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榜J2

马紫羽

一

光绪二十年，老佛爷生日当天，麻家兄弟死了。

麻大山和麻小山能活到今天，全靠当初刘老汉给的一块饽饽。只是日子过得太苦，他俩最终都去做了山贼。

李将军能做上将军，全靠麻小山的辅佐。麻小山早已改名叫麻小文，被官府招了安。

二

官府有一个光荣榜，表彰能剿贼安邦之人，官府讲正派。

山贼也有一个光荣榜，专奖劫富济贫之人，山贼讲义气。

早先，麻大山是山贼的大头头，麻小山是山贼的二头头。可有一天，他们兄弟俩分了家，麻小山占了东山，被官府招安后一路升官；麻大山占了西山，严防死守，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

三

适逢老佛爷六十寿辰，各地进献寿礼，麻大山上了山贼的光荣榜，因为他劫了李将军的寿礼，然后全换成粮食发给了西山的百姓。

“将军您想不想上光荣榜？”麻小文眼一挑，捏了个兰花指，接过李将军手中的《四洲志》。

“光荣榜没上过，小时候戴过懒汉牌倒是记得清楚。”被劫了寿礼，李将军却全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麻小文一定会有办法。

“转身躯，皺眉头！”麻小文唱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抚向李将军的肩头，另一只手指向了西边。

“此去西山定要下毒手。”李将军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

四

哪知西山易守难攻，一条河横在山前，令官兵想烧山而不成。

麻大山得知是麻小文想要烧山后，一路骂骂咧咧来到官兵军营，要与他弟见面。

“你这厮！” 麻大山呼了麻小文一耳刮子，啥也没讲，又扬长而去了。

谁知麻小文却追上麻大山，怒目而视：“你可知道官府的光荣榜？那是专设给为国为民之人！你那寨子里的破榜可差远啦！”

五

没几天，西山前堆了许多土石，说是官府对贸然进犯深感歉疚，为表诚意，要为西山修一条路。

只见那些官兵挥起鞭子抽在修路的役民背上：“快点儿的！老佛爷的生辰礼可耽搁不起！”

这话传到了正欣慰于他弟知错能改的麻大山的耳中。

“转身躯，闷悠悠，吓！怕的是奸贼藏计谋！”麻大山的脑海里回荡着弟弟的唱腔，忽地打了个寒战。

“石牛粪金！快！去毁了那条路！”

“头儿，晚啦！官兵开始烧山啦……”

六

官府捷报说西山山贼全被剿灭，无人逃走。不过他们不逃并非无路可逃，而是为了将山中之水引到后山小院，以保全住在那儿的刘老汉。这事儿也奇怪，那刘老汉好些年前就瘫痪了，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李将军眉头微皱，转头瞅向麻小文。谁知麻小文突然发起疯来，他跪倒在地，不停顿首。

“好悔！好悔……悔不该屈斩忠良呼延寿廷在御营……”他嘶吼着唱道，嗓子破了音，额上磕出的血与鼻涕眼泪交混着流进嘴里。

随后他向李将军请求道：“我知将军精于书法，求您亲笔在光荣榜上题一人名字！”

“何人？”

“麻大山。”

说完这话，麻小文便当场拔剑自刎了。

七

“大人，这麻家兄弟俩，到底谁该上光荣榜？”侍从磨好了墨，忍不住问李将军。

孰黑孰白？李将军掳起袖子，露出半截早年练就的壮实肌肉和早已淡去的青龙纹身，大笔一挥，纸上赫然出现三个大字：“聚义厅”。

他想到自己的身世，瞧着这字苦笑，随后放下袖子，长叹口气，缓缓道：

“其实这世间，本就没有光荣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