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挑战他的权威

赵纯

一直以来，莫里尼奥身边总不缺少话题与争议，近期有关他与曼联核心波巴之间的矛盾被炒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球员们关于莫里尼奥的态度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看似矛盾的两个极端却能完美而和谐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其实莫里尼奥内心有着明确的标准，决定了他对一名球员究竟是喜爱还是厌恶。

最爱勤奋的人

“我喜欢和我有相同足球语言的球员，不用教练解释，他立刻就能明白教练想要什么。我喜欢有强烈的自尊心和强烈的主观能动性的人，他们从不会满足，从不接受错误。”执教国际米兰时期，莫里尼奥就曾经介绍过“个人所好”，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我带过真正的冠军，还有认为他们会成为冠军的人。有渴望成为冠军的年轻人，以及不希望成为冠军的年轻人。我带过看上去像18岁球员的35岁球员，还带过看上去像35岁球员的18岁球员。”很显然，能够赢得莫里尼奥发自内心的赞赏与认可的球员，必然是前者，而最好的展现方式就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战术安排，为球队做出牺牲，并时刻保持旺盛的求胜欲，比如德罗巴。

从法乙替补到英超巨星，德罗巴只用了不到5年时间，而完成“催化作用”的恰恰是莫里尼奥。当并没有展现出什么进球能力的德罗巴以2400万英镑加盟时，人们都以为切尔西“人傻钱多”，然而这却是莫帅期待已久的合作，执教波尔图时他就相中了这个“黑铁塔”。就像外界所说，科特迪瓦人并不以射术见长，但他能力全面，能做球，能撕裂防守，能与后卫肉搏，能回防补位。更重要的是，德罗巴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在那个前锋的天职就是进球的年代里，莫里尼奥的前瞻性令人折服。2007年足总杯决赛，筋疲力尽的德罗巴听到莫里尼奥在场边朝他大喊“继续，你会进球的”，深受鼓舞的德罗巴果然在比赛的最后时刻进球了，后来两人在更衣室里抱头痛哭。

莫里尼奥没有看错人，2012年那支动荡的切尔西硬是凭借人人皆兵的劲头，爆冷赢得了欧冠冠军，“魔兽”屡屡力挽狂澜的表现成为不可复制的传奇，只是当时“狂人”早已离队多年。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埃辛身上，加盟切尔西时他是防守凶猛的“兽腰”，但埃辛并不以“标王”自居。当时切尔西中场有兰帕德、巴拉克和马克莱莱等众多顶级球星，名气稍逊的埃辛却用另一种方式展现着自己的实力。“加纳水牛”能每天踢一场比赛从不喊累，能在第90分钟从底线冲刺到对方底线，能胜任前后两个小禁区外的绝大多数位置，勤勉的态度和绝不放弃的精神力使他与莫里尼奥的关系迅速贴近，并成为铁血蓝军的“核心绞杀器”。后来，鸟叔前往皇马执教，还特意要求俱乐部租借了重伤后一直找不到状态的埃辛。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教练与球员，更像一对父子，而埃辛在训练场上也经常用“爸爸”来称呼莫帅。

如今曼联阵中，林加德和拉什福德都是此类球员的代表，他们或许没有足以傲视天下的天赋，但不惜体力地奔跑还是赢得了莫里尼奥的信任与喜爱。卢卡库也深谙此理，莫里尼奥执教切尔西时对比利时人并不感冒，皆因其速度偏慢、活动范围小。来到曼联后双方再次携手，“小魔兽”仍是不时游离于战术之外，但鸟叔对他却始终信任，盖因被其刻苦的训练所打动。自来到梦剧场，卢卡库几乎每天都要在力量房里加练一两个小时，曼联的工作人员给他送上“洛奇”（史泰龙扮演的硬汉）的绰号。同样，莫里尼奥对马塔从厌到爱，也是因为其端正的比赛态度。

