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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范晓波:必须把诚意放在首位

2018-01-03孙永庆

初中生 2017年35期
关键词:永庆诗心应试

文/孙永庆

对话范晓波:必须把诚意放在首位

文/孙永庆

编者按:范晓波,江西鄱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91年毕业于上饶师范学院中文系。曾在江西鄱阳县油墩街中学、鄱阳中学任教,后任职于江西青少年报刊社《涉世之初》杂志社,现为江西省文联《星火》杂志主编。出版散文集《带你去故乡》《正版的春天》、长篇小说《出走》等个人专著多部。作品入选《21世纪中国经典散文》《21世纪散文典藏》等百余个选本。曾获第二届“冰心散文奖”、首届“林语堂散文奖”和江西省第五届“谷雨文学奖”等奖项。下面是教师、作家孙永庆与范晓波先生的对话。

孙永庆:您从师范院校毕业后,做过语文教师、编辑等,始终没有放下写作和阅读。请先说说您对语文学习的感悟。

范晓波:对于语文,多阅读文学作品是最好的学习方法。阅读也是写作的潜伏期。齐头并进地阅读经过时间检验的经典作品和昭示最新文学潮流的当代作品,是提高语文素养和写作能力最有效的方法。

阅读不仅是学习语文的好方法,也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有人说,阅读是最廉价的高贵。的确,阅读使人学会独立思考;阅读能让人突破时空限制,与人类历史上最优秀、最卓越的灵魂交往。不管将来从事什么职业,你都将从阅读中受益匪浅。

孙永庆:您说过,没有田野经验的童年是残缺的,它对人格的影响在成年后会日益凸显。据说您还经常免费给南昌“泛找大自然工作室”的小学员讲课。请问接触大自然对学生学好语文有何帮助?

范晓波:城市和书籍是人的作品,而大自然是神的作品。多体验阅读田野、山川、河流,会让人变得既心灵开阔又充满深情。这些都是写作者必须具备的品质。可以这样说,我在田野里收获的东西,比从书本中得到的更多。

孙永庆:孩子的成长环境有时是不能选择的。比如生活在城市的孩子不了解农村生活,在农村成长起来的孩子对城市感到陌生。这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写作吗?

范晓波:阅历当然会影响写作。如果不能选择成长环境,我们可以选择行万里路;如果行万里路暂时有困难,我们可以选择阅读——阅历的不足可以通过阅读来弥补。当然,这里所说的阅读是广义的。阅读书籍或影视、新闻作品,都能帮你延长生活半径。

孙永庆:读您的《诗心与世俗心》,明白诗心与世俗心不是对立的,它们应该互相包容。关键在于有没有“爱心”,以及是否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自然。只有答案是肯定的,孩子们才会健康成长。您说呢?

范晓波:是的。我在《诗心与世俗心》里强调的是,文艺青年一般都认为诗心比世俗心高级,但这容易导致“自我”的无限膨胀。过于强调诗心和过于顺从世俗心都会让人变得狭隘自私,缺少爱心。爱是精神世界里的太阳。没有爱,人性之美和艺术之美都不会生长。

孙永庆:“音乐对我来说,它就是写作情绪的发动机。”当您找不到写作状态和灵感时,会播放音乐,安静地听着,发发呆。音乐能激发您通过文字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所想所思,那对孩子们来说,音乐是不是也能激发他们的写作灵感呢?

范晓波:音乐也许不会直接带来写作灵感,但音乐可以让人学会独处,学会倾听内心的声音,让人爱上比自身更崇高的美。相比而言,古典音乐比流行音乐更让我倾心。

不懂音乐其实并不是问题。有的曲子听了十多年,我依然不知作者是谁,表达的是什么主题。我关心的唯一问题是,它能否在两秒钟内把我的身体“放倒”,以便让某种幻觉飘升起来。然后,关于爱和美的渴望翻腾起来,淹没恶与恨、贪与欲,以及一个人内心深藏的对绵延无期的平庸时光的绝望……有了对于爱和美的渴望,写作冲动和所谓的灵感自然就会很充沛。

孙永庆:学生们苦于应试作文,受困于各种空话、套话和乌七八糟的网络用语,逐渐厌烦作文。您对此有何看法?

