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命问好
2018-01-16Hmily
文/Hmily
颈部长了一个囊肿,跟一个姐姐提及,她介绍我去找她的博士同学咨询,该同学L是普外科的医生。医生L人很好,约了时间在门诊做了小手术,很快取出囊肿并拿去活检。
26岁生日过后没几天,去医院取活检报告单,检查结果很长一串汉字,迅速扫过,定格在最后一个字上“癌”。“这是什么?”“搞错了!”再仔细看检查报告单名字,没错,是我的名字。攥着单子倚在过道栏杆上,N遍端详着,感觉天空一片黑幕沉压下来。到门诊询问出诊医生是什么和怎么办,医生说“尽快手术咯”。走出门诊电话男友,边说着检查结果,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医院人多,不想失控,但在那刻,全部世界就是我手里的检查单。
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还算理性。虽然心里有各种疑惑和忐忑,但是检查结果最初就告诉了男友和那位姐姐,男友第一时间赶回我身边,医生L说安排床位住院手术,姐姐用她一贯大姐大的风格风轻云淡的安慰我,说就类似感冒吃药而已,做了手术就好了。术前术后要休息一段时间,向单位领导请假并告知原因是必要的,当然也会感受到来自单位的关怀。无知者无畏,我倒确也不害怕,只是纠结于要不要告诉父母。手术的前一天我的父母还是被我骗来了,医生L笑问我:“你不是不打算告诉他们的么?”我说:“我不想他们操心,但是觉得万一万一我突然不在了,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残忍。”
手术时间超出预期,前后6个小时才结束,听说此期间候在手术室外的母亲的眼泪没有中止过。手术很顺利,只是术后恢复的艰难超过我预想,术后三个月我才勉强能靠自己的力量从床上坐起来,颈部、肩膀和胸口针扎式的触碰疼痛持续了两年多,至今触碰左侧肩颈仍有不适感。每天服用优甲乐以替代那被割去的甲状腺功能,服用钙片要补充身体钙质的流失,每半年复查一次,特殊情况下要一个月查一次。
术后身体逐渐恢复,但是各种心理问题开始堆积而且一度尾随不掉。术后几年一直查找相关资料和咨询医生与病友,复发率有多高,存活率有多少,饮食有什么忌口,生活有哪些需要注意。母亲听闻医生说有三到五年的危险期,度过以后则如正常人的寿命,可想而知术后三到五年间母亲每日的提心吊胆。我也曾时不时陷入悲观,我的手术医生S告诉我说,如果每个人注定要患一次癌症,他会选择我这种,因为复发率极低且存活率极高,甚至医学上有关于是否将我这种情况归类为癌症的争议,这种安慰患者的表达至今记忆犹新。每半年一次复查,每做一项检查,我都会忐忑,每次医生看了结果说一句“没事”,就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术后第五年的一次复查,医生根据检查结果说复发了,要再次手术,或者做放射性治疗,我都不愿意,该医生推荐我咨询核医学科的一位教授,该教授看了检查结果说这并不意味着复发,并要求我三个月后再去复查,至今我已经在那位教授那里复查多年,一切正常。我不学医不懂医,但是我知道医学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建议我再次手术的医生肯定有他的判断标准,核医学科的教授有其特殊的专业性和诊断视角。手术后要长期复查,医院成为我时不时出入的地方,看到各样患者让人感慨健康之宝贵,看到医护人员的繁忙体会到他们的不易。我们都是人,是理性和感性的存在,能多为对方考虑就会互相尊重而且合作愉快。患者的隐私除了最亲近的人知道,再就是医生了,患者对医生不单有技术倚重还有一种情感依托,医生知道患者的隐私,不单有治病救人的责任还有一种情感慰藉。救死扶伤,医生是崇高的职业。
虽说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但我生病的原因更多和心情有关,也就是说和我的精神世界有关。术后我次次反思,生活、学习、工作中的种种问题,大都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在生死面前都微不足道。通过这些年的阅读和思考,越来越认同杨绛先生的话:一个人的烦恼就是读书太少而想的太多,越来越认识到自己以往眼界的狭隘和思想的低端,总是陷入莫名的痛苦漩涡而无法自拔。每个人都有一次生命,物理生命有长有短,精神生命则有厚有薄,一个人尽力的去扩展生命的厚度和宽度,才是充实的和有价值的。
这里加一点手术花絮,手术期间有长辈问候在门口的男友,如果我术后情况不好怎么办,他说我有一天他陪一天。好吧,那就结婚吧。27岁成为新娘并同年成为一个妈妈。那次手术让我收获了坚定的爱情,很快拥有了健康的孩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感受着家庭的温暖,逐渐驱走了心中久存的雾霾,自己一天天自信阳光起来,遇到问题和困难更加从容与淡定。被迫较早的思考生与死的问题,这个恒古不变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问题,会看清生命中的纷扰喧哗哪些是浮尘,哪些是磐石,从此心灵更加坚强,精神更是丰满。所以我是感谢人生路程中的这次手术的,外在的看来我组建了幸福的家庭,内在的且更重要的是难得的自我批判与超越。
每天早上向生命问好,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