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的平衡
2017-12-28赵婷婷
赵婷婷
【摘要】语文课程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在教学实践中,教师不仅要传授词句知识,更需要培养学生的人文情怀。苏教版语文课本的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在传统中国文化语境下,一直被解读为青年男女勇敢反抗封建礼教、追求爱情自由的典范。这样的解读过于侧重作品里的反封建爱情因素,却忽视了文本产生的时代背景,忽略了莎士比亚所处的文艺复兴时代特有的人文主义思潮及其内涵。本论文将结合16世纪末欧洲社会的文化语境,尝试从人文主义视角解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打破传统文学评论对该故事的刻板阐释,并探讨中学语文教学与人文主义教育结合的可能途径。
【关键词】《罗密欧与朱丽叶》;人文教育;人文主义思潮
为顺应新时代要求、适应我国社会发展的需求,教育部颁布了《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新课标中最突出的亮点就是,着重强调语文学科应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在新课标的指导下,语文教育界开展了各种教改活动,教学研究越来越多,教学手段不断出新,教学新理念、新名词更是层出不穷。在喧嚣热闹的教改风潮中,一线语文教育工作者往往在追随新理论和追求应试高分的双重任务下疲惫不堪,学生则抱怨课堂教学华而不实收获寥寥,师生都陷入语文课程本体论造成的困惑中。究竟什么是人文主义?怎样才能在语文教学中有效地开展人文教育?本文将采用文本细读的方法解读苏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试验教科书语文(必修五)》中的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并结合16世纪末的欧洲社会文化语境,从人文主义视角解读这篇世界闻名的爱情故事,打破语文教育界对该爱情故事的刻板阐释,并在此基础上探讨语文教学与人文主义教育相结合的可能途径。
一、语文的人文性以及当前高中语文教学之殇
语文的“工具性”观念在我国教育界影响深远。教育学家蔡元培曾说,国文是一种“利器”。随后,叶圣陶公开提出了其著名的“工具观”理念,认为国文是交际的思想工具。1956年,我国教育部编写的《高级中学语文教学大纲(草案)》规定:汉语是一种重要的有力的工具。自此,“工具性”理念被确立为我国语文教学的核心观念,并一直体现在随后各个时期的语文教学大纲中。
直到2001年,教育部制定的《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才将语文课程的性质重新定义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人文语文的观念提出后,如何既把握语文的工具作用又培养人文情怀,成为语文教学实践的焦点。各类教研、课改活动随之展开,新概念、新思维源源不绝。一线语文教师在课堂教学中摸索人文教育的可能方法。应运而生的“文化语文”“生态课堂”“活力课堂”等名词术语刮起一阵语文教改的新风。
然而,在花哨的教学形式外衣下,语文教学的本源——课本却不幸遭遇冷落。语文课文作为目前高中生语言学习的重要媒介,本应得到高度重视,进行深度解读。可是在各种教学改革的推动下,课堂教学不得不偏向形式创新;高考的巨大压力又使课文被迫沦为应试技巧的训练场。因此目前语文课文的解读往往深陷刻板化和肤浅化的危机。课本中的经典文学作品节选尤其如此。因为囿于教学参考书提供的传统解读思路,加上缺乏对原始文学作品的整体关照,教师对经典课文的理解往往趋于模式化甚至多有误读。这导致了当前高中语文教学出现重形式轻文本、多套路少理解、专注选文忽略全文等问题。解读思维的僵化使得语文教学陷入本体论危机:如何才能在课文学习中真正贯彻人文教育?人文教育究竟如何才能融合于语文教学?对苏教版必修五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的文化语境进行解读或许能启发一二。