直来直去赢得尊重

莫里尼奥快人快语、口无遮拦，不但怼同行、足协和高层，有时候对本队球员也不留情面，许多人因此认为鸟叔“情商欠奉”，不受更衣室喜爱。然而，这只是为人处事的不同风格而已，有的人八面玲珑，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莫里尼奥显然与之相反，或许有的时候“很伤人”，但也能赢得最纯粹的感情，个性十足、桀骜不驯的伊布与莫里尼奥“不离不弃”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不少人眼中，伊布是个绝对的刺头，尽管天赋异禀却难以管束，然而莫里尼奥偏偏对他关爱有加，在场上给他足够空间，在场下对他关心无微不至，其实这并非鸟叔“欺软怕硬”，而是由于看清了伊布不服输的性格与直率的行为方式。伊布在自传中对此也有过说明，“他喜欢胜利，无论什么时候都想要胜利，他让我感到自信愉快同时给了我许多责任感。他说过，对我而言唯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能让我休息。”两人的交流从来没有阻碍，虽免不了分歧却坦坦荡荡，能够互相尊重理解彼此。相比而言，处事圆滑的瓜迪奥拉自然不受“瑞典神塔”欢迎，“他是我见过最不成熟的教练，尤其是在解决问题方面。”

“在我的生涯里，可能没人比马蒂奇更好了。”莫里尼奥夸奖过的球员不在少数，但赢得如此评价的，马蒂奇是唯一的。不应该忽略的是，莫帅对塞尔维亚人的喜爱恰恰源于一次冲突。第二次执教切尔西时，马蒂奇在替补出场后又被换下，很多人说这是莫里尼奥对他的羞辱。“马蒂奇自己也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因为这事的确不好。但是第二天，他来找到我对我说，‘我不开心，但这是我的错误，我不满意你把我换下来，但是错在我，因为我踢球的方式，我能理解你做出的改变，我们继续加油吧。”坦诚的对话也就此赢得莫里尼奥的信任，以至于鸟叔执掌曼联后，把马蒂奇再次招致麾下，并委以重任。

相应的是，那些不敢或不愿“当面锣对面鼓”解决问题，反而选择“盘外招”来对抗的球员，往往会与莫里尼奥势同水火。最典型的一个就是卡西利亚斯，莫里尼奥怀疑他向其女友（记者）泄露了大量更衣室秘闻而被媒体披露，使得本就有所嫌隙的两人彻底决裂，最终两败俱伤，反而成全了弗洛伦蒂诺·佩雷斯“扫除权威”的心思。

不要挑战权威

莫里尼奥讨厌的情形各种各样，但归根结底只有一条，不要挑战他的权威。卡西利亚斯“另立山头”是一种公开作对，而很多时候，球员们更喜欢用违背主帅要求的方式抗议，这样做也不会在莫里尼奥那里讨得半点好处。从一开始，波巴就与魔力鸟的战术体系格格不入，但曼联为了跑赢未来，必须让两者痛苦地融合。加盟后的第一次曼彻斯特德比战，BBC解说比赛的前利物浦队长卡拉格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问题，“波巴缺乏纪律，就像一个在學校操场上的孩子，想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波巴能像卢卡库一样，将更多的汗水留在训练场上，即便仍是“拖累球队”，恐怕也不会让莫里尼奥失望，只可惜法国人天性浪漫自由，注定入不了鸟叔的圈子。从私自飞往美国养伤，到不听从战术安排导致染红离场，去年2月波巴开始频繁坐上冷板凳，或许莫里尼奥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思考，法国人却将其视作决裂的标志。世界杯的成功使波巴信心爆棚，他主动要求球队战术更偏向进攻，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而后，又因为在联赛杯比赛期间发布视频引起莫里尼奥的误解，导致两人矛盾急剧升级。

