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手

黄振寰

麻咪正在“冥想”——盘膝而坐，双眼紧闭，均匀呼吸，精神集中。据她说，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功课，有助于魔力的提升。

突然，她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烟味。

“着火啦！”

麻咪一下子睁开眼睛，什么精神呀姿态呀，全都不重要了，她抓起魔杖就冲向客厅，大叫：“别怕，我来召唤一场大雨……”

然后她就看到，曲奇的爸爸正叼着香烟，陶醉地吮吸着，那表情不得不让人想起好几天没吃奶的婴儿——刺鼻的烟味儿就是这么来的。

也难怪麻咪神经过敏，因为以前爸爸并不抽烟，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烟味儿。

“因为之前他正在戒烟嘛，他本来是个大烟枪。”曲奇说，“现在我宣布——老爸第三十次戒烟正式失败！”

“意志力薄弱，不顾自己也不顾家人的健康，我算是看透你了！”曲奇妈妈鄙夷地说，“再劝你戒烟，我就是白痴。”

听着儿子和妻子的数落，爸爸感到十分羞愧，但那并不妨碍嘴上的香烟在稳定地缩短。

“麻咪，有没有可以戒烟的魔法？”曲奇问。

爸爸一聽，顿时紧张起来，还好麻咪回答：“我没学过。”

“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抽烟不再是‘百害而无一利。”麻咪想了想说。

“哦？”妈妈说，“除了能让烟草商的钱包鼓起来之外，抽烟还能怎么个有利？”

麻咪走进卫生间，拿了爸爸的牙刷、牙杯和一管牙膏，然后一边对着它们运动十指，一边唱起魔法歌谣：

有事一支烟

快乐似神仙

万能好帮手

就在你嘴边

牙刷、牙杯和牙膏都发光啦！曲奇一家都明白：这代表它们附上了魔法，是神奇道具了！

“来，用它刷刷牙吧。”麻咪对曲奇爸爸说。

爸爸就在大白天刷牙去了，全家人围观洁白的泡沫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然后呢？”爸爸漱口后问。

“然后他就再也抽不了烟了？”妈妈期待。

“嘴巴一挨上烟，烟就会跟火箭一样飞出去？”曲奇浮想联翩。

“抽吧，抽一支就知道啦。”麻咪说。

爸爸就叼起一根烟，像往常那样点火、吮吸、吞云吐雾……

没有任何变化嘛！妈妈和曲奇都很失望。爸爸呢，他好像也有点儿失望，但是吸着烟的他又是那么快乐……

“到屋子外吸去！”妈妈下令，“顺便去传达室帮我领两份快递，去超市买一瓶酱油一瓶醋，路过水果摊顺道提一袋苹果回来……”

“我哪有那么多手啊？”爸爸抗议。

话音未落，爸爸刚才吐在空中的烟雾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只只白白胖胖的……手掌？一只手飞到了门边，将门打开，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另一只手很利落地把爸爸的鞋从鞋柜里拿了出来。

这下，全家人都惊讶了。麻咪笑着对爸爸说：“从今以后，你吐出来的烟雾跟你就是一体的啦！你想做什么，它们就会成为你的好帮手。虽然它们是烟雾构成的，可是却很有力气哦。”

爸爸高兴极了。他带着一只只飘浮的手掌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双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而那些烟雾手则拿着包裹、水果、瓶子……直到它们将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才陆续地消散——并且还是自觉地跑到屋子外面去消散，没有把室内弄得乌烟瘴气。

妈妈闻闻烟雾手碰过的东西，嗯，还好，没有留下任何烟味。看来魔法将卫生也考虑进去了。

“这一来，抽烟就不算一无是处了吧？”麻咪问。

“太有意思了！”爸爸兴奋，抽烟的理由好像一下子正当起来了，“我要再试试，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他问妈妈。

“那……你把家里打扫打扫吧，正好很久没有大扫除了。”

爸爸立刻叼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只又一只烟雾手。那些小手勤快得不得了，提水的提水，拿抹布的拿抹布，握扫帚的握扫帚，热热闹闹的大扫除很快就开始了，连天花板也没放过！看那场面，真像是有一大堆人在同时打扫呢！

“还有什么事要做的？”爸爸又问妈妈。

“那……把饭也给做了，把衣服也给洗了吧。”

