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佩奇:隐身的Google联合创始人
2018-01-11MarkBergenAustinCarr
Mark Bergen Austin Carr
拉里·佩奇没有应约现身。谷歌的这位联合创始人和事实上的领导者因疯狂押注飞行出租车和太空升降舱而闻名,但他显然未能搭乘航班飞往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佩奇和Twitter的首席执行官杰克·多尔西以及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一起,被美国国会召唤,要他们在参议院情报委员会(SIC)面前就外国资助的行动者利用他们这些平台的方式作证。佩奇拒绝了这一要求。当这场听证会于9月5日召开时,紧挨着多尔西和桑德伯格的一张黑色皮椅上无人就座。参议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对谷歌缺席听证会的行为进行轮番轰炸,他们的怒火常常直接指向了佩奇本该就座的这个空位。来自佛罗里达州的联邦参议员马尔科·鲁比奥给这种冷漠的拒绝贴上了“傲慢”的标签,缅因州共和党籍参议员苏珊·柯林斯称这是一种“暴行”,新闻摄像机也纷纷对准了这个空位。
危机
在佩奇和他人联合创办谷歌20年之后,他的公司无疑正在进入最危险的阶段。它的收入还在蓬勃增长。它旗下的无人驾驶汽车子公司Waymo和所有“其他赌注”——几年前在一家名叫AlphabetInc.的新母公司旗下重组的一系列各式各样的子公司——在找到下一个重磅炸弹之前还有喘息空间。正是谷歌旗舰资产的这种不停增长成了它最大的负累。全球各地对谷歌持异议的人士都在要求分拆它占据市场统治地位的搜索广告业务。今年夏天,欧盟在一起针对谷歌安卓操作系统的统治地位提起的反垄断诉讼案中对该公司处以51亿美元的罚款。考虑到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期间俄罗斯支持的黑客对谷歌平台的操纵行为,美国的立法者正在研究监管YouTube的方法。在这么多挑战给Alphabet的未来蒙上阴影的情况下,佩奇和他的公司缺席如此受到关注的听证会着实令人吃惊。在佩奇去经营Alphabet之后执掌谷歌的桑达尔·皮查伊也没有参加听证会。来自弗吉尼亚州的民主党籍参议员马克·沃纳曾呼吁佩奇就谷歌的有害影响做出回应,他在接受彭博电视采访时称:“我不明白。这会损害他们的声誉,不仅影响决策者对他们的看法,也有损他们在广大谷歌用户心目中的形象。他们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吗?”
在哪
这种疑问不仅仅存在于华盛顿。即使是在硅谷,人们也开始感到奇怪:佩奇在哪儿?
佩奇已經隐居很长时间,这位避开公众视线思考科技问题的计算机科学家更喜欢研究向月球发射火箭而不是杂志封面。和其他公司的创始人CEO不同的是,他从2013年以来就从未出现在产品发布会或业绩电话会议上,而且他从2015年以来就没有召开过新闻发布会。他把日常决策权留给了皮查伊和几位顾问。但是,最近几个月佩奇的同事和密友在很多采访中形容,佩奇作为管理人士比以前更加淡出了,徘徊在退休的边缘,在公司的广阔范围内都看不到他。接受采访的大多数人都要求匿名,因为他们担心受到Alphabet的报复。他的支持者认为,他仍然很忙碌,但是,他对未来科技解决方案的沉迷使他无暇顾及谷歌如今面临的问题。一位最近离开该公司的管理人士称:“在过去一年当中,我没有看到一个来自核心的强大声音告诉我要如何处理这些社会性的、跟技术不太有关的问题。”
直到参议院听证会召开前,针对社交媒体巨头的嘲讽蔑视并没有太多地加诸到谷歌身上。然而,谷歌比其他任何科技公司都更大程度地推动我们走上空前的数据挖掘之路,并进入了一个无论是不是在网络上,各类公司都可以追踪我们行迹的世界。
