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乾坤阔 文章气若虹

王丽梅

在灿若星河的散文作家中，杨海蒂以视野开阔、风雅唯美、大气开阖、悲悯犀利、特立独行的文风走入读者的视野。

顾随先生曾说：“文章之气就是一个人的味道，即文章的风格。”文章的语言反映着作者的品学修养。有什么样的文学修养、脾气秉性、人格魅力，便会有什么样的文章。杨海蒂的散文融入了她的记者生涯、作家视角、百姓情怀的经历、思想与视野，她的杂文则呈现出犀利锋芒的幽默趣味。

杨海蒂散文集《我去地坛，只为能与他相遇》分为“横谈”“纵论”“游历”“情感”四个部分。其文内容涉及之广，容量之大，可谓“天无不覆，地无不载”，这是一个作家的眼界和胸怀。其文之才情、思想和气度，匠心独运，可谓“文藻条流，托在笔札”，这是一个作家积学储宝、酌理富才的厚积薄发。

“横谈”部分以杂文为主。自古以来，杂文即指“有韵之文”，能够写杂文的人，乃是“智术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词，辩盈乎气”。杨海蒂以短、评、快的文风，稳、准、狠（犀利）的语言，多角度品评现实社会，不乏个人独到见解和哲理性的语言。文章多有时代印迹，亦彰显出作者的知识面和思想力，有理性、有正气，也颇有意趣。

《我看幽默》以女性视角看幽默。作者写道：“幽默语言须得出入于正经之间，幽默的精神实质在于‘亦庄亦谐，外谐内庄……幽默是“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幽默是反抗的笑容，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豁达，是根植于悲观中的乐观”。这种对幽默的理性阐发，是作者对人性的深刻认识。《现代靓女》是评说现代女性价值观的杂文。文章旁征博引，由古及今说美女，纵论在市场经济的洪流下貌似靓女抢手、繁荣的背后，实质上是一种女性自身能力被忽视和价值贬值，是靓女被消费的性别悲哀，是畸形价值观下的女性生存状态的反映。

“纵论”部分是文集的重中之重，不乏彩若云锦之作。《我去地坛，只为能与他相遇》一文，以典雅、细腻、柔美、深情的行文，由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来解说他的人生、他的文学，以相似的幼年情感经历为链接，将作者的情感融入有着象征意义的“地坛”，深入分析史铁生散文为什么这么吸引人，解读史铁生对生命、对文学独到的见解和文学成就，以及史铁生面对苦难与病魔的心路历程，从而得出结论。文中不乏精美、深刻的哲学语言，如：“一个有着丰饶内心和深刻灵魂的智者，不会沾沾自喜于世俗的得失，史铁生看出了荣誉的羸弱，警惕着声名的腐蚀”；“毕竟，文化与思想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权力”；“哲思不是沙龙里的讨论，它是生与死的搏斗”。这些语言，直抵人心，令人铭记。这篇文章融入了作者对生与死、情与爱，对人生与痛苦、人生与哲学、人生与文学之间关系独特的认识和思考，从哲学、文学的层面升华了人的精神，彰显了文学的力量。

再看作者浓墨重彩书写的《山南水北归去来》。此文展示了杨海蒂散文的大气、深沉、宏阔、豪放的风格，也是她有别于其他众多女性散文家的作品，彰显了她的风骨和气势。客观地说，要写好韩少功这位作品众多、名气很大、褒贬不一、“到海南趟了一下浑水”的作家并不容易。然而，如文中所言：“从来大手笔，不以规矩成方圆。”作者也是以这种方式来写韩少功的。写他的“形”：“皮肤晒得黑黑的，满脸络腮胡子，脸堂刮得青青的，清矍挺拔，非常英俊，骑着一辆摩托车到处跑，简直酷毙帅呆了。”写他的“义”：“他与‘道不同不相与谋的故友割袍断义，沉寂下来，开始在喧嚣的大特区里坚守文学理想。”写他对文学的定义：“好的文学一定是关怀社会的文学。”写他创作的原则：“像白银时代的俄罗斯伟大作家那样：超越个人世俗生活，关注广阔的社会生活领域。”写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愿意结交人，不愿意结交身份。”写他轻功利：“韩少功果然去职，不当花瓶当寓公，潜心创作。”写他的嬗变：“这是一种入西天取经历经磨难后的平静，是一种孤独求道沧桑阅尽后的超然。”如此，在读者面前树立起一个有情感、有气节、有思想、有温度、有血性、有情怀、活生生立体的韩少功形象。可以说，这篇文章奠定了杨海蒂在散文创作上的文学高度和思想高度，彰显出具有深邃思想、丰沛哲理的艺术成熟。

“游历”部分独具“杨氏”风雅、内涵和视野，呈现出人与景、神与思的物我交融之美，极好地阐释了“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的神思之美。每一篇文章的叙述与表达无不用心良苦，如古人所讲“诗缘情而绮靡”，在文采斐然的背后，在诗意盎然的字里行间，情感在文中的运用恰如其分。

杨海蒂别开生面地书写陕北高原的《走在天地间》，以文章的大气，对应于陕北高原人文、历史、地理的壮阔、唯美、苍凉和古老。她开篇这样写陕西：“往历史的纵深处看去，陕西，是中国最为壮丽辉煌的地方”，“陕西，神于天，圣于地。而‘天之高焉。地之古焉，惟陜之北”。她将陕北描述为：“那是一片理想主义的天空，那是一片英豪辈出的土地。”寥寥数笔，将陕北的人文历史和地理意义、政治意义迅速勾勒出来。文章空灵、宏阔，极富散文诗的意境和神韵，语言精简，即古人所说的“绘事图色，文辞尽情”，将陕北的人文历史、革命风云、黄土高原、延安精神一一道来，尤为深刻的是“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一句，貌似写风景、写风物的游记散文，实为政治散文。

好的散文书写人的心灵史。“情感”部分将作者丰富的内心世界呈现给读者，写人有温度，记事有细节，抓得准，写得透，至真至善。如她的《注目南原觅白鹿》一文，写她与陈忠实的交往，写出了陈忠实为众人鲜知的生而有仁、交而有礼、言而有信、行而有义。文章富于深情，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她写母亲的《夜色如水》，以很冷的笔触进入，情感深抑，令人动容。在对家庭和母亲经历的苦难的描述中，在对艰苦童年生活的深刻记忆中，一个伟大而坚韧母亲的形象呼之欲出。那些鲜为人知的苦难岁月现于读者眼前，寄深情于笔端，读来令人怆然泪下。这篇文章写作有技巧，先抑—再叙—再扬，情节、细节、心理、情感均处理得很好，将一个有文化、有才情、 忍辱负重的母亲形象刻画了出来，令人敬佩。

这本散文集，可圈可点之处还有很多。可以说阅读的过程就是跟着作者的文思游历的过程，那经历就如走近一座群山，峰连峰，岭连岭，新鲜不断，惊喜不断。由此，我在文字的群山中，重新认识了这位文章与人俱美、有大气象的散文家杨海蒂！

[作者单位：陕西省宝鸡市党委工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