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两个十秒钟

文/孙磊磊

作者单位/承德市中心医院

渐入深夜，趁夜班闲下来之余，回想起了刚步入临床时的难忘之事,至今依旧记忆犹新的两个十秒钟。这里的十秒钟不是关于抢救病人的时间概念，而是使自己得到深刻启迪的时间概念。

2017年8月开始了我的临床住院医师规范培训，第一个轮转科室是消化内科，内心既期盼又紧张，期盼的是感觉自己终于开始步入临床能够真正接触病人。紧张的是感觉自己医学知识尚匮乏，担心出现一丝差错，因为面对疾病，每一位医生都是慎之又慎，疾病不允许我们出现任何偏差。但是我很幸运遇见了一位对我们要求严格，又总是默默关心我们的老师。消化内科实行二线值班制度，依晰记得有一次值夜班，我迟到了几分钟，以为自己刚到临床，还是羽翼未丰的嫩鸟，老师不会对我们苛刻要求，于是自己对于迟到并未上心。到了科室，居然看见二线老师还没有下班，突然内心的悠然转变成了紧张和胆怯，但是脑袋里还存在着一种侥幸，以为老师顶多了就是训两句。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当着病人的面，老师就开始了对我严重的斥责和锋利的训骂，虽然训斥时间不长，大概就十秒钟，但是我感觉自己像煎熬地度过了十天一样。那十秒钟的刻薄训斥，让我内心极度崩溃，想立即找个洞钻进去藏起来。但是我忍住了，因为在我看来，在病人面前，每一位白衣天使都是强大且伟大的，医生不仅能够解除病痛，并且还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事后回到办公室，我开始认真反思，老师说的其中一句话是对的，她说：如果你的病人病情较重，你的迟到就必须让你的病人痛苦地等着你，你还有医者仁心吗？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吗？我沉默了许久，开始反思自己的愚知，并深刻体会着准时守时按时对于临床医生的重要性。那十秒钟的训斥是我这一生难忘的十秒钟，也是我的一笔财富。

另一个难忘的十秒钟是源于我在消化内科曾经管过的一个病人。这个病人是一位将近70岁的肝癌晚期，重度恶性腹水的老爷爷，在消化内科多次住院，多次接受保守治疗，消化科的每一位大夫都对他的病情熟记于心，并且多次给家属交代病情及病危情况，家属均表示理解，并强调积极保守治疗，争取让病人减少痛苦，减轻疾病的折磨。老爷爷的老伴在世，只有一个儿子（年龄约48岁），每次查房都能看见儿子亲力亲为地伺候着自己的父亲，儿子照顾父亲的每一个细节都感动着同病房及每一位医生和护士。虽然人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是这个儿子确是个例外。记得有个护士姐姐开玩笑地问儿子：这样照顾你父亲，你有没有累的时候？而他回复护士的一句话是：我只有待在父亲身边，我心里才踏实，我才能睡得稳。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从本质上向所有人诠释了一个字：孝。就这样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日复一日地照顾着老父亲。渐渐地病情开始急剧恶化，多脏器开始衰竭，腹水进一步增多，呼吸困难越来越重，老师基本上每天给这位儿子交代病情，病人可能随时出现生命危险。直至我们夜班的那天晚上，老师和我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走进他的病房，尽量做到不打扰病人的安静休息，但是病人突然给老师说了一句话：大夫，我今天感觉状态还可以，我刚才还吃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谢谢。病人用全力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这一刻，我相信这一丝笑容，病人是幸福的，老师也是幸福的，儿子应该也是幸福的，我从内心也体会到了幸福。老师和我离开了病房，刚走进办公室不到十秒钟，老师听到了护士大声地呼喊，我们冲进病房，看见这位病人时已经出现下颌式呼吸，瞳孔散大，监护仪上出现的心电图是一条直线。这时的儿子没有放声大哭，只是静静地含着眼泪用自己的双手握着父亲的手。因为儿子及家属提前交代过，当这一刻来临时，他希望父亲安安静静地走，拒绝一切抢救。就这样，前十秒钟还尽力地表达着一丝幸福微笑，此时确是一具冰冷的身体躺在了那里，我相信这位父亲是安详地离开的，儿子也尽到了内心真正的孝，此时我也相信儿子的内心是安慰的。这是我步入临床见证的第一次病人的离世，内心是悲痛的又是敬畏的。悲痛的是老爷爷的离世，使我感叹面对疾病时生命的脆弱，而我们医生却无能为力挽回；敬畏的是我理解了百字孝为先的真正含义，体会到了真正意义地尽到了孝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直至现在的深夜1点，听着宿舍舍友的鼾声和身体时不时的翻转声，我却没有倦意和困感，能够用文字记录下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难忘的两个十秒钟，我感觉自己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人生无常，生命脆弱，意外和明天只是一个早晚抉择。珍惜当下，珍惜我们身边所拥有的人和事，善待每一个生命，感恩每一次的给予，每一刻的幸福，每一次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