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理论怎样帮助翻译实践
2018-01-08叶子南
文/叶子南
介绍了这么多中西翻译理论,自然会提出一个问题:难道从事翻译实践的人非得学习这些理论吗?回答应该是很明确的:译者并非一定要学习翻译理论。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这个回答,比如一些公认的优秀翻译家并没有系统地学习翻译理论,特别是西方的翻译理论,但是他们的译著却非常成功,比如傅雷。你可以说,傅雷肯定知道“信达雅”,但他肯定没有学习过对等和目的论这类译论,因为傅雷译笔飞驰时,这些理论还没有问世。傅雷自己总结了“神似”的理论,但那也基本是源于实践的一点儿心得体会。其实,老一辈翻译家都没有像我们这样在翻译系学过翻译,不用说翻译理论,连翻译实践也没学过。什么词性转换、正说反译之类的技巧,都是后人总结他们的翻译方法时总结出来的,他们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些技巧。对他们来说,这样转换、这样调整是水到渠成、不言而喻的事,不用刻意去学习,翻译时根本不会想到技巧。他们很多是外文系或其他文科专业毕业的学生,因为爱好或其他原因,开始从事翻译,终于硕果累累。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中外两种语言基础扎实,对于语言、文化和跨文化交流的本质有非常深入的体会,这种体会可以是理论的,但也完全可以是经验的。所有这些经验,如果进行整理,完全可以成为文学或翻译理论,但对于翻译实践者来说,没有系统整理的、分散的、点点滴滴的想法有时反更有益处,因为翻译实践遇到的问题并不是系统的,而是分散的、点点滴滴的。所以“没有理论的理论”(theorizing without theory)也许是理论切入实践的一个相当不错的角度。另外,还有一点大家都忽视,老一辈翻译家虽然没有翻译理论的熏陶,但他们语言文学造诣都很高深,而翻译理论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语言文化理论。
但是难道学习翻译理论就毫无益处吗?当然不是,如果理论学习得法,完全可以使译者如虎添翼。有人说,学了那么多东西,反正没用,学它干什么?理论虚无的态度并不应该推崇。比如医学院的学生都要学习解剖学,需要背诵很多东西,如“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展”十二对脑神经都必须背出来。但假如一个学生毕业后专攻足科疾病,这些脑神经的名称也许用不上。但是作为医学科学的学习,对脑神经的了解却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很难断定在与脑神经无关的科目中就永远不需要有关脑神经的知识。所以,如果我们能学习一些理论知识,并能正确运用这些知识,理论就完全会成为我们的帮手。比方说,描写学派重目标语言的理论是否会给我们启发,在翻译中影响我们的决策? 目的论是否会在我们原本不敢大胆删除时给我们这样做的底气?对等理论是否会帮助我们不过度游离原文、造成错译?理论帮助我们的空间其实是很大的。
但如果理论应用不当,完全可能适得其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自己并不是真正熟悉某个理论,却要在翻译实践中套用上去,这样结果往往不好。在翻译这台“戏文”里,理论不应该是总在“前台”晃悠的演员,它应先由译者消化成自己的知识,成为译者雄厚的内涵,然后在背景处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决策,而不是对号入座地硬把某个理论与某个译法配对成双。这就像说笑话一样,硬说出来的笑话很难奏效。“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翻译理论之于实践,也应该是自然的应用,而不是硬逼出来的。译者最终的任务是提供一个好的译文,而不是应用一个好的理论。从这个意义上说,傅雷他们这批优秀翻译家的理论基础其实是非常厚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