往深处去的,一般鱼都驻扎在河坎中的石缝中,双手从石缝中慢慢地探进去,多数时侯都能摸到鱼,抓住鱼后放在河边自己挖的水凼里,就又去摸了,周而复始,乐此不彼。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晌午就可以捉二三十条鱼。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半天不得一条。还有被螃蟹夹的时候,手支进去,哪想里面有只大螃蟹在休息,扰了它的清梦,然后就被夹了,这是很痛的。我们小时候就唱儿歌“老表老表,下河洗澡,螃蟹夹了,哎呦哎呦”,可见得抓鱼被螃蟹夹的痛苦。这还不算最不走运,最倒霉的是摸鱼的过程中摸到蛇,手探进去,肉叽叽的,以为是鱼,摸出一看才发现是蛇,这个时候儿魂都要吓落,赶紧摔了,往岸上跑,还不敢回头看,怕后面追来。后来才知道水蛇是没毒的,咬了了不起肿两天就自然消了,但那时候哪有这个知识,也不知道什么蛇有毒无毒,反正认为蛇是厉害的,惹不起,摸到蛇后就几天都不敢去下河摸鱼了。当然摸到蛇的时候少,多数时候摸到的都是鱼,那时没有装鱼的器皿,上岸后,在河边把鱼剖了洗干净,顺手找一根青藤,穿在鱼的腮帮上,穿成一串,兴高采烈地回家去,煮上一锅鲜鱼汤,不放其他佐料,当然也没有什么味精酱油之类的,有时候连葱蒜都没有,只放小点猪油,煮涨了喝了,这个味道真的鲜呀,现在想起都流口水。
年纪稍大一些后是不摸鱼的,他们自有办法,得到的鱼也多,但绝不是炸鱼电鱼。那时候有毒鱼的,我们小孩就干过这种事,在山上去找一种叫麻柳的树,摘下树叶,放在河边的石板上捣碎,放在河里水流不畅处,不一会就有鱼翻肚了,是被闹晕的,不会死。然后就下河去捉,一般都有收获,比石缝中摸鱼靠得住。还有就是安竹壕捕鱼,捕鱼的工具——竹壕是用篾条编的,竹壕口大尾小,分两层,里层是紧口的,鱼进来就出不去了,外层不密也不稀,小鱼可以出来,大鱼是钻不出来的。在河中窄处垒一道堰坎,把竹壕安上,用石头压紧,然后几个人在上面用竹子赶鱼,赶鱼的工具也简单,就是砍几根竹子,不剔杈枝拥在一起就行。一般要两三个人操作,从上往下赶,鱼没去处,只有往竹壕里钻了。这个办法稳当,一般每次可以搞他一、二十条鱼。当然小的就漏网了,但也不计较,不能斩尽杀绝,所以那时候的鱼是很多的,无论怎么都捕不完。当然对农村人来说,吃鱼是次要的,享受的是捕鱼的过程和收获的喜悦。
河里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不光有鱼虾,螃蟹,泥鳅,还有蛇。说到蛇,让人感到神秘的是“蛇相会”。我是见过蛇相会的,那是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好像是四五月,我在一个叫洞子塘的地方放牛,忽然发现好多好多的蛇从阁(这个地方以前有阁,中途被毁了,现在又建了一个)的地基中、从岸边的石缝中源源不断地游进游出,起码有几百条。持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后,蛇又全部钻进阁下面的石缝中去了,一条也没留下。回家和大人说起这事,他们说这是蛇相会,看见的人要对蛇说“蛇相会,蛇相会,你们今天在开会,我也参加你们蛇相会”,然后取下身上的一样东西丢在河里,衣服帽子都行。否则,就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如果做了,就会飞黄腾达。我当时确实有些惶恐不安,但也没法,只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后来,我渐渐知道这只是一个迷信的说法。
多年过去,故乡的河变小了,变得更浅了也不再清澈了,有了一些老态。它是不是和人一样会长大,会慢慢地老去,我不敢想象下去……但愿有水皆可游、有水皆可饮,但愿山更青、天更蓝、地更洁、水更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