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拉“跑路”，对泰国政局有何影响

宋清润

“英拉去哪儿了”，这是近期国际媒体的关注焦点之一。从2011年出任泰国总理时意气风发地笑，到任期末被示威者逼得直哭，再到出庭受审时伤心落泪，又到如今的“落荒而逃”。英拉“跑路”了，離奇的堪比好莱坞大片，在泰国政坛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英拉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跑的

8月25日泰国最高法院宣布，前总理英拉涉嫌在政府大米补贴计划中渎职的案件判决延期。因为判决当日，英拉并未出现，最高法院宣布裁决延至9月27日，并对英拉发出逮捕令。在开庭前不久英拉曾接受采访，在被问及会不会像她哥哥他信一样在出庭前逃离出境时，英拉回答不可能，“等着瞧吧，我会在法庭上站到最后”，“我准备直面命运”。

不过，很快就发生了英拉“出逃”的戏剧性一幕。英拉到底去哪儿了？有人猜测是迪拜，因为英拉哥哥、前总理他信常在迪拜，但阿联酋官方否认英拉“来了”。还有人说迪拜只是个中转地，英拉最终会到英国寻求政治避难，因为他信在英国有产业。总之各种说法都有。泰国已经联系了柬埔寨、老挝、缅甸、越南、新加坡以及阿联酋当局，并联系190多个国家的国际刑警查询英拉下落，但效果欠佳。截至9月2日，英拉还是没有公开露面。但8月30日，在推特上潜水两年之久的他信忽然连发两条短言，分别是英语和泰语版的孟德斯鸠名言：“最为黑暗残酷的极权，莫过于法律与正义名下的长治久安。”

英拉能逃出泰国，确实有点神话般的感觉。有人说英拉是经过柬埔寨，再坐飞机转往新加坡，再去迪拜的，但柬埔寨首相洪森否认英拉转道柬埔寨出逃。还有人说，他信在泰国邻国某个地方备好私人飞机，把英拉给接走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泰国海陆空口岸都没有任何有关英拉出境的记录。因此泰国有人就认为，巴育政府担心英拉被法院判罪会引发其支持者抗议示威，于是与英拉达成秘密协议，在审判前将英拉放走，这样做皆大欢喜——英拉不用坐牢，当局也少了麻烦。但泰国总理巴育坚决否认与英拉存在秘密交易。还有人指责当局看管英拉失责，巴育与相关高官回应称，安全部门确实存在失误，但泰国与多国的边境线很长，管不过来。而且，法院未定罪英拉之前，她还不是罪犯，当局出于尊重隐私，难以时时监控她，况且有人早就批评当局在对待英拉的问题上侵犯人权。巴育还请求媒体不要用他担任陆军司令时与总理英拉的亲密合影来“搞事”。泰国陆军总司令差林说，英拉的出逃经过了周密计划，她“扔掉了所有手机，把车全换了，所以我们很难用一直采取的监控手段追踪她”。而泰国主管安全事务的副总理巴威最近成了“被炮轰”的重要目标，说他渎职；而他则辩解称，泰国有6000多万人，跑了一个人就要追责他，这是不对的。

英拉跑了，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美女总理英拉是泰国政坛上的传奇人物，在泰国政坛创造了多个“第一次”，但有些“第一次”对她而言是好事，有些“第一次”对她而言则是灭顶之灾。英拉2011年8月出任泰国总理（44岁），是泰国历史上首位女总理，也是泰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之一。不过，英拉政治命运的后半场却很惨：2013年下半年遭遇示威者“逼宫”。2014年5月7日宪法法院作出判决，英拉2011年将时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他汶调离的行为是滥用职权，因而解除其总理职务。英拉遭遇“司法政变”，尼瓦探隆出任看守总理。5月22日，陆军司令巴育领导军方发动政变，推翻政府，掌权至今。英拉则继续祸不单行：2015年1月23日，因大米渎职案遭国家立法议会弹劾，五年内不得从政。这是泰国历史上第一次针对已经去职的政府首脑启动弹劾案。英拉不仅无缘可能于2018年举行的大选，更是受到持续不断的法院调查与审判。