二、经典爱情故事的中国式解读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莎士比亚的著名剧作,“被公认为描写少男少女爱情的经典”(苏教教师用书 57)。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维洛那城,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舞会上一见钟情。两人虽有家族世仇,却克服重重阻力,秘密举行婚礼。后罗密欧因刺死朱丽叶的表哥遭流放,朱丽叶为逃避家庭逼婚,决定假死与爱人私奔。但不明真相的罗密欧误会爱人已死,自杀殉情。朱丽叶苏醒后也自杀身亡,爱情悲剧由此酿成。苏教版语文课本节选该剧第二幕第二场“阳台会”片段入编必修五“此情可待成追忆”专题。《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主要描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凯普莱特家花园密会、互诉衷肠的情景。课文中男女主人公的独白和对白语言夸张、热情洋溢,生动刻画出恋人间炽烈的爱情。
一直以来,中国读者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的解读都侧重于其中的反封建爱情元素,认为该剧是一部反映青年男女维护坚贞爱情、对抗封建社会的杰作,“闪耀着反对封建家长制,争取爱情自由的人文主义理想的夺目光彩”(郑瑞林 李伟民 25),主人公“千古绝双的爱情范式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爱情的最高境界”(李伟民,2005)。因为同样的爱情自由主题,中国戏剧《西厢记》常被拿来与《罗密欧与朱丽叶》做比较。苏教版课本将两部戏剧片段并列归于“执子之手”专辑,并设计习题,鼓励学生讨论课文“表现出男女主人公什么樣的爱情追求”(苏教课本 61),有意引导学生思考人文主义爱情观。苏教版教师用书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归咎于“家族世仇和不合理的封建婚姻制度的阻碍”(苏教教师用书 57),凸显封建制度对追求婚姻自由的真挚爱情的压迫。可见,在中学语文课堂上,这部爱情故事往往被贴上爱情自由、封建悲剧等标签,甚至被当作中国戏剧爱情故事的对比物、参照物。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世界文学宝库中最家喻户晓的一对情侣,他们追求自由爱情的过程反映出这对青年男女抗争封建势力和家长制度的可贵勇气。然而,一味关注这个故事的反封建爱情成分,甚至只注重男女主人公的炽烈感情,容易将文本与其产生的时代背景隔离开来。任何文本都是时代的产物,是时代精神的反映,经典文学作品更是如此。如果教授这篇课文仍然局限于写作技巧或语言特色,就会忽略整部戏剧的创作思路;如果只关注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观,就容易忽视莎士比亚创作该剧的时代精神——人文主义思潮,从而导致课文理解机械化、主观化、片面化的问题。
文本无法脱离语境而单独存在,任何文本都是语境塑造的结果,因此文本的理解必须紧密结合其外部的文化语境。对于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而言,戏剧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及欧洲当时所流行的人文主义思潮就是其所处的社会文化语境。课堂教学必须在这两者构筑的语境中进行,才能实现对课文的真正解读,也才能深刻理解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观,把握莎士比亚创作的核心理念。
三、人文主义语境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问世正值英国文艺复兴运动,因此解读该剧需要结合文艺复兴的思想传统。文艺复兴运动反驳了中世纪以神为本的宗教神学传统,关注人的发展,提倡人性解放和情感的自然宣泄。人文主义思想是伴随文艺复兴运动逐渐兴起的思潮,打破了中世纪以来神学的垄断地位,对人们的思想解放发挥了巨大作用。人性论是人文主义的核心,以提倡人的自我发现来反对以神为中心的经院哲学和禁欲主义(齐思和,2010)。
英国在文艺复兴时期从封建社会逐渐过渡到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腾飞促进了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兴盛,但也带来诸多社会问题:“不断加深的社会危机使莎士比亚忧心忡忡,疑虑满腹。社会风气腐败堕落,伦理道德濒于崩溃,人文主义的理想遭到了现实的无情践踏……这一切为莎士比亚的悲剧提供了土壤,并决定了悲剧的主旋律。”(徐燕,2014)面对英国社会出现的危机,莎士比亚借文学创作对文艺复兴运动进行批判式思考。人文主义倡导个性自由对打破封建制度、促进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固然具有积极作用,但是毫无约束的人性解放会导致社会伦理道德问题。莎士比亚借助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故事,阐释了他对人文主义思想中人性、情感问题的审慎思考。