凭借最明智的策略,这个搜索引擎从网络泡沫中脱颖而出,创造出了用户和软件的每次互动都能充实计算机的大脑及其利润的业务模式。佩奇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创建谷歌的——他把创收能力视为一种为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服务的手段——然而,他的成功为一个体系铺平了道路,在这个体系当中,每一个用户的兴趣和位置都能被识别定位,其精确性令人害怕。罗杰·麦克纳米原先是谷歌和Facebook的早期投资者,后来成为了这两家公司直言不讳的批评者。他说:“到目前为止,谷歌—直非常幸运,Facebook的缺陷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但实际上他们也一样糟糕。他们不露面其实帮了Facebook一个大忙。如果你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你应该会异常愤怒。他们的做法肯定会让事件的严重程度进一步升级。”
Alphabet在一份声明中称,该公司已经指派它的全球事务主管出席听证会,从而“可以让佩奇专注于其他方面的业务和一些长期的技术问题,这也正是Alphabet成立的初衷。”
过去,佩奇的低调内敛为他赢得了赞誉和作为Alphabet首席梦想家的亲和形象,但是,他最近的疏离表现让人怀疑谁才能引领谷歌度过这场生存危机。以前在国会作过证的多尔西和桑德伯格已经为各自公司的网络所带来的意外后果多次道歉,并承诺说,弥补这些缺陷是他们的首要任务。然而佩奇没有发表过道歉声明,也没有公开表述他准备如何解决公司所面临的威胁。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否有责任——对股东、员工和乃至整个社会——回到台前。
在忙什么
佩奇如今都在忙些什么呢?据认识他的人说,他现在更频繁地躲进他位于加勒比海拥有白色沙滩的私人小岛不见踪影。这并不意味着45岁的佩奇过上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他仍然监控着Alphabet的每一家子公司,尽管他参与具体事务的程度并不清楚。佩奇甚至偶尔会和谷歌的另外一位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现任Alphabet总裁)一起,在加州芒廷维尤总部主持每周一次的“TGIF”全体会议。(TGIF是英语“Thanks God,it's Friday”首字母的缩写,意为“感谢上帝,今天是星期五”。)据谷歌员工称,他有时候会接受员工提问,尽管他基本上都会把这些问题转给皮查伊和其他公司领导人。佩奇已经达到这样的状态:只承担极少数让他非常着迷的项目,比如说在Alphabet的秘密研究实验室X进行的让科幻变成现实的事业。
佩奇是谷歌的第一任首席执行官,当他于2011年从埃里克·施密特手中重新接过这个职位时,他把这项工作当成一个工程难题来处理。他每周工作80个小时,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商业领导书籍,研究他在管理领域的偶像,比如比尔·坎贝尔和沃伦·巴菲特。
然而,他逐渐开始厌倦单调乏味的业务管理工作,他的头脑更适合研发而不是关注损益表。据最近离职的管理人士称,当公司会议讨论的议题从核心技术转向乏味的业务时,佩奇的眼神会“变得呆滞”。这位人士回忆,有一次,当谈话偏离佩奇感兴趣的主题太远时,他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太乏味了。”他还厌恶内部政治,然而,在经营一家拥有6万名员工的企业集团的过程中,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据谷歌的两位前任副总裁称,佩奇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投资了人工智能技术以及大量的用来储存谷歌越来越多数据资源的设施,这些都是他任期中的光辉业绩,但是,这项工作的紧张程度也给他的健康带来了压力。在20世纪90年代,他被诊断患有声带麻痹,这种神经疾病最终使他很难大声说话,只能嘶哑地低语。佩奇在2013年的一个Google+帖子里写道:“谢尔盖说我也许是一个更理想的CEO,因为我总是更小心地选择我的措辞。”就在同一年,他不再出席业绩电话会议。一位原先向他汇报的人甚至回忆,有一次他犯了个错误让这位CEO吼了起来,他为此而受到责备,就好像佩奇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了一样。
