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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与弦的和鸣

2018-01-07张悦

小演奏家 2018年11期
关键词:二胡音乐会音乐

张悦

郭晓、章童瑶、何辰、刘卓夫是宋飞在中国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连续两天,这四名硕士研究生分别在中国音乐学院举办了四场音乐会,向他们的学生生涯告别。毕业季总是热血的,鲜花与泪水充盈其间,现任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的宋飞深情寄语她精心培养出的这些优秀苗子:“常有学生问及我的理想,我的心告诉自己:面对音乐永不懈怠,用虔诚之心拥抱观照一切;面对学生永不懈怠,激活他们的心智情怀,放飞他们在音乐世界中遨游,释放表达内心对音乐和生活的领悟。”宋飞的一腔肺腑之言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所行所愿,“音乐之缘,让我与学生如弓与弦的和鸣,彼此相依相托,奏出心中的弓弦情。”

记者:在两天的时间里,您的四名硕士研究生分别举办了四场毕业专场独奏音乐会,可谓是刮起了一股二胡演奏的小旋风。您作为精心培养他们的老师,可否从这四场音乐会来谈谈这四名学生的不同特点?

宋飞:通过这四场音乐会,其实可以把我的教学实践谈一谈。这四位学生中有两位是艺术硕士,两位是全日制的硕士研究生,他们的音乐会各具特点。刘卓夫这场音乐会全场都是他个人原创作品的演奏,充分体现了复合型人才的特点,也就是从创作到表演涉及到重奏、独奏的全面素养。何辰的音乐会主要展示了传统的不同风格的作品,还有移植、跨界的现代音乐元素探索方面的新音乐作品,主要是在音乐语言的时代性和驾驭传统与现代作品的一种展示和汇报。章童瑶的音乐会全场都是移植作品,移植了古今中外的经典作品,从中国、外国的姊妹乐器当中去探索和拓宽二胡的表现力,演奏的技术难度也很强,特别是古今中外的音乐语汇以及审美相关都有涉及到,是十分地道的展现。郭晓的这台音乐会是多种胡琴的演奏和呈现,非常优秀精彩的胡琴家族的大聚会。这四个学生的四台音乐会可以说是我长期以来根据设计方案培养出来的结果,在研究生阶段的教学就是针对学生的能力和特性因材施教,这四位研究生的汇报演出其实就是让他们发挥各自最擅长的能力,完成他们成就自我的这样一个阶段。

记者:您在教学过程中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如何有效地引导?这是不是您在教学中的必修课,也就是让音乐成为一种独特的语言,各自掌握最擅长的语汇?

宋飞:音乐的确是一种独特的语言,这种语言可以作为你跟世界交流,抒发自己生活、生命感悟的一种方式,所以我们在音乐作品的教学当中就不只是技术、技能的教学,也不仅仅停留在职业的这样一种训练层面上,而是透过音乐作品、音乐语言不同特质、特殊技巧的把握,去展现作品当中的文化内涵和审美的特性。

二胡作为民族乐器的优秀代表,其实它的历史并不长,但是在刘天华、华彦钧这些前辈的努力开拓之下,在近百余年的发展过程中进步是非常快速的,也让它从传统走到了当下。而我们现在的音乐文化是多元化的,要在世界的音乐舞台、文化舞台上独具我们的特色,一方面要有很好的传承,还需要健康的发展,所以在培养新一代学子的过程中,我梳理了我们所有要学习研修的内容,一种兼顾中国音乐母语文化特性和多元文化环境中非母语音乐特性的表达,逐渐形成了双语化的音乐诠释能力。

记者:请详细谈谈您的双语化教学理念以及这种理念的来由和实践的路径。

宋飞:其实我经常会想念我的老师和他们鲜活动人的音乐。在我的音樂生涯中,除了在音乐学院附中、大学接受系统全面的专业训练,还有幸随诸多名师修习二胡、板胡、高胡、京胡、坠胡等民族弓弦乐器以及古琴、琵琶等弹拨乐器,由此形成了自己音乐学习、表演实践的两条路径,多年的学习和积累,也让我能够掌握多种民族乐器的演奏,把握中国音乐的审美特性、语言特质和独特的技术技巧。那么,在这些丰富的训练空间当中,接触音乐的这种特质和风格也是相对量比较大的,在这个研修过程中,就必须拥有一种比较、包容和品鉴的能力以及独立表达自我的诠释的能力。

二胡双语教学是我自1999年回到母校中国音乐学院任教后,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经过不断探索积累,逐渐形成并完善的教学模式和方法。其实不论是母语还是非母语都是一种文化的呈现,其文化内涵既有演奏技术技巧层面的内容,又有音乐语汇、风格层面甚至是人文精神、性格、气质等层面的内容。在我的教学中,这两方面的培养训练是并置交错的,每一位学生都要接受双语中不同文化内涵的学习和训练。

记者:您觉得您从小受到的教育方法和现在您对学生的教育方法有哪些不同之处?是否启发了您的教学法?