罗密欧和朱丽叶热情奔放,为捍卫爱情与封建家庭决裂,大胆追求个人幸福。他们相识、相爱是个人主义精神的现实表达。然而这对恋人的幼稚急躁也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在此意义上,他们的凄惨结局具有道德说教的意义:在认同人性自由解放的莎士比亚看来,爱情必须坚持激情与理智的平衡。
莎士比亚的戏剧实际改编自亚瑟·布鲁克的长诗《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哀史》(1562)。莎士比亚从布鲁克的长诗了解到这个意大利爱情悲剧后,将故事改编为舞台戏剧。改编时莎士比亚故意降低男女主人公的年龄:罗密欧只有16岁,朱丽叶还不到14岁,“完全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幕二场)。他们是“激情有余但毫无能力的孩子”。莎士比亚“将原诗中男女主人公的年纪变小,并且史料证明他还故意将这对恋人的年纪减小到远低于伊丽莎白时期贵族青年惯常的结婚年龄(女性20岁,男性21岁),这个年纪甚至比当时其他社会阶层青年结婚的年纪都要小(女性平均结婚年龄为24岁,男性26岁)。……这对恋人的极端低龄突出了其年少无知和缺乏社会经验”。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见钟情,又违反社会习俗过早地结为夫妇,这样的改编颇有讽刺两人鲁莽冲动、行为不妥的深意。
戏剧开篇描述,维洛那城蒙太古家的青年都忙于和凱普莱特家的青年争吵械斗,唯独罗密欧一出场便是为情所困的模样。他完全不理会家族械斗,独自躲进树林,为暗恋的女孩罗瑟琳哀叹伤感。好友班伏里奥极力劝说罗密欧忘记罗瑟琳,但无济于事。看似痴情的罗密欧实际冲动易变。热恋时他称罗瑟琳“是个太美丽、太聪明的人儿”(一幕一场),认为“自有天地以来也不曾看见过一个可以和她媲美的人”(一幕二场)。然而,到了舞会现场,见到更加美貌的朱丽叶后,罗密欧立即变心,称赞起朱丽叶的美貌:
啊!火炬远不及她的明亮;
她皎洁照耀在暮天颊上,
像黑奴耳边璀璨的珠环;
她是天上明珠降落人间!(一幕五场)
罗密欧在舞会上抓住朱丽叶的手请求亲吻,可谓鲁莽;而朱丽叶欣然接受陌生男子的亲吻,可谓大胆。“如果罗密欧拉手和亲吻的行动都算是速度惊人的话,那么朱丽叶接受拉手和亲吻的速度同样让人意想不到。”
舞会后,罗密欧在凯普莱特家的花园巧遇同样坠入爱河的朱丽叶。“必修五”课文节选的正是这场著名的阳台诉衷情场景。两人的对白暴露出他们冲动莽撞的性格缺陷。
课文开篇,罗密欧用夸张的语言赞美朱丽叶。他把后者比作太阳,称赞她的眼睛比星星还美,“她脸上的光辉会掩盖了星星的明亮”(55),甚至还唤朱丽叶为“光明的天使”(56)。罗密欧的言语虚华浮夸,以至于很多学生在阅读本段时,不禁质疑罗密欧的真心,认为他所说的不过是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相较于罗密欧,年仅13岁的朱丽叶面对爱情时表现得更加幼稚和缺乏理智。因为担心家族世仇会成为爱情的障碍,朱丽叶劝说爱人抛弃家庭,“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56)。为了说服罗密欧,朱丽叶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家庭:“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二幕二场)热恋的朱丽叶认为,养育自己的家庭远不及相识一天的爱人重要。朱丽叶抛弃封建家庭的想法虽然对中国读者而言,很有反抗封建势力、追求个人自由的寓意,但从伦理学角度分析,她的选择过于自私、有违人伦道德。人属群体动物,无论任何时期任何社会,家庭对个人都具有重要意义。只有依附家庭,个人才能融入社会,个体才有存在感。家庭是个体生存的基础,家庭伦理构成了人类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可是,朱丽叶的道德底线在爱情面前只能一再退让。
