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税那么简单吗

崔鹏

12月2日，美国参议院以51票对49票通过了唐纳德·特朗普政府的税改提案。虽然这次通过的参议院版税改提案和11月通过的众议院版税改提案有差别，但此次提案得以通过说明国会在减税改革的大方向上取得了共识。看来被称为美国最近30年以来最大动作的这次税改，在形成法案的道路上又往前推动了一大 步。

应该说，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和他的团队相对于传统建制派政治家们，的确更有破旧立新的“勇气”。但目的不是靠勇气就能实现的。

特朗普政府的大概治国思路是，通过减税等措施来降低美国国内市场的交易障碍，使美国经济更具有活力，而更具活力的经济会吸引本土乃至全球更多的投资流向美国，届时政府将以积极的财政政策引导投资流向基础设施建设和能创造更多就业的制造业。

在这个套路中减税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也是相对容易推进的。此前特朗普试图先推翻前任的医改法案，但是他的共和党同事们害怕那样会得罪大多数选民，没有给予足够的配合。减税则不同，绝大多数美国人和公司听说可以少向政府交钱都会高兴。

据有关智库的测算，特朗普的减税法案一旦推行，美国政府的财政收入将在之后数年内减少超过1.4万亿美元。同时由于经济活力增加产生的涓滴效应，美国的公司和个人可能多缴的税收将超过1600亿美元。理论上推导出来的结果是，美国经济似乎更好了，但美国政府更穷了。

那么，问题来了。不管怎么缺钱，政府还是要运行下去的。这中间大约1.2万亿美元缺口从哪来？

对于美国政府最现实的一个选择就是发国债。預期减税计划会把美国政府的国债水平推上新高。

你还记得美国政府曾经因为国债提高上限的问题在国会通不过而停摆的事吗？美国政府要发更多的国债并不那么容易，需要过两道关。一个是国会，另一个是国债的定价和买主问题。

国会，特别是参议院是不太容易过的。即使在共和党在参议院占多数的情况下，以伯尼·桑德斯为代表的民主党参议员们在此次税改提案投票中都投了反对票。根据美国的议事程序，要让什么事形成法案，参议院得有60票赞成才行。被奥巴马总统称为“同志”的桑德斯（暗指他有共产主义倾向）是个民主社会主义者，他随时都准备在税改法案和国债发行增量问题上对共和党的“骗局”发起反击。

相比国会，国债价格和买主问题更加考验特朗普团队的治国理政能力。其中的原因是，大量发行国债无疑会推高国债的价格，也就是国债利息。而过高的国债利率会推高美国市场的利率（特别是长端利率）。但是市场利率升高过快又会对冲掉减税给美国经济带来的活力增加。其实特朗普所推崇的榜样，罗纳德·里根总统1981年推行的降税就出现了这类问题。里根曾经推出过两次降税行动，1981年的第一次就导致了市场利率升高过快，里根被迫在1982年和1984年签署了两次所谓的“收入平衡”总统令，调高税收。

与里根时代相比，特朗普政府要面对的情况似乎更复杂，眼下美国的杠杆还处于很高的位置。特朗普要实现其预想，就需要美联储非常配合—美联储需要缩表并加息，但又要让市场流动性维持较宽松的状态。

而美国国债的大买主是中国、日本以及中东石油出口国。美国政府既要遵循“美国优先”和这些国家发生摩擦，又要这些政府大量购买其国债，这需要一种多么魔幻的外交艺术啊。

很多关于美国减税的评论者容易对此事件作出单一逻辑的推导，实际上，问题要比单一的税收问题复杂得多得多。要是一个政府减税就可以万事大吉的话，那么经济学早就失去意义了。