范晓波:多见识品位纯正的好作品,人就会慢慢地对不良信息产生免疫力。我个人极少在文学创作中用到网络语言,却不反对学生在作文中适当地使用。并不是所有网络语言都是乌七八糟的。汉语的纯正性从来都是相对的。汉语在发展过程中,会不断从生活里汲取新的养分。今天的一些网络热词能否成为未来汉语语汇的一部分,还需要时间去检验和筛选。

孙永庆:应试作文也是不容忽视的,“考取功名”亦不能等闲视之。在没有更好的遴选方式取而代之之前,应试作文模式仍不失为考察学生语文水平的一个手段。您觉得在这种情形下,怎样才能让学生树立起写好作文的自信心?

范晓波:应试作文和文学创作区别很大,但我也不赞同一味地妖魔化应试作文。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数写作都不是文学创作,比方说公文、说明书等。作为写作训练,应试作文还是能体现一定的写作能力的;只是不能为了取悦阅卷者而养成写假话、套话的恶习。

孙永庆:说到散文写作,您曾说:“就像建一幢房子,既需要钢筋和水泥,也需要大量的薄板和玻璃。”请结合您的散文创作谈谈这一观点。

范晓波:散文的文本当依势而定,该庞杂的庞杂,该精短的精短,该幽深的幽深,该清澈的清澈。我的散文,有的一写就是近万字,有的千字都不到。有的沉迷于细节与体验,有的像呼喊一样直接而高亢。在我看来,厚重不一定高于精巧,深沉也不一定优于清澈。把每篇文章都写得体积庞大、内涵混沌的做法,体现的也许是虚荣,而非实际需要。一本个人散文集要好看,既要有厚重扎实的长文,也要有清澈灵动的短制。单篇作品的结构其实也应如此,不能通篇一种质地和节奏,而要有“气孔”。

孙永庆:“我更愿遵从的是生活的引领,活到什么境界就写什么境界的散文,不刻意拔高自己,甚至,不刻意突破自我。”您的这段话是否适合学生们的写作?

范晓波:在技术层面,我也有顽固的坚守。我尊重散文作为一种文体单列的非虚构前提。

虚构可以呈现更真的真实,这是我的一些同行把小说和戏剧手法植入散文的理由。我认可这理由,也深知这可解决生活平庸和写作资源匮乏的问题。我曾对朋友说:“我想把虚构的乐趣留给自己的小说。至于散文,我享受的正是在局限中迸发魅力的快感。”总的来说,散文是人生的艺术,而非排列文字的艺术。

不管是文学创作还是写作文,都必须把诚意放在首位。散文写作者尤其要警惕在文字里刻意粉饰、拔高自己。

孙永庆:读您的《带你去故乡》,知道您非常重视写作者精神体系的完整性。只有真正抵达心灵中的故乡,写作才能得到自由的释放。这是写好文章所需要的一种状态。是这样吗?

范晓波:写作是为了“还乡”。这个故乡不仅指地理上的故乡,也指某种比较笃定的精神信仰和情感归属。精神归属感越强的人,才会走得越远。

孙永庆:您的阅读有点另类。您说没读完过《红楼梦》。很想知道您对阅读的看法。还有,您觉得学生该如何去阅读?

范晓波:我通常只会喜欢某一个作家的某些作品,而不是全部。而且,这种喜好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张贤亮、路遥、海明威、卢梭、大江健三郎等作家的作品我都程度不一地喜欢过。年轻一点的中国作家,我喜欢过陈染、林白、王朔、余华等。我说的主要是小说家。我真正阅读和欣赏的散文家很少。我经常向朋友提到的散文家是周晓枫。她是我的朋友,更主要的,她是个能用文字建造散文宫殿的人。

上大学时,我偏爱西方现代文学,对中国古典文学没有感觉。近十年,我逐渐领悟到古诗词的美。我想,这种变化对我的写作是重要的。文学书籍之外,我读得较多的是油画册、战争纪实、植物图解、神秘事件解密和历史书。

人和书的关系,很像人和人的关系——能不能成为好朋友,除了看品质,还要看脾性和机缘。人不可能读完世上所有的好书,所以必须先挑最有眼缘的书读。有些书很伟大,但机缘未到,它的伟大,对你就很可能不是营养,而是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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