如果朱丽叶宣称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言词夸张是表达爱意的需要;那么听闻表兄遇害、罗密欧被流放后,朱丽叶的反应则暴露出她的冷漠:爱情可以超越人伦亲情,为了实现爱情可以牺牲道德原则。朱丽叶起先哀恸表兄之死,狠狠责骂罗密欧。但她很快改变看法,提尔伯特的死“明明是喜讯”(三幕二场),自己根本不必悲伤,因为正是表兄的身亡确保了罗密欧的安全。真正令朱丽叶悲痛的是罗密欧的流放:“这‘放逐两个字,就等于杀死了一万个提尔伯特。”(三幕二场)可以推测,朱丽叶宁愿表兄死一万次,也不愿罗密欧出城流放。朱丽叶的绝情还体现在她对父母的态度上。她认为,即便考妣皆丧,也不及罗密欧被放逐更值得悲伤:“为什么不说你的父亲,或者是你的母亲,或是父母两人都死了,那也可以引起一点人情之常的哀悼?”(三幕二场)与布鲁克相比,“莎士比亚……在故事中更注重展现子女的孝道”。但是莎翁描述朱丽叶的内心独白是为了批判她的冷漠与不孝,更意在强调:草率幼稚的爱情往往背离基本的社会伦理孝道,根本不值得倡导。
课文中的对白除刻画出主人公道德感缺失外,还着力表现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轻浮个性。面对罗密欧的甜言蜜语,朱丽叶不仅大方接受,更主动提议与相识不到一天的罗密欧结婚,打算“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把你当作我的主人,跟随你到天涯海角”(59)。朱丽叶私订终身的迫切展现出来的不仅是爱情的炽烈,更是决策的草率。
如果说朱丽叶的草率是她追求爱情的催化剂,罗密欧的草率则成为他悲剧结局的引线。血气方刚的罗密欧对爱情心有崇敬,却对生命毫不爱惜。当朱丽叶担心罗密欧会被家人在花园看见甚至有生命危险,劝说他离开时,罗密欧却说,如果得不到朱丽叶的爱情,“在这世上挨命,还不如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57)。
轻视生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共同的缺陷。两人私订终身后,遇到困难从来不会积极寻找解决办法,而是用死亡消极应对。例如,听到愛人被流放的消息,朱丽叶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杀;罗密欧得知消息后同样也希望自己快些死去,因为他认定没有朱丽叶就如同进入地狱,生存无意。视生命如儿戏的态度在戏剧结尾直接将主人公推向灭亡。流放中的罗密欧听到朱丽叶去世的消息后,压根没有想过检验消息真假,而是直接买了毒药,抱定殉情的想法跑到爱人的坟墓自杀。“他性格中的急躁自恋最终出卖了他,使他和常人一样没看出来朱丽叶的假死。”(徐燕,2014)同样轻视生命的朱丽叶在醒后也悲而殉情,一对恋人就此亡故。与其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不幸是造化弄人,倒不如说他们轻率浮躁的个性早已为他们自己设置了死亡陷阱。激情成就了惊世恋情,却也促成了死亡悲剧。
在文艺复兴的理性之光照耀下,莎士比亚用人性解放的精神点亮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浪漫主义风格的爱情。毫无疑问,这段爱情故事以“‘人性反对‘神性,赞美人的智慧和力量,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鼓励人们追求现世的幸福生活和个性自由”(郑瑞林 李伟民 24)。然而,人文主义的道德观又让莎士比亚得以反思人性解放之后的社会乱象。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是理性与人伦缺失酿成的苦果,也是对人文主义思潮的嘲讽与反思。如果对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的分析、评价仅仅局限于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追求,未免过分关注了莎士比亚思考人文主义精神的手段却忽略了手段背后隐藏的理性批判。
四、人文主义教育之思
自语文课程被重新定性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后,如何落实人文教育变成教学讨论的重点。语文教师理应成为教学改革的排头兵。想要实行人文教育,一线语文教师必须具有良好的人文素养。但是,绝大多数教师在师范院校接受的都是“工具语文”的训练,导致“大多数语文教师很难担起人文教育的使命”(梁国祥25)。然而,语文课堂的革新一直层出不穷,出现用于表演的“公开课”和用于应试的“常态课”共存(梁国祥 25)的特殊现象。形式主义病症让语文教学陷入“工具性”与“人文性”水火难容的境地。尽管“语文学科的问题不是知识问题,也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文化的问题”(蔡伟 11),如何在教学中贯穿文化,做到课文学习和文化素养并重,却让很多语文教师困惑不已。