宋飞:我的情况比较特别一些。我的胡琴技艺一是得益于家学,二是得益于诸多名师,三是得益于勤奋。因为我从小是跟着我父亲宋国生教授学习的,他曾任天津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是演奏家、教育家,同时也是作曲家。父亲的教育理念追求科学性、体系性、严谨性,父亲总说我就是他二胡教学理论和实践的一块“试验田”,他在训练我的时候其实也不是按照传统方式做的,除了音乐内容之外,他还运用心理学、生理学还有运动力学,综合地来教我、训练我,他本身又会作曲、会美声唱法,又有很深厚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积淀,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人,他对音乐的感知和表达意愿更宽,是复合型的音乐家,所以他训练我的时候就是按照这种理想的方式、探索的方式来进行的。我从小擅长数学,甚至数学老师曾希望我改行学习数学,这种理性思维也成为了我学习二胡的优势。经过一整套系统、科学又严格的训练,让我最终达到在技术上没有难点。

在这样丰富的学习经历当中,有从小父亲教给我的那种独特思维方式去学习研修音乐,这使得我会把很多名家的优秀之处进行一个梳理,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自己的一种思路和方式,也就是说,我的教学当中延伸了前人的教学,可能有更大的包容性,同时还会有教学过程中的品鉴、比较、临摹以及个性化转换。

记者:像您这样的家学背景和修学成长经历毕竟属于个例,如今的学生从小到大基本是在模式化的教学理念中培养出来的,又处在如此“乱花迷人眼”的喧嚣社会环境之中,怎样才能进行有效的挖掘和引导呢?

宋飞:的确,我算是个例,一路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舞台和各位名师的呵护。从十二岁开始,我父亲就给我写新的原创作品让我来首演,一直到今年我已经首演了三十六部这样的作品、近六十首曲子。

现在的确很难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学习的过程当中形成自我的一种个性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现在的网络传媒非常发达,学生可能会照猫画虎,他们可以在网上找到各种各样的资料作为一种学习的方式,但同时就会忽略掉个性的、自我表达的意愿。可能这种表达从技术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正是由于临摹,音乐个性没有在这个练习和展现的过程中得到最大化的释放,所以我在教学当中比较注重这样的情况,就是培养学生的表达能力和个性成长的能力。因为我很可能会成为学生的翻版,他们会觉得我是一座“大山”,永远逾越不过去。但是,我认为我的成长就是在巨人的肩膀上不断提升的,我也愿意成为一块基石,让他们能在我的肩膀上看到更多,形成自我独特的成长,我不希望他们成为宋飞的翻版或者“小宋飞”。

从我步入中国音乐学院教学以来,其实脑子里一直有这根弦,第一不能拿自己的成功当成一座大山挡住学生前行的路,而是要成为他们脚下的路;第二是非常忌讳他们简单地临摹、学习老师,他们可能会在潜意识里喜欢老师、崇拜老师,可能会按老师的一切方式去表达。我可以教授他们我表达音乐的技术手段、思路和思维方式,但我告诉他们的只是一种路径和方法,他们的成就最后还是要取决于自我内心的独特感受。

学音乐的人有特别好的一个超越生活的成长状态,我们的作品是把人性当中最美好的事物都凝练于其中。你在研修作品、表达作品的过程中,其实就是获得了一次洗礼,可能比我们生活当中感受的美好更超越时空。如果能够走进这样的状态里,内心就会更充实,比生活当中的自我成长更丰富、更快速。所以,其实老师在教音乐的时候,教的是这样一种能力——让学生在音乐当中感受内心的充实,就好像是用音乐点亮他的内心,然后他自己就会发光,他到社会当中就会发光发热,会给社会带来积极的影响。

记者:您的学生中有您从很小时就陪伴成长起来的吗?相伴那么多年的教学成长,您是如何一步步引导他们将这种丰富的情感通过音乐表达出来的呢?

宋飞:我觉得就像小孩子牙牙学语一样,更小的孩子可以借助音乐表达,把内心对音乐感受到的和他们生活当中的幸福快乐一并展现出来。而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接触的曲目多了,对喜怒哀乐等不同情感的表达也更为丰富。像十岁孩子在拉《病中吟》这样的作品的时候,他肯定会有一定的情感上的距离。我会启发他们说刘天华的这首作品当中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感是超越个体的情感,是生活经历的一种表达,我可以用一种情感迁移的方式,跟他讲过去社会的历史,还可以借助于绘画、电影、文学作品甚至动画片的方式,都可以将它代入进来。

我在教学当中也格外注意孩子们的内心,比方说我会用我过去年龄段的录音跟他们去做一个比较,因为让学生同现阶段老师的表达水平做比较,我觉得是不公平的。你的生活感受、你所有的东西都比他们的積累要多得多,我要让他们不会觉得理想很大,但是彼岸太遥远。另外一个就是我觉得如果他们真跟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表达的音乐一样的话,就会显得很苍老,比方说同样一部作品都是表达理想、信念的,那么年龄大的人就会多一些人生回味与坚守,而年轻人则会表达内心最真实的理想,这种理想和追求只要自然而然地表达和抒发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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