或许是上了几岁年纪，莫里尼奥与年轻人之间的“代沟”频现，对马夏尔也是如此。季前集训期，并未参加世界杯的马夏尔却私自缺席，从而招致了18万英镑的罚款。马夏尔的个性实在有些桀骜不驯，他想要成为下一个亨利，却在鸟叔手下出场机会寥寥，从而落选了德尚的大名单，心中不忿可以理解，但马夏尔却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抗议方式。这还不算完，赛季开始后，为数不多的几场比赛替补登场，马夏尔表现的就像没吃饱饭一样，既不愿意跑动接应，也懒得传球。于是，在输给西汉姆联后，莫里尼奥终于忍不住在新闻发布会上发飙，“舍弃桑切斯而选择马夏尔，不正是你们（媒体）呼吁了很久的事情吗？”看起来，无论莫里尼奥能否留在曼联，马夏尔的前途都相当渺茫了，毕竟没有任何一位教练，希望手下球员如此缺乏职业素养。

矛盾的共同体

“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却能够完美的在莫里尼奥的身體里形成统一，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他过往的经历。足球圈里，教练届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其中一个就是“球员派”，顾名思义指的就是那些有过职业球员经历的教练，他们往往比较擅长把握球员的心理，如齐达内、克鲁伊夫和贝肯鲍尔等球员时代的“天王巨星”，对更衣室震慑作用不言而喻，新科世界杯冠军法国队主帅德尚当年也是“高卢雄鸡”的场上队长，即便如克洛普这样没有太过辉煌履历的教练，至少也能更真切的体会到球员们的需要。而另一个“学院派”的组成就稍显复杂了，完美的代表自然是一手缔造“红牛系”的朗尼克，这位毕业于科隆体院的小个子，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除了以上两派外，既没有长期的职业球员履历，又没接受过系统科学足球理论知识的“草根派”，切尔西主帅萨里和霍芬海姆少帅纳格尔斯曼就是本派的杰出代表，而莫里尼奥则是集大成者，其执教生涯也是从翻译到助教再到主教练，巴塞罗那跟随罗布森、范加尔的“学习”艰苦经历但让其受益一生。

然而，他的矛盾性格也正体现于此，他从不相信灵光一闪的天才，也不奢求既能取胜又踢得好看的美丽足球，在莫里尼奥的哲学中，一切都必须是计算精确、严丝合缝的，为了胜利可以不顾一切。因此，莫里尼奥喜欢那些努力训练，时刻展现欲望，希望变得更好的球员，因为这些也恰恰是鸟叔一路走来取得成功的法宝。他无法体会齐达内或瓜迪奥拉的足球哲学，对他来说，那些并不怎么靠得住。

“没有完美的球队，但有个性鲜明的球队。自尊心是重要的，但这与实力有关。如果你有能力成为一个团队中的一员的话，那么自尊心提高起来就会更容易。”在莫里尼奥看来，他必须成为团队中唯一的权威，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的要求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是阿布拉莫维奇或弗洛伦蒂诺·佩雷斯，也绝对不能凌驾于自己之上，因为这符合莫里尼奥一步步由低到高的“进化论”。

“我不是一名天生就成功的教练，我踢过球，上过大学，带过青年队，当过助理教练、体能教练、球探，我执教过小球队，然后是波尔图、切尔西和国际米兰，这是一个能够应对挑战的职业序列。”从基层做起，从小球队做起，最终在豪门，登上金字塔尖，傲视天下，一呼百应。更何况，有很多“不服管”的球员，可能压根连冠军奖杯的样子都没见过，他们又哪来的底气和资本，与自己分庭抗礼？“我拿过3个英超冠军，而他们加在一起只有2个，所以请尊重，尊重，尊重。”莫里尼奥在球队输给托特纳姆后比出三根手指，用过往的辉煌做“挡箭牌”，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在他心中，能平等的站在同样高度的人并不多。

无论如何，莫里尼奥都是足球世界不可磨灭的经典，他辉煌过也落寞过，他曾改变过足球战术的发展方向，也被历史的车轮狠狠摔下，这些矛盾的极端就像他的个人好恶一样“对立统一”，方才形成完整的形象，而这才是真正的莫里尼奥，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