“遵旨！”

于是，厨房里、阳台上，又多了一只只任劳任怨的烟雾手……

如果不是妈妈发现，这些白色的小手跟爸爸的水平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爸爸做的菜有多难吃，烟雾手做的菜就有多难吃；爸爸洗的衣服有多不干净，烟雾手洗得就有多不干净——说不定妈妈会从此卸下家庭主妇的重任。

不过，就算妈妈不需要，沉迷于烟雾手的神奇的爸爸也已经无法自拔啦！

爸爸上街去。看到有小朋友在放风筝，“呜呜……”那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原来线被风给吹断啦，那个孙悟空造型的风筝仿佛正腾云驾雾而去……

“别慌。”爸爸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喷——一双烟雾手立刻用最快速度冲向风筝，将它给抓了回来。

“谢谢叔叔！”听着孩子的感谢，曲奇爸爸得意极了。

爸爸路过一个健身公园，看到一位姑娘正骂骂咧咧地扛着羽毛球拍离开，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啦？”

“我男朋友说好了一起来打羽毛球，却放了我鸽子！”

“别忙，我给你找个伴儿吧。”

爸爸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喷——立刻有烟雾手接过了姑娘的球拍。姑娘高高兴兴地重返公园，与“对手”大战三百回合。

随着对烟雾手的运用越发纯熟，渐渐的，曲奇爸爸的人缘也越来越好了。

你还记得曲奇爸爸的职业是一名摄影师吧？他拍出来的照片可是有口皆碑的。但现在，他已经不用亲自出外景了。每当有拍照的任务到来，他就吐出一双烟雾手，让手拿着相机飞出去。等烟雾手回来的时候，相机里满满全都是优秀的照片，有些角度还特别新颖——烟雾手可以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拍照呀。

同事们知道了曲奇爸爸的这一超能力，都来找他帮忙了。

“老曲，工作要完不成啦，行行好，帮把手吧？”这是熟人。

“曲老师，我们要搬一批设备，您能帮个忙吗？”这是后辈。

“小曲呀，我腰酸背痛，你变个手给我按按呗。”这是领导……

而他们拜托曲奇爸爸的时候，总是非常热情地献上一根烟，甚至会主动把烟插进曲奇爸爸嘴里，并且帮他点着火，就差帮他吸和吐了。

等到曲奇爸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嘴里已经无时无刻不塞着一根烟了。不管走到哪里，认识的人都会主动给他敬烟，甚至有时候吃饭，他都必须空出半边嘴巴来喷点儿烟……

“对你来说又不麻烦，就只是吞云吐雾而已嘛。如果你不爱抽烟，那就算我们为难你了。可是你本来就是个老烟枪呀！你现在吸烟既有意义又不要钱，为什么要拒绝呢？”

领导的这番话特别能代表大家的心声。

这天早上，爸爸刚起床，曲奇就递上了一支烟：“爸，借我一双手吧，跟我下下象棋。”

“醒了就起床，我要好好教你怎么做家务。”妈妈说，“等到你能做好，烟雾手也就能做好了。我想过了，这个便宜还是不能不占……”

手机提示着有短信进来，是天马小镇的镇长，他希望爸爸能够拔烟相助，变出几百几千只烟雾手来清洁整个天马小镇……

爸爸机械地拿起烟来……可是烟雾手成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把烟从爸爸嘴里拔出来，揉成了碎片，然后消失了。

爸爸愣了愣，又点了第二根烟……于是，第二根烟也被烟雾手糟蹋啦。这还不算，它把整个香烟盒都给捏烂了！

“麻咪，这是怎么啦？”曲奇喊他的保姆。

麻咪了解情况后说：“烟雾手只会做你希望它做的事。这只能说明——你不想抽烟了！”

爸爸茫然地眨眨眼，舔了舔因为一天到晚都在吸烟和喷烟而红肿如香肠的嘴唇，忙不迭地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

曲奇爸爸第三十一次的戒烟行动开始了，很难说他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不过，不能坚持也没关系。只要他又恢复了吸烟，大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找他帮这帮那——凭什么要白白让你的二手烟污染空气和影响别人的健康呀？如果抽烟变成了义务他还愿意坚持，那就让他的嘴巴当一辈子“红香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