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与司马光道不同,也相敬(上)
2018-01-13木匠
□木匠
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是北宋时期的著名文学家、政治家,两人在治国理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分歧,甚至可以说是一对死敌,但他们两人的私谊却一直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以为:首先,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国为民,而不是为私;其次,他们都对对方的人品、学问佩服得不得了。所以,他们争归争、斗归斗,朋友还是朋友。诚所谓:难得是诤友,当面敢批评。
从前有句老话,叫“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意思是说:文人之间,互相看不起这个事儿,大约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吧。其实,也不尽然。
比如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两位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又同朝为官很多年的大文人,尽管他们在政治上,是一对死对头,可又都对对方的人品和学问推崇备至,是以他们在朝上斗是斗,而且斗得还异常激烈,但下得朝来,两人的关系始终是朋友。
一
王安石,大家了解得可能会更多一点,因为列宁曾称他是“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过去宣传得也比较多。而司马光作为他的头号政敌,大家了解得应该也不会太少。其实,这两个人除在治国理念上(这个我们后面会说到),有着明显的分歧外,在其他方面,还不是一般的像。
首先来说,两人岁数相仿,司马光是1019年11月17日出生的,王安石是1021年12月18日出生的,只有两岁之差;都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王安石是21岁中的进士,司马光是19岁中的进士;两人全都受过欧阳修的教诲与举荐,又都与大诗人梅尧臣为忘年交;两人都做官做到了宰相。
司马光也是文章大家,一生著述颇丰,不仅有《温国文正司马公集》传世,更用了19年时间,编纂了我国历史上的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当初,王安石行新政,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司马光作为和王安石同级的官员,多次与王安石在皇帝面前激辩,批评新法会给国家造成祸患,而作为朋友,他又三次给王安石写信,劝他不可“用心太过,自信太厚”“,以尽益友之忠”。当他眼见无法改变局面时,竟然辞去了朝中的职务,离开了京城,隐居于洛阳,用了19年的时间编纂《资治通鉴》,以示与改革派道不同,不相为谋。《资治通鉴》全书共294卷,通贯古今。宋元之际的史学家胡三省尝评价此书道:“为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而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事君,下无以治民。……乃如用兵行师,创法立制,而不知迹古人之所以得,鉴古人之所以失,则求胜而败,图利而害,此必然者也。”近代著名学者梁启超也说:“司马温公《通鉴》,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结构之宏伟,其取材之丰赡,使后世有欲著通史者,势不能不据以为蓝本,而至今卒未有能逾之者焉。温公亦伟人哉!”
由此可见,论才气,王胜司马一筹(当然不是说司马没有才气,不过是跟王比少一点),而要论用功,司马又胜王一筹(当然不是说王用功少,不过是跟司马比少一点),自古文史不分家,两人也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二
另外,在做官上,两个人都为官清正,不喜奢靡,不好声色。和他们同时代的著名政治家、科学家沈括曾在其《梦溪笔谈》中,讲述了王安石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荆公病喘,药用紫团山人参,不可得。时薛师政自河东还,适有之,赠公数两,不受。人有劝公曰:‘公之疾,非此药不可治,疾可忧,药不足辞。’公曰:‘平生无紫团参,亦活到今日。’竟不受。”又《宋史》中,也记述了不少王安石拒收贿赂的事,比如说王安石当上宰相以后,有个地方官员,打听到老王雅好收藏文房四宝,于是,就给他送来了一方宝砚,并当着老王的面,夸该砚:“呵之即可得水。”老王听了,笑着反问道:“纵得一提水,又值几何?”羞得那人无言以对,只好收起宝砚,起身告辞了。还有,他身为宰相,但并无私第,罢相后,一直隐居在金陵郊外一个仅能遮风蔽雨,四周连院墙都没有的草堂内。这够清廉的了吧?可是和他同样身居高位的司马光在这方面,和他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据传司马光在洛阳编修《资治通鉴》时,居所极其简陋,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当他感到热得实在受不了时,就在屋里挖了个地窖,躲在里面读书写作。当时,有个名叫王拱辰的大臣也住在洛阳,他家的宅第就非常豪华,中堂建屋三层,最上一层名“朝天阁”。时,洛阳人都戏称:“王家钻天,司马入地。”
又,司马光在给的他儿子司马康写的一篇题为《训俭示康》的小文中,曾提到他小时候长辈给他穿华美的衣服,他总是害羞脸红而把它脱下来。宋仁宗宝元初年,司马光考中进士,当时,朝廷有规定,凡是考中了进士的人,都要参加一次“琼林宴”(宋太祖规定:每次开科,都要由皇上在殿试后,新自宣布登科进士名单,并要请这些新科进士吃顿饭。由于宴会一般都是在宋京开封的城西皇家花园琼林苑举行,故也称“琼林宴”,黄梅戏《女驸马》里有句著名的唱词:“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说的就是这个宴会),在参加宴会时,皇帝会赐给每位新中进士一朵大红花,大家都佩戴上大红花,以示荣耀。唯独他不愿戴花,一位同中进士的人对他说:“君王赏赐的花,不戴不恭敬。”于是,他才戴了一会儿。
再有就是,司马光的妻子去世后,司马光拿不出给妻子办丧事的钱,只好把仅有的三顷薄田典当了,才给妻子办理了后事。其时,司马光已为官近40年,而且官高权重,竟然要典地葬妻。其为官之清廉,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北宋时,士大夫生活富裕,纳妾和蓄妓之风颇盛。而司马光和王安石的私生活都十分检点,更是极为罕见的既不纳妾也不蓄妓。
王安石任知制诰时,他的妻子吴氏曾为他买了一个小妾。当晚,吴氏安排那女子来伺候王安石,王安石一见大惊,问:“你是谁?”那女子说:“我的丈夫是军中的下级官员,运米时船沉了,官家要我丈夫赔,可是我家中很穷,把全部资产都赔上,还是不够,我丈夫没有办法,只好把我卖了来凑钱。”王安石问:“夫人买你花了多少钱?”那女子说:“九十两银子。”王安石随即派人把她的丈夫找来,对他说:“把你媳妇领走吧,那九十两银子也不用退了。”这对夫妇千恩万谢地牵着手去了。王安石还对吴氏说:“以后,再不要做这种事了。”
而司马光婚后三十余年,妻子张氏没有生育。司马光倒不觉得什么,但张夫人却自责得很。一天,她背着丈夫买了一个美女,悄悄地把她安置在丈夫的卧房里,自己则借故外出了。司马光见了,也不加理睬,竟到书房看了一夜的书。还有一次,司马光到丈人家赏花,晚上就住在了丈人家。于是,张夫人就和母亲合计,偷偷地将一个美貌的丫鬟安排在了司马光的客房里。司马光见了,就生气地对那个丫鬟说:“走开!夫人不在,你来我这里作甚?!”第二天,丈人家的宾客都知道了此事,都对他的洁身自好佩服不已。后来,张夫人终身未育,司马光就收养了自己哥哥的儿子司马康,作为养子。
由此可见,两人在不近声色上,也是大有一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