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丁村石器看雕塑的控形意识
2018-01-16冷明师
冷明师
摘 要:襄汾丁村旧石器时代遗址出土有大量石制品,其形制全面,制作手法多样。这些器物的生成与当地自然生态环境息息相关,人在与自然互动的过程中得到形态启示,通过对石质材料的加工以达成制器目的。文中通过对典型器物的形态分析以探究人在加工石器过程中对形体的控制力,进而理解雕塑的控形意识。
关键词:石器;雕塑;形态
石质遗物在全球史前期大量存在,可看作人类早期技术进步的一项易于保存的见证。马加利施特猜测石器时代前应有木器时代存在,木质材料不易保存,石质器具从最早的考古遺存到今天依然沿用。[1]以材料之长补用处之短,在旧石器时代,石块是随手可得的材料,人类把石器作为工具,也可以把石块雕成灵井遗址的石鸟。原始石器中隐含着人对形体的控制力,这与今天我们认识雕塑的控形意识相通融。
丁村遗址群位于山西省襄汾县城南,汾河两岸。丁村遗址群出土有3枚人类牙齿,2件骨锥与大量的石制品及哺乳动物化石,遗址跨越整个旧石器时代。根据考古发掘报告,丁村旧石器时代遗址群从1954年到2004年共出土石制品6805件,分属于丁村文化早、中、晚期。[2]从时间跨度到石器形制特点,对于研究旧石器时代的石器形态来说丁村旧石器可作为以点窥全貌的范例。旧石器时代命名原因从字面可见,这一阶段简单说来是人类能大量直接利用自然物质实现目的或做外形上的改变来实现“自身”。人类打制石器的过程既要体现功能适用又伴随神经兴奋,兴奋源于使用者的目的与功能的扣合。从制作石器的打击动作到使用石器的施力角度其根本是视觉形态与触觉形态的吻合。人类漫长300万年的制作使用石器历程,将获得后续技术演进与审美更新的丰厚经验,其中的经历虽不可视,而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其中的耐心是显见的,如此漫长的打制岁月为后来雕塑艺术的成熟奠定基础。
一、自然形态的启示
丁村遗址群沿河分布南北长11千米,东面有塔儿山,西面是吕梁山。两山之间覆盖有厚土层。从丁村遗址群敬村沟地层剖面图可见,脊椎动物化石和丁村人化石在同一砂砾层中。遗址中发现27种动物化石,有鼹科、河狸科、鼠科、犬科、熊科、獾科、鬣狗科、马科、犀牛科、猪科、鹿科、麋科、羚羊亚科、牛亚科、真象科。[3] 大象的活动是本期气候、生态环境状况的重要指示,遗址中共发现4种象:德永氏象、那马象、古菱齿象和印度象。我们可以从动物的多样存在推测出本地应有健康的生态环境,植被全面覆盖、水源充沛、森林茂密,适宜动物生存。人类在自意识形成后,对周围环境及动物习性的仔细观察和表象模仿对打制石器有重要影响,但是,我们也不能低估那时人类的思维能力,可能与今天相比仅是环境不同而已。从石器形制的基本用途看,分解物质是最核心的行动目的。然而,“目的物”的特点要求人类制作与其相适配的器物,其内核就是物质生化分合的自然属性。在本阶段,强调人类的模仿力是主要的思维进阶手段,当人类熟悉了生活区的所有物、器表象特征之后,才能进行更为符合目的性的制器活动,自身与身外的联系让人类思维更丰富让手段更复杂。
旧石器时代的人类还没有完全占领生物链的顶层,人类早期的工具制作完美程度与他们的生活安全度相关,人类智能与技术同自身在动物圈的地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人类为了生存制作器具,在与敌对动物和自然环境竞争的过程中提升心理与物理技能。周围动物的形态与树石形态也会给人以启示,如:象牙、扁页状河套大角鹿角、下向尖弯的原始牛角、短缓尖的杨氏水牛角、动物骨骼及尖状叶、平直页岩等。角是动物的天然 “兵器”,人类狩猎时会深深领略这种兵器的威力,人类面对大型动物近身格斗显然不行,所以投掷石块这种离身攻击是人类工具的重要开端。在最后一次冰川期之前,地球上生活着大量的巨型动物,人类既是捕食者也是被捕食对象,捕食与反捕食是基本的生理反应,被伤害的教训让人类记住了动物的兵器,这些尖角会成为人类挥之不去的心理积淀,从这一点来说,第一件工具的源头线索可尝试从这里开始。在工具制作之余,制作者或许会拿起石块雕刻出心仪的艺术品。
二、石器形态的生成
随着人的意识逐步完善,人类摸索、掌控外部世界进而不断积累生存经验。大自然生成形态各异的石头,原始人幼儿阶段会把它们作为玩物,之后,石头又会作为成年后的工具,当用石头达成目的时更伴随着成功的兴奋,为了让兴奋延续与生理满足,制作者会不断地琢磨石头,从而制出适用的工具。当制作者用各种方法打制石器时,其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一点,欲望牵引动作,打制行为使石头变得合乎目的,进而生成不同类型的器物。丁村遗址发现的石器类型有砍斫器、尖状器、斧状器、刮削器、石刀、锯齿韧器和石球。对于石器的制作方法,考古工作者从微观痕迹进行研究得出了详细的制作步骤及测量数据。台面是打制石器的基点,根据毛料不同有单台面、双台面、多台面。打制动作以台面立定为始,而后根据力度、质地所成偶然形一步步制成目的形。