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爱
2018-01-15耿艳菊
耿艳菊
父亲在厨房里煲鸡汤,小心翼翼而又认真专注。我在客厅里暴跳如雷,像一只发威的猛兽。我的怒气在父亲的沉默下,一發而不可收,鸡汤的香气更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把一锅鸡汤倒进了垃圾桶。
父亲的眼里溢满了忧伤,却依旧闷闷的,面对我激烈的行为,如山一样沉默。父亲从冰箱里又取出一只鸡,捡起被摔在地上的汤锅,继续去煲汤。
我不明白父亲到底怎么了?那个贪图富贵,抛弃了我们的女人病了,他却不计前嫌,为她煲鸡汤。我恨那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讨厌父亲的懦弱。
愤怒不已的我夺门而去,买了张去往另一个城市的车票。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我决定留在这个城市,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想起父亲,我依然生气,然而我还是往邻居的家里打了电话,请邻居转告父亲,我一切平安。
时间渐渐沉淀了那些伤心的往事。偶尔,我会给父亲打一个电话,父亲似乎早已忘记了那些不快的J日事,每次接到我的电话,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絮絮叨叨地叮嘱我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可是,我依旧不肯回家。面对父亲的期待,我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辞着。
那一天,我突然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要我立即回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细弱的声音里是父亲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和坚定。我茫然又慌乱,两年多了,我没有回家看过父亲一眼。
我匆匆收拾行李,马不停蹄地往家赶。见到父亲的一刹那,从来不肯流泪的我,跪在床前痛哭流涕。不过两年多的光景,父亲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父亲看着我,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我握起父亲搭在床边青筋暴露的手,心里宛若有一万只悔恨的小蚂蚁在啃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摸索着,从枕头下找出一个发黄的笔记本,交给我。
那竟然是父亲的日记,我从来不知道寡言的父亲有记日记的习惯。
日记是很多年前的,细细地记录着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震惊的是那个我恨了很多年,抛弃了我们的女人,竟跟我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我的母亲在我几个月大时病逝,处理完丧事,父亲伤心欲绝,抱着我走到江边。那时候,她和她的恋人初来乍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在拥挤的广场里被人流)中散了。那时候,也没有今天这样方便的通讯工具,她找到天黑也没找到恋人。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江边,碰见了我们父子,以为我们要跳江,便婉言相劝。
谁知我突然哭得哄不下,父亲想了想,便求她帮忙哄哄我。我在她的怀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她一时无处可去,就跟着我们回了家。
父亲那时经营着一个小店,她帮忙照顾着幼小的我,一边在店里打工,一边在父亲的帮助下寻找恋人。
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的乐观、善良和开朗,让父亲渐渐忘记了逝妻的伤痛,甚至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她。我也十分依恋她,整天对着她叫妈妈。
父亲的诚实和正直,还有对她的一腔热诚,她不是没看在眼里。然而,她心中始终放不下恋人。她对我父亲说,如果三年之后仍然找不到恋人,她就嫁给他。
三年过后,就在她和我父亲准备要结婚的时候,她的恋人却找来了。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了,五年的时间里,她的恋人已经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始终未停止过找她。父亲没有挽留她,在日记里他写道:爱一个人,就要成全她。
父亲的后来,只是和我相依为命,而我年幼的模糊记忆里,母亲的角色只是这个于我有恩的女子,她理所当然的离开成了我心中的抛弃。父亲之所以没有及时“揭秘”,只是想为我保留一份母亲的记忆。
厨房里,我像父亲一样,小心翼翼、认真专注地煲着鸡汤,为父亲。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