《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恰好为语文课程的人文教育提供了良好的探索途径。想要实现人文教育,首先必须让教师及学生理解人文主义的核心理念。在16世纪末的人文主义文化语境下,罗密欧的爱情悲剧演绎出的不仅是爱情的真挚,更是人文主义的智性内涵。人文主义倡导人性解放,但人性解放必须以尊重生命为前提,以道德伦理为基础。用抛弃道德、违背伦理为代价换得的解放只能让个体在突如其来的自由中迷失自我,甚至走向毁灭。罗密欧与朱丽叶年少幼稚、行事莽撞,从一开始他们的冲动式爱情便带有天然缺陷,预示不可避免的悲剧结局。“莎士比亚以人文主义的人生观和道德原则着重处理爱情、婚姻、友谊以及其他个人生活方面的问题, 同时对于各种违反这种人生观和道德原则的不良现象也作了不同程度的揭露和批判。”(转引自李伟民 24)可以说,只有在人文主义的文化背景下关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才能读出这部爱情悲剧在偶然和命运因素的外表下所包裹的对人文主义思想的批判与审视。只有在莎士比亚戏剧的大背景、在人文主义思潮的大语境下走进课文,才能把握课文中所隐藏的对人文主义思想的剖析,也才能帮助学生实现对人文主义思想尤其是文艺复兴运动的理解,真正培养学生的文化意识。可以说,课文《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形象地诠释了人文主义的核心理念,为人文教育提供了良好的教学素材。
当然,语文学科的人文教育并不是纸上谈兵式的空想教育,而是对学生进行文化意识培养,用人文的眼光看待世界与生活,“学语文就是学做人”(转引自蔡伟17)。所以,人文教育最终应落实在生活中,通过人文教育引导学生更好地体悟生活、思考生活,从而完善自我,做更好的人。这是人文教育在当下时代的真正意义所在。
《罗密欧与朱丽叶(节选)》的人文教育意义不仅在于帮助学生体会人文主义有关自由、人性解放等核心理念,更在于其为学生的自我完善提供了有益的启示。早恋可谓高中教师最头疼的难题。面对早恋学生的坚决与叛逆,教师往往苦于无法找到恰当的教育方式,为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只得采用严防死守、坚决打压的粗暴手法。实践证明,这样的高压政策反而激发学生的逆反心理,收效甚微。如果借助学习课文的契机引导学生大胆探讨爱情问题,教育的效果或许会更好。罗密欧与朱丽叶和高中学生年纪相仿,一见钟情的感觉不少学生也有经历,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处理早恋问题的关键不是禁止怦然心动,而是让学生明白怦然心动之后应该如何理性对待情感冲动。一旦学生通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认识到年少冲动的爱情往往因为缺乏理智而带来毁灭性结果,人文主义的自由爱情实质是理智与激情的平衡,他们对早恋的理解自然也更理性和成熟。师生在处理早恋问题时便会少了争执与矛盾,多了交流谈心与探讨。深入挖掘课文的文化内涵,用人文思想指导现实生活,语文学习才能跳脱单一的高考目标和单纯的工具思维,让人文教育浸入生活,为学生建构精神家园,这才是润物细无声的文化教育。
当下的中国正在实施“一带一路”战略计划,努力集聚文化力量,借助经济发展的契机加强对外文化交流,提升国家综合实力。在这样的宏观语境下,语文学科的人文教育契合了时代需求。然而人文教育的有效开展依赖新思路、新形式、新方法,也有赖于教师的人文素养,更迫切需要的则是转变教学观念,尤其是课堂教学观念。对课文的处理应当有新视角和新深度。老套呆板地分析字词语句、写作技巧或是照本宣科地介绍作者生平背景,都只能让课文的学习变得套路化。人文教育的核心在于人性的挖掘与培养,在于深刻理解“以人为本”的理念。所谓以人为本,在语文课堂的教学实践中首先体现为“以本为人”:尊重文本的独立性,让课文回归作品原有的语境,还原文本的原始含义,而从中领悟生活、人性的意义,学会尊重生命与伦理。所以说,语文的人文教育不在教学形式的多样化,而在于教学内容的深度化。把握住课文,才能把握人文教育的根本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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