至于英拉“逃跑”后的命运，有几种猜测。

一是，法院依据新宪法，在9月27日或迟一些时候，可对英拉进行缺席审判，加之她是“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可能被判以重刑。若果真如此，英拉将成为泰国历史上首位因为在任期间推行政府政策失误而被判刑的总理。估计英拉自己不敢轻易回泰国了。至于她到底会否被泰国警方抓回国坐牢，要看泰国当局是否能找到英拉下落，找到后又能否与英拉所在国协商引渡她回国，这就涉及很多复杂问题了。泰国当局正考虑吊销英拉的泰国护照，有人猜测英拉持有外国护照，她可能像其哥哥他信一样，摇身一变成为外国人，那泰国政府怎么去向这个国家要人呢？再者，英拉一旦再回泰国入狱服刑，势必引发其支持者抗议，引发社会混乱，让当局头疼。所以，英拉是否能再回泰国，真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也许更多的戏份在后面。但不论如何，英拉想再当总理几乎是不可能了。因为，法院如果判罪英拉入狱，她就成为罪犯了。根据新宪法，犯过罪的人不能出任议员和内阁成员。

二是，他信家族盛产总理，是泰国历史上在11年间产生过三位总理的唯一家族——他信、英拉、他信妹夫颂猜，如果再算上也属于他信家族扶持的代理人总理沙马、尼瓦探隆，他信家族的总理就更多了。不过，如今大家却在问：他信家族政治上还后继有人吗？是否会就此沉沦呢？在泰国政坛，当前大致可以分为前总理他信一派和反他信派。他信和英拉一派的支持者主要是占人口多数的草根阶层，而反他信和英拉一派的支持者主要是军人、权贵、精英和中产阶级，后者的人数比前者少得多，因此，他信一派赢得了2001?2011年的历次大选，获得大量执政收益；而反他信一派则难以赢得大选，难以获得执政收益。他信派指责后者靠政变、法院判决等方式打击他信派，获得执政权，但后者予以否认。在21世纪的前十几年，他信派和反他信派激烈争夺执政权和国家资源分配，是泰国政坛的核心主题，也因此引发了多次政治动荡和两次军事政变。

目前看，他信家族在政治上恐面临缺乏核心领袖和足够财源的窘境。一方面，他信家族人气最高的两位领军人物——前总理他信和英拉，均已流亡海外，未来几年回国参政是不太可能了，最多是在海外给支持者打气，在幕后为他信家族的其他人士参政出谋划策。而他信家族另外两位可能出面领导为泰党参加下次大选的人物——他信妹妹瑶瓦帕及其丈夫颂猜（曾经在2008年担任总理几个月），是否有足够的人气和能力来领导他信家族在大选时打一场翻身仗、把政权给夺回来？这是个大大的问号。另一方面，他信家族及旗下的为泰党、街头政治组织“红衫军”未来开展政治活动的财源即便不会枯竭，估计也是大减。这是因为，2010年2月26日，泰国最高法院判决认定他信利用总理职务之便制定相关法律为本家族公司谋取非法利益，由此获得的463亿铢（约14亿美元）被没收。而今，泰国舆论猜测，泰国法院未来可能是既判决英拉入狱，也会判决英拉赔偿其因大米政策失误给国家造成的巨额亏空，赔偿额可能高达10亿美元。不管英拉是否会真得赔偿巨额资金，其在国内的账户日后都会被查封的。也就是说，从常理上讲，他信派以后不管是搞竞选活动还是搞示威游行，资金充裕度肯定是大不如前了。

不过，目前尚难断言他信家族在政坛会就此倒下。第一，他信家族可能在国外仍存有大笔资金，也许在下次大选时仍能拿出很多钱来搞竞选。第二，从他信2006年被推翻后的2007年和2011年大选结果看，他信派的支持者并未“作鸟兽散”，多数人在大选时仍较为坚定支持他信一派，这是他信派在下次大选时有望继续成为重要政治力量之一的保障。

三是，其实目前大家最关注的是泰国政局接下来会否大乱。笔者认为，可能会有些中小乱象，比如游行示威什么的，但一般不会大乱。按照巴育军人政府的说法，可能明年会举行还政于民的大选，这将是2014年初失败大选后的再次大选，将影响泰国政局走向。笔者估计泰国不会大乱的理由是，巴育政府有军人的强大支持，禁止五人以上集会。估计支持他信和英拉的“红衫军”可能搞些中小规模示威，但势必会遭遇当局驱散，恐难像以前那样再搞一轮数万人上街、持续数月的大示威，用“鸡蛋碰石头”，代价太大。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