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永恒
2018-01-08晓光
我与徐锡宜初识是在1982年的仲夏。记得那是我们同一行音乐家们结伴西去,到天山脚下、伊犁河谷、巩乃斯草原上去深入生活,采撷风情。彼时,他亦年轻,我也年轻。年轻的心相遇,总会燃起火焰,更何况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激情极易迸发火花的艺术家呢。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成为挚友,成为艺术创作的合作者,成为求索人生哲理的同路人。
一晃几十年烟云过眼。当资深的音乐评论家们确认,锡宜的创作已从单纯走向成熟,从平凡走向辉煌,形成了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的时候,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了。
我喜爱锡宜的歌曲,更珍视这本几乎是他数十年来的心血凝聚成的歌曲选集。因而,当他嘱托我为之作序时,我竟惘然得不知从何谈起……
锡宜生于上海,从小受父辈的熏陶,唯独钟情音乐。上海解放不久,他便考入行知艺术学校音乐组,翌年进上海音乐学院少年班学习,后升入附中、大学本科,系统地学习专业12年。毕业后参军入伍,被分配到总政歌舞团工作。现在他标志性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用下巴颏去寻找左肩膀,那是自幼学习小提琴留下的习惯,荏苒岁月也不曾把他改变。
锡宜在作曲家群体中当属有灵气、有悟性、才思敏捷的佼佼者。记得在哈萨克牧人的毡房里,我们聆听了几位“阿肯”(哈萨克族民歌手)的冬不拉弹唱。锡宜竟以惊人的记忆力,捕捉住其中许多美妙的音符。他不同于有些作曲家擅长“改编”民歌,而是善于汲取消化民歌的精华,把它融进自己的血脉,创作时又把它化为自己作品的灵魂。我以为在向民族民间音乐学习从而进行创作的诸多方法中,这是最高明,也是最难于做到的一种。
一切艺术都是為了表达思想、抒发感情而诞生与存在的,音乐尤其如此。对于艺术家来说,一切的思想和感情都来源于人民,来源于生活。生活是沃土,是海洋,是教科书,是潺潺不竭的清泉……锡宜始终孜孜以求地追寻生活,直面而且尊重生活。
锡宜在歌曲创作上的生命力始终是朝气蓬勃的。他锐意求新、勤奋耕耘,创作出为数可观的五彩缤纷的旋律。其中有六十余首(部)声乐和器乐作品在全国或全军获奖。《十五的月亮》(与铁源合作)、《战士歌唱毛主席》《怀念战友》《边疆是我温暖的家》《七色光之歌》等作品闻名遐迩,深得大众的赞誉。探究其原因,我以为主要得益于他丰富的发现和丰厚的感受。艺术是生活的再现、反映、升华,只有生活积累丰厚的人,才能获得自由驰骋的创作天地。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生活的库存,就像是贫血病患者,不可能成为艺术原野上强健的耕耘者。记得德高望重的瞿希贤大姐曾笑眯眯地称赞锡宜的创作说:“小徐像是一根琴弦,轻轻一拨,就会发出响声。”锡宜有着从音乐学院学习来的深厚的专业功底,更有着从山寨渔村,从军营学校,从船夫牧人,从祖国大地上获取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民族民间音乐素材宝囊。于是,他从歌曲创作的必然王国,走进自由王国。
对于艺术家来说,作品与人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锡宜有着军人的品质——待人热情、不卑不亢、心直口快。锡宜更有着作为艺术家难得的创作心态——认真、善良、宽容。漫长的人生旅途,使他懂得了对生活的取舍,得失荣辱于他已是淡泊之物。他所斤斤计较的不是争得荣誉和物质财富,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之中。他最热烈与最深沉的感情,他的创作动机与追求,他的审美品位与艺术情致,都与他的音乐理想紧密连在一起。在数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他视时乐濛、田光等老一辈作曲家为老师,他与许多词作家有着和谐美满的合作,并同大家结下一路同行的友情。他勤于思索,勇于实践,终于以自己的器乐曲和歌曲创作的成就成为获得群众认可的作曲家。特别需要在此一提的是,他在少年儿童歌曲的写作上,独具匠心,可以说是近年来众多作曲家中成效颇丰的一位。像《七色光之歌》《闪亮的水晶心》《美丽的太阳花》《天上果园》(声乐套曲)等脍炙人口的佳作,皆出自他的笔下,受到全国孩子们的普遍欢迎。
改革开放的时代,确实是星汉灿烂的时代。它给艺术家们带来竞相展现自己风采的广阔空间。然而,在遥远漫长的艺术长河中,最具权威性的评判员还是历史和人民。时间与空间对文艺作品的检验是那样公正严厉、不讲情面、优胜劣汰。从这个意义上讲,任何文艺作品一经面世,便面临着人民和历史对作家、艺术家的生活、思想、知识、技巧、智慧和才华的综合检验。只有经受住这一严峻考验的作品和作者,才能获得永恒。
我知道,无论在过去的岁月,还是在改革开放的今天,锡宜都在追求永恒,也在走向永恒。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音乐的春天。
晓光 原中国文联副主席,文化部副部长
(责任编辑 荣英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