该公司在2015年进行的突然重组将皮查伊推到了谷歌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佩奇则负责掌管伞形公司Alphabet。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聪明的退休计划:他能够在放弃大部分职责的同时保留他对创造的控制权,让他更自由地专注于他所谓的对未来的“疯狂”和“投机性”的赌注。佩奇个人出资创办了三家公司,旨在开拓自动驾驶飞行器,他还痴迷于Alphabet的各种机器入团队。Google Fiber是一个开发超高速互联网接入的项目,据当时参与该项目的一位前任管理者称,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佩奇坚持每周和Google Fiber的领导人召开一次会议,集思广益地研讨能够切实推行这项服务的科技解决方案,比如说将光缆钻入人行道下面这种新奇的方法。
另一个消耗了佩奇大量精力的“臭鼬工厂”项目是一个迪士尼式的重构交通工具的创意,代号为Heliox。这个项目开始于2015年,此前从未被报道过。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在湾区一座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闲置飞机库里,一个团队建造了一条宽度和地铁车厢差不多的塑料管道,蜿蜒盘旋在一条环形轨道周围,其设计理念是将氧气和氦气气流喷射到骑行者后方的隧道里,从而推动他们快速前进。Heliox是纯粹的佩奇式项目,这是一个太空时代的概念,既是荒诞的想象,也是机械领域的奇迹:他们的愿景是延长这个几百英尺的空中弧形管道系统,在谷歌总部芒廷维尤的办公园区设一个地面入口,然后向北延伸约56公里,一直到旧金山的出口,如此一来,也许有朝一日你可以看到谷歌的彩虹色沙滩巡洋舰自行车飞驰在美国的101高速公路上空。是的,它听起来就像是为自行车打造的高铁。
谷歌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和拉里·佩奇
包括Heliox在内,这些项目有很多已经失败或者终止。作为Alphabet的首席执行官,佩奇必须安抚那些对他在谷歌核心业务之外的投资感到焦虑的投资者。
策略
对一些创始人CEO来说,现在的情形有些古怪,相比在直播视频当中直言不讳的埃隆·马斯克,佩奇的隐身似乎更为可取。据他的一位忠实拥趸称,除了是个人偏好之外,佩奇的隐居也是一项经过深思熟虑的公司策略。谷歌在2000年代末期急速扩张,推进了它所能想到的每一项新业务,它在美国搜索市场的占有率飙升至70%,这个时候,公司里的一些人认为最好是压抑一下佩奇的外向性格。他们注意到比尔·盖茨是如何在微软持续三年的反垄断诉讼案中成为媒体讽刺对象的,不希望佩奇成為一个类似的公司吉祥物式的出气筒。
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公关策略似乎过时了。总的来说,即使是受到最多讽刺的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他们的名流声望对公司的影响也是积极的。虽然这些与佩奇同样身份的人物眼下或许不能左右围绕他们公司的舆论,但高调发声将有助于他们影响这些舆论。
对于佩奇缺席参议院听证会的批评之声越来越高涨。他的半退休状态会让人联想起一个虚弱衰老的名人形象,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比他的继任者皮查伊还要年轻。在他上次公开露面时,也就是2014年在TED大会的讲台上与人交谈时,佩奇看起来惊人地年轻和乐观。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沉,但夹杂在他的深呼吸之间的嘶哑声为他的发言平添了几丝分量,他讨论了科技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伤人以及数据如何会被滥用。尽管他当时谈论的是爱德华·斯诺登所披露的硅谷间谍活动,但当他反思公众需要如何在数字时代重新评估政府权力的时候,他可能也已经反复思考过Alphabet和谷歌今天面临的挑战。他说:“我们还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过讨论。我们需要就此进行辩论,否则我们就无法实现有效的民主。”不过,要想进行辩论,你得先露面呀。
(张静荐自《商业周刊·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