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试航

宋春丹

1970年12月26日，在毛泽东77周岁生日这一天，中国第一艘鱼雷攻击型核潜艇下水。

1971年4月，核潜艇进入系泊试验阶段。每项试验完成后，由驻厂军事代表代表海军逐项验收。8月17日，周恩来亲自批准核潜艇开始试航。8月23日，中国第一艘核潜艇开始进行航行试验。

核潜艇上无小事，再微小的差池都可能造成船毁人亡，连上厕所使用抽水马桶都要遵守严格的操作程序。在水下航行时，只能使用水下厕所。冲厕所时，先启动开关，用水密气密的盖子将马桶完全密封，打开阀门，让海水从注水口涌入，开启高压吹出系统，把污水吹进大海，再关上阀门，将海水阻拦在外，打开内部阀门，使马桶洁净如初。

核潜艇在水面航行时，水下厕所不能使用，只能使用位于指挥塔一侧的水面厕所。艇员上厕所前要向指挥员报告，然后领取一个牌子。一次最多只能发出5个牌子，这样当核潜艇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及时判断厕所内是否有人，能否立即关舱门下潜。

排泄物在中国领海内可以就地处理，但进入公海尤其敌对区，要启用污物箱。否则，卫生纸等物漂在海面，容易暴露目标。

从表面看，潜艇试航顺利正常，几乎没有发生重大事故，只有内部人员才清楚其中的惊涛骇浪。

1972年上半年的一天，长达97米的核潜艇在渤海湾做下潜试验，在水下高速航行时升降舵突然失灵，造成船体大纵倾，眼看还有3米就要撞到70多米深的海底。

千钧一发之际，水手长张琳迅速反应过来，马上手工操作，将水平舵调整到上浮角度。艇长杨玺下达回舵口令，但舵却卡住，核潜艇以极大的首倾角度冲向海底。舱段军士长郭富群迅速徒手转开了二三十个直径30厘米的大阀门，主机兵龚徐洲立即在后面倒车，艇首迅速抬起。近5000吨的潜艇被成功拉回，跳出水面近两米。

1974年的一天上午10點多，一场9～10级的强台风掀起恶浪，用巨大钢缆固定在码头的核潜艇像要脱缰一样剧烈摇晃着。全体艇员顾不得穿救生衣，马上冲过去，像拔河一样在台风中抢救潜艇，防止其被卷入深海。艇上的30多条缆绷断了很多，一旦打到人，就会把人拦腰打断。一直到下午近6点，风静浪止，大家身上伤痕累累，钢缆上血迹斑斑。葫芦岛造船厂的师傅把码头的柱子重新焊上，把缆绳系好，疲惫不堪的艇员们才终于回到基地。

类似的险情实在不胜枚举，但出于保密原因从未见诸报端，更没有机会受奖。

遵照周恩来关于试验“分阶段”进行的指示，从1971年开始，到1974年交艇，核潜艇分3个阶段出海26次，进行各种试验近200项，反应堆运行数千小时，主机运行数百小时，累计航程6000多海里，在各项试验中获取千万个技术数据，完成了中国第一艘核潜艇的试验试航任务，初步制定了第一部《核潜艇训练大纲》。

1974年8月1日上午10时许，中国第一艘核潜艇交艇命名仪式在渤海湾畔举行，海军司令员萧劲光宣读中央军委命令：现决定，将该艇命名为“长征1号”，正式列入海军战斗序列，并授予军旗一面。

那天，艇员龚徐洲在艇上担任值日官，主持了军旗升旗仪式。这是中国核潜艇第一次升起八一军旗。至此，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 图/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