考古工作者的分析数据是科学细致的,我们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是否能发现石痕中隐含的情绪,我想这是肯定的,人的体力大小和时间成反比,其中情绪是波动的,虽然每类石器都有大量遗存,但也有打制失败的器物。打击主体的力度与被打击客体的材质是变量的,每次打击后的形状是变量的,合乎目的的一次打击与不合目的的打击都会影响制器者的情绪,情绪波动进而让意识反控肌肉力度和眼力准星进而让石器形态趋向完美。就单体而言,打击方法有单向打击、上与下向心打击、左与右向心打击、左与下向心打击、轴旋转多点向心打击。值得注意的是,打制石器不是单手动作的结果,而是双手与眼、脑及受力物共同协作的结果。这种整体运作中,物质的量是变动的,其中情绪也始终相随。所以,对丁村石器的打制分析可以推出第一件工具与第一件雕塑的紧密关系。
丁村石工业中段编号为JP3095的双阳面石刀采集于80:01地点,本采集点位于今大柴村以东、丁村以西、汾河湾道内东岸。这一区域有旧石器时代中期和晚期遗物。我们仔细观察JP3095,它宽约8厘米,高约7厘米,厚约2厘米。在尺度上与人手拿握尺度基本相符。这件石器的特点是沿台面两端边沿线直到尾端是不对称的,左边线外向尖突,右边线弧度饱满。与多数左右对称的尖状器相比,这件石器是特别的。从这些现象可知,不管是偶然而成还是主观推动,形式知觉一直伴随石器的制作。对称与非对称是本区域形式知觉的重要传承因子。JP3095是单台面石器,台面平整,背面与腹面中部微凸,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凸起并不是打制者的直接目的,而是为了获得锋利的边缘所遗留的部分。通过背、腹两面边缘打击以获得破裂面的相交角,角度越小刀刃就越锋利。这种行为是人类通过观察与实践对材料深入了解后所获得的制作经验。制作者非常清楚什么样的形最好用,从这一点可推测古人类同当代人的思维差别并不大,仅是开发的材料不同,这也预示了随技术进步后人将有能力做出形态各异的雕塑品。endprint
丁村石工业中段编号为JP0224的双阳面斧状器也来自于80:01地点,这件石器基本形属于韧宽底窄的标准斧形,侧面可见手持部到韧部由宽厚到锋利过度形,其韧部正视有不规则曲度。这件石器的最大特点是双斧面的平整,通過观察表面可推测其原石应为天然断面,这对于制作者而言是明确的形态选择行为。打制石器到磨制石器的最大形态变化是石器表面由不规则形变为规则形,其中有人类主观意识的介入,而这件器物仅能作为一种取向参考,丁村石器多数斧状器为表面为不规则形,所以对这件器物的描述仅作为特例看待。人为加工的平整面体现出对形的控制,而对形的处理还可以在锯齿韧器中见到,如76:007地点采集的直韧锯齿韧器,这件器物的表面基本平整,其韧部被打出连续齿沟,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合乎目的的形体处理将逐渐激活人类的形体意识。
丁村石工业晚段编号为JP0224的石球采集于77:01地点,本采集点位于汾河东岸内弯道区域。这件石球近似正圆球体,考古学者经研究认为,打制石球的方法是先选取卵圆形石灰岩砾石,从中间截断再打掉截面棱角,逐成球形。同时,学者们也推测石球为群体狩猎工具,以石球在河边围猎动物。原始人为什么做成近球形,而不是直接捡起天然卵石,反问会让我们意识到石球应当还有它用,或许他们已经懂得圆形与椭圆形的速度与力度差。从形态来源可以明确一点,正圆球形源自卵石这种自然物启示,在河边捡石头不可能仅是现代人的乐趣,原始人看到河边繁多的卵石肯定会被正圆球所吸引,在上百万年的捡石经验中他们会发现规则形的长处,这也许和植物球形果实有关,球形较于卵形更适合长距离滚动。河滩近正圆的卵石并不多,用完后只能模仿制作。自然石块少有正方、正圆形,山体崩裂生成的自然石块经流水搬运与侵蚀变得不规则,这时人类从中介入,从石器的形态演进可看出从不规则形到规则形的变化规律。随着人类理性的逐渐成熟,人造器物也变得合乎规律,而人类的使命就在于找寻规律。
三、结语
从世界各地出土的石器形貌来看,人类制器行为中包含共通性,如石斧这种工具,韧部作为切割形部在各地都相一致,其背后隐含了人类的基本生存所需。丁村石器的各式工具体现了人类制器的基本形体处理意识,打制行为本身是逐渐剥离无效形部而余下合乎目的的形,而工具的使用也是让对象的形合乎目的。雕塑的一加一减是为了让对象合乎审美目的。纵观雕塑发展史,从原始工具到装饰性器物再到独立审美雕塑,不变的是人类的控形能力。不论人类今天能做出多么复杂的形或多么美的雕塑 ,都可以在石器中体察到人类原初的控形意识。
参考文献:
[1]邓福星.艺术的发生[M].北京:三联书店,2010:39.
[2]王益人.丁村旧石器时代遗址群[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54.
[3]王幼平.旧石器